书城都市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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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华南虎之源

?老周有些酒量,他足足喝了一瓶的二锅头,期间拎着发硬的舌头向我们介绍这一带独特的规矩,规矩还真不少呢。他说:"幸亏你们是八路。你们要是记者就麻烦了。我们镇委会有明文规定:放火防网防记者,好事坏事都不能让他们知道,要体内循环,自己消化。镇里的人要是跟记者有了来往,镇里就有权利注销他的户口。"说到这儿老周忽然迷茫起来,盯着我们说:"记者,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可我不明白网是什么东西?我儿子在渭东上学呢,他回来说,老百姓怕大壳帽,大壳帽怕网。可网是什么呀?"

白门说:"好好跟你儿子学一学,把老虎的事弄到网上去,看他们害怕不害怕。真出了能吃人的老虎,就再也没有开发商敢开发你们了。"

酒喝完了,鸡吃光了,我和白门准备睡觉。虽然老周家的房子不少,但为了安全,我们俩要求睡在一个房间里。

刚刚躺下,老周在外面敲门道:"老板,要不要找个暖瓶暖暖身子?"

我在头皮上抓了几把,什么意思?白门说:"就是热水袋,估计山里晚上温度低,怕咱们受不了。"他大声说:"行啊,找吧。"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就开了,老周领着两个皮肤黝黑的姑娘站在门口。他讨好地说:"老板,找来了,还中意吗?便宜,三十块。"

这一惊的确是非同小可,我一个滚从床上趴了下来,指着老周道:"啊?你们这儿还有这个呢?"

老周说:"有啊,哪里没有?都是给你们有钱人准备的,50一夜,30一回,山里货色,什么都便宜哩。"

我依然无法掩饰自己惊恐:"她们,是哪儿的呀?"

老周说:"外地的,我们镇子上的不能在本镇子干。"

我摆着手说:"我不要,我真不要。"

白门立刻张开手说:"我,给我留下,我要。"

一个姑娘失望的走了,另一个姑娘满怀憧憬地留下了。我是后叶加压型的,我绝对不能干这种事,但我不能反对朋友干。白门拉着姑娘就要上床,我失声叫道:"你小子当着我的面干?"

白门说:"你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门外面等着去。"

我不愿意大冷天的在外面转悠,号称看就看,谁怕谁。白门就跟我不存在一样,将姑娘塞到被窝里,三下两下地就入了港。这家伙或许是有意想在我面前显示一把,足足干了四十分钟,完了事他还不让姑娘走,号称既然是暖瓶干脆就暖暖身子,于是抱在怀里不撒手了。

我一直坐在旁边的床铺上,看着被子大蛇一样地蠕动着,又恶心又可笑。事实上我腰下的武器一点反应都没有,或许今天是太累了,或许是对公猪和母猪的行经没有兴趣。

第二天一早,我和白门向老周借来两身老乡的衣服,贼似的从树林里偷偷溜进镇政府对面的竹林。白门的确是动了心思的,他带着望远镜和长焦相机。我们将设备调试好,就等鱼儿上钩了。

后来我讽刺他说:"你这孙子干律师都糟践了,你当侦探最好。"

白门说:"谁起诉谁举证,没有这方面的本事,能干得了这一行吗?"

竹林里清冷难耐,我担心碰上竹叶青之类的恶物,心一直在嗓子眼里吊着。早饭之后,对面果然有动静了,一行人带着不少测量设备,大摇大摆地从政府里走了出来。他们将设备装上了车,吆喝了几声便上车准备出发了。此时这行人中最为注目的货色出现了,这家伙派头十足,脑门油亮,还真像个大老板。白门冷笑了几声:"王八蛋,果然藏在这儿了。"从这行人一出现,我们就开始按动快门,一口气照了几十张。

小型车队出发了,衙门口又恢复了寂静。我们俩立刻跑回老周家,开了车门,打开笔记本,插上网卡,直接把照片和地址全部发到了法官的邮箱里。完事后我又给法官打了个电话,法官说马上查收。

大功告成了,我们俩大出了一口气。白门拿出一支烟,刚要点上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老周鬼鬼祟祟地站在车窗外,他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这家伙依然看入了神,舌头搭在下巴上,口水滴滴答答地流了一胸。

白门立刻冲了下去,揪着老周问:"你都看见什么?"

老周面色惨白,呼吸急促,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俩不是八路,你们俩是网。你们千万不能把我牵扯进去,我还得在这地方住下去呢。"

我四下看了几眼,附近没别人。"你放心,我们不露面,没人知道我们来了,谁也不知道你跟这个事有关系。"

白门说:"网是好东西,将来你就知道了。"

老周憋得脸都红了。"我,我真想把你们轰走,可我又舍不得。"

白门立刻被感动了:"老哥,你这份情谊,我们记住了。"

老周有点糊涂:"啥情谊?一天一百块钱呢。"

由于社会舆论一直关注着白门追要拖欠工资的进展,方方面面的压力让法院喘不过气来。这个案件成了法官们的当务之急,在发出邮件的第二天下午,两辆警车呼啸着开进了灞原。开发商极其手下被堵在镇政府里,当下就被按住了。我们从望远镜里看到,法警们将传票递到开发商手里时,这家伙竟然咆哮起来,他揪着法警的领子大声嚷嚷着什么。那口型分明是说,等这个事完了,我保证能把工资还上。你们不能抓我,你们没有这个权利,不合程序。法警职责在身,自然不管这一套,揪着他就上车了。林业局领导和当地的头头们惊讶地看着这一切,那表情就如老周看到了我们上网。

后来法院为这事特地发了简报,表彰办案人员高效率的工作作风,以及他们为民为国的忠贞情操。原来法警接到任务后,坐上了头一天的最后一班飞机赶到西安,之后他们开着车连夜赶到灞原,终于把犯罪嫌疑人按住了。如此敬业,绝对是人民公仆的典范了!

开发商被带走了,林业局的工作人员被吓傻了,老周对我们俩是彻底服气了。当天他又给白门找了姑娘。据说头天被我赶走的姑娘有些伤心,白门号称要加倍补偿。我对这种事没有兴趣,老周便陪着我喝酒。我看得出来,这家伙心事忡忡的,便问他是不是在担心下一批大老板。

老周说:"那是,林业局不把我们开发出去,他们就没地方挣钱。"

我喝得有点迷糊了,吊着眼睛告诉他华南虎的事可不是开玩笑,你就在网上散播消息,说你们这一带有老虎,专吃开发商,来一个吃一个,保证能把他们全吓跑了。

老周说:"咂能证明这里有老虎呢?"

我哈哈笑道:"把你那年画挂树林子里,离远点儿,拍几张照片不就完啦?谁能看得出来?"

老周说:"他们找不到老虎,说我撒谎咋办?"

我说:"你真是个死脑筋,老虎是长着腿的,哪儿找去?"老周咂摸着半天,没言语。后来我问他这一带有没有野生动物。老周说:"有,林子里有狼,还有白眼狼呢,专吃孩子。"

我说:"既然有狼,有个把老虎就不新鲜。"

那天晚上,白门又干了四十分钟,据说是连骨头缝里都舒服了。这家伙说山里的姑娘没污染,干净。我告诉他:这个花费不能记入事务所的成本。白门大笑道:"你他妈真小气,咱们等着回去拿钱吧。"

老周对我们情谊深重,一直送到蓝田。白门一高兴又给了他二百块,老周再三感谢,但眼睛里竟是狡诘的光芒,也许这小子早就估计到这个结果了。农民是可爱的,农民也是狡猾的。

从蓝田到渭东依然有些山路,我们俩马到成功了,未免都有几分飘飘然,车开得飞快。从地图上看,前方是最后一个山口了,过了这道山口就是关中平原。白门伸着胳臂大叫道:"明天,爷们儿就到北京啦。"话音未落,我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下意识地踩了脚刹车,并拼命打轮。

命运的小名唤做一念之差,如果我的刹车晚踩了半秒钟,如果我不是死了命地打轮,使汽车侧滑,我们俩就被砸成肉泥了。好端端的山上居然滚下一块大石头来,直冲着车的前进方向就来了,似乎是算计好了。幸亏我刹车及时,石头几乎是擦着车身滚了过去。大石头冲破了公路的栏杆,直接砸到山下去了。旷野里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我们俩足足哆嗦了好几分钟。

好久我的冷汗才变成热的。"奶奶的,最近没下雨吧?"

白门猛然叫道:"不是泥石流,赶紧走。"

我也反应过来了,一脚油门就跺了下去,吉普车疯狂地在高速路上飞奔着。我们俩心里都明白,有人希望要我们夭折。虽然无法确定是谁这么心狠手毒,但无非是坏了好事的开发商,或许是没有到达目的的林业局的人。反正这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火速绕过渭东城区,直达西安。当天中午我们就上了回北京的飞机。谁要是有本事,谁就把飞机炸下来,我不相信信仰铜臭的中国人有****之流的胆气。

回到北京,开发商在法院控制之下回家候审了,原来这小子在北京还有几套别墅呢。实际上不光是我们在找他,北京的银行也快发疯了,万一这小子跑到外面去把自己漂白了,银行的人或许比民工们还要倒霉些。报纸上公布了开发商在北京的几处秘密居所,而网上的人肉搜索把地址都找出来了。据说开发商回家的当天,新闻媒体把他家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小子居然出来恬不知耻地接受采访了。他当着记者面把白门骂成了丧门星,号称如果再给他三个月的时间,北京的工地就能重新运转了,民工全能拿到工资。联想到白门所说的草原开发区,我相信开发商可能真是这么计划的,或许是我们俩把他断送了也说不定呢。

事务所马不停蹄地为开庭做着准备,没两天民工头领又找上门了。据说这几天有不少民工吃坏了肚子,正在医院里急救呢。白门叫上几个记者去了,当着媒体的面又捐了两万块钱。我私下询问吃坏肚子的原因,医生说:粮食有问题,吃了不该吃的粮食。我本来想继续追查,白门却认为是多此一举。

第二天的报纸上又把白门夸了一顿,什么新时代,新风尚,什么拳拳之心,蓁蓁之谊。灾难能毁灭家园,却也能塑造辉煌。如当年的非典,虽然闹得全球恐慌,却塑造了几个英雄人物,这些人到现在还被人们津津乐道呢。民工是受苦了,但经过这几个月的折腾,白门堂堂正正地成了京城律师界的领军人物。

不久法院宣布推迟开庭日期,我跑到法院询问原因。法官说:"是白律师要求推迟的,说你们还有几个关键证据没有准备好。"

我非常吃惊,证据早就齐全了,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找了个没人的机会,把他堵在办公室里,逼这小子说实话。白门有点急了:"这事跟你没关系,推迟一个礼拜就大功告成了。"

我说是钱的事就和我有关系,我怕夜长梦多。

白门说:"风口浪尖的机会多难得呀!百年不遇啊!咱们一定要充分利用这个机会,把它的价值最大化,要把所有的潜力都挖出来,你懂不懂?"

我晃着脑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什么意思啊?

白门干脆挑明了:"这个礼拜,北京要评选十大杰出律师了。我参选了,还他妈出了好几万的报名费呢,趁这个机会把名誉拿回来。社会关注度就是钱,别人花钱上才能报纸,咱们省了多少费用啊。"

我叫道:"评选还要出钱?"

白门说:"少见多怪,各行各业,凭什么奖不得出点血啊?没拿过奖项的人都是不愿意出钱的人,这帮人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做到了,奖就到手了,那是做梦。除非是你累死了,没准会追认个什么个东西。但人已经死了,给八个大姑娘也没用了。人必须在活着的时候,把奖拿到手,以后的代理费才能翻着跟头涨上去。你不是喜欢林志玲吗?有了林志玲的模样,什么鸟都有。可鸟要做大了?什么样的林志玲都有。"

我说:"你真他妈恶心。可这事多拖一天,民工就得多受一天的罪。"

白门嘿嘿了两声:"中国人民从来都是苦大仇深,灾难深重的。多难兴邦,多受点罪有利于他们的茁壮成长,反正也不在这几天。"

我点着他的鼻子:"放你娘的屁,真饿死几个,还能成长吗?"

白门干脆倒在沙发里,将二郎腿翘了起来:"那也只能怪他们生命力不顽强。这个奖,我拿定了。"

由于白大律师的精心策划,新闻界的煽风点火,各界朋友的积极配合,以及报名费的模范带头作用,白门果然当选了当年的十大杰出律师。这小子戴着大红花,状元似的风光了好几天。

现在想来白门的做法并不过分,我们为民工解决了吃饭问题,还为他们出了医疗费。我们为了抓捕开发商远赴他乡,身涉险地,几乎把小命断送掉。我们甚至还拒绝了敌人的巨额贿赂,这是多么可贵的精神啊!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些事都不在我们的业务之内。白门想混个社会名誉,也的确是名副其实。

评选结果揭晓的第二天,法院正式开庭了。由于证据确凿,证人众多,舆论监督有力,开发商无可抵赖,只得答应马上还钱。

不几天判决书便下来了,我们拿着判决书向民工们展示。七百多个民工,一个个呆若木鸡,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我拉着民工首领问:"你们马上就能拿到钱了,应该高兴才是。"

民工首领有气无力地说:"这一张白纸管啥子用啊?你们是把公司的白条换成了法院的白条。他要是不给钱,我们也不能把他拖出来打死。"

我明白,这是个问题。判决下来,拖上几年也无法执行的例子比比皆是,甚至把判决拖黄的情况也是有的。我决定,以民工要闹事为借口,立刻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白门如今是大名人了,忙于应付各种采访和公益活动。我只得独自找到法官,将情况描绘得无比严重。法官为难地说:"法律肯定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现在的问题是开发商名下没有财产。"

我说:"那小子的房产就有好几处呢,他在昌平的大别墅有一千多平米,拍卖这些房产就够了。"

法官说:"房产证上是他儿子的名字,别的房子有他父亲的,有他老婆的,就是没有他自己的。"

我怒道:"这小子就是预谋着欠债呢,从一开始他就没安着什么好心。"

法官说:"除非你们能想到别的办法,否则我也不好办。"

从法院出来我还真的犯难了,我是个小人物,能有什么办法?白门这个王八蛋,给我们认了一帮民工爷爷,自己倒混成了大名人。

回到事务所,我长吁短叹,忧心不已,到了晚上都不愿意回家。

香君凑过来说:"不愿意回家?"

我点了点头。香君惋惜地说:"难道你也是123埋单?"

我干笑了两声,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