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蔚远每天都有“一天一电”的习惯,我不经常打给他,是为了他在工作时间内尽量不要分心,毕竟他的工作内容比较精密。等到吃过晚饭,他也大概下班了,他会打给我。而这次,他过了晚饭时间也迟迟没有打来,直到我躺进了被窝,床头的手机才响了起来,我接过一看,是顾蔚远打来的,期待已久的号码。
我故作生气地接了起来:“喂,找谁呀?”心里一百个不满意。
“额,呵呵,”他在电话那头好像听出了我的不高兴,忙赔着笑说,“我刚下班呢,今天事情比较多,所以临时加班,小雅。”
我翻了个身,“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是晚了两个小时零五秒?”
“好啦,小雅,别闹了,今天真的很累。”
“好吧,说,有什么想说的?”我暂且饶了这家伙。
他说:“国庆节回来吗?宝贝。”
“嗯。”
“国庆节这里有桂花节,到时候带你去转转,怎样?”
“好呀好呀。”
他犹豫了下,“宝贝,大四的学业忙吗?”
我挠了挠后脑勺,道:“还好,林老师说明年最后一学期就轻松了,就一节课,说是要写论文了,对了,蔚远,你们当时的论文怎么写的,借我……”
“不行,自己写!”他斩钉截铁地拒绝我要抄袭的请求。
我吐吐舌头:“好吧,那你吃饭没呢?”
“正打算吃呢……哎!”他那边很嘈杂,好像找到了吃饭的地方,“老板!一份炒米粉!谢谢!”然后我听到的是锅碗瓢盆的响声,“好嘞!小伙子啊!又是炒米粉啊!我只要看到你就帮你准备起来了!嘿嘿!”
我忙对着话筒说:“蔚远,这次我回来你还是要来接我哦!”
“嗯,好!没问题的啦!小雅,我先吃饭了!你早点睡吧!晚安!”
“嗯。”我挂了电话,看着天花板出神。
门“嘎吱”开了,我听到很多塑料袋的声音,我趴着床沿往下看,“好家伙!你们去打劫超市啦?”只见美美和封晓凌拎着两个超级大塑料袋,里面隐隐约约能看到的是洗头膏之类的日用品,美美把塑料袋提到自己的桌上,抹了把汗,如释重负地说:“超市黄金周前折扣大促销!反正再过两天就要回家了!就多买点呗!反正家里早晚用得上的!”
林素然最后一个进来,两只手臂都挂着两个装衣服的大袋子,用脚把门踹上。她的脸上都是汗水,“好划算哦,商场女装大折扣了!我买了几件打算去上海穿!”
我欣喜地问林素然:“素然姐,你要去我们那干嘛呀?你家不是在陕北吗?”
美美立刻抬起头来回应我:“你还不知道呀?她去见她未来婆婆,哈哈!”
林素然立刻一步上前和她打成一片,脸红着说:“什么婆婆呀!只是林辉说带我去他家玩玩而已嘛!……家庭吃饭啦!”
“恭喜你啦!素然姐,”我充满暧昧地看着羞涩的她,“恭喜你们有了大进展哦!”
晚上,我看着对面上铺的封晓凌,她正在叠着衣服,我问:“晓凌,你放假打算还在这里打工吗?”
她没看我,继续叠着衣服,回答道:“不啊,我妈妈生病了,我要回北京看看她去。”
“那彭野呢?”
“本来就我一个人回去的,那家伙不放心我,说什么也要跟我回北京。”她突然抬起头来对我笑得特别得意,“恩雅,还好你一开始对彭野没啥感觉,要不然我和他还走不到一块儿呢,说不准咱俩还会反目成仇,谢谢你啦,恩雅!”
我笑笑:“呵呵呵,那你们要继续维持下去哦,我还准备毕业了在上海等待你们的喜糖呢。”
封晓凌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第二天,所有的同学几乎都在底下倒计时,直到铃声响起,我们班的男生一个个都兴奋地跳了起来:“耶!放假了放假了!”然后开始讨论假期去哪里玩的话题。讲台上的林辉从不会责怪学生,而是微笑着看着他们,说道:“好了!你们最期待的假期又来了!希望你们玩得开心点啊!”然后拍拍手说:“放课!”那些男生抓起书包就互相勾搭着肩膀往外冲去!
林辉事先帮我们几个带好了火车票,是今天下午的,说好等回学校再还给他钱。所以,我们几个人拎着行李箱来到火车站,我、林素然和林辉是同一列车的,而美美和封晓凌则各奔东西地走了。我们三个上了火车站后,他们坐在我对面的位置,我拿出手机,告诉顾蔚远我在火车上,他身边有人说话,应该是在单位里,他说明天上午会来接我,我应允了,挂了电话。我没有再看外边的风景,只是闭目养神。
可能是最近真的比较累的关系,我就这么睡了过去。最终是林素然推醒了我:“醒醒,快到了,恩雅。”我这才恍恍惚惚地睁开惺忪的眼,看了看窗外的农田,没过一会儿,火车就进站了,速度逐渐变弱,直到停了下来。
我们拎起行李箱,走下火车,在出站以后我们互相道别,林辉带林素然坐出租车,林素然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跟在林辉的背后,那脸上洋溢着的都是幸福的笑容,仿佛只有在林辉面前她才拥有了一种小女人的独特气质。爱情就是这样的吗,不管一个人在朋友面前多么冷漠,多么不爱说话,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就会呈现另一种模样,亦可爱,也温柔。那么,我在顾蔚远的面前是否也会有这样的改变?我总觉得我还是过去的样子。
“在想什么呢?宝贝。”
顾蔚远摸了摸我的头顶,我转头,正撞上他的温柔眼眸。
我回答:“没有啊!我跟素然姐和林老师一起来的,看到他们,我只是心里突然有了感叹。”
他从我的手里接过行李箱,“边走边说吧,什么感叹?”他牵起我的手,往前走去。
我说:“素然姐只有在林老师面前才表现得出不一样,是不是恋爱中的女生都是这样两面派的呀?”
“也有非主流的哦,”他抿了抿嘴,“比如我们的小雅小朋友啊,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个样,”我立刻指着他的鼻子不服地说:“我我我……我什么样了呀?”
他笑着说:“还是小孩子啊,呵呵呵。”然后突然看到前面迎面擦肩而过的一个女人,指了指她说:“嘿嘿,啥时候你也能走成熟路线呢?小雅?”
我二话不说就抢过我的行李箱,气冲冲地大跨步往前走去,对于他的呼喊头也不回。无奈,他腿长,三步并作两步就跨过我身前,我恶狠狠地盯住他:“你去看你的美女去!我回我家去!哼!”
他无奈地向我求饶:“好啦好啦!小雅,我错了好不?”他没再看我板着的脸庞,把我搂到怀里,“真的服了你了,还是像小时候那样霸道,就是不要别人在你面前说别的小朋友好,一说就发火。”我在他的怀里冷哼一声,表面上依然做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抬起头来看他:“哼!就是不许看!蔚远哥哥是我一个人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他笑着继续问我:“那你的呢?”
我转了转眼珠,“我的还是我的呀!”
他无奈地揉揉我的头发,“呵呵,不生气了就走吧。”
我那一刻是多想全世界都宣布我有多幸福,有一个人那么的宠我,就像父母不在的时候,起码还有他在,我可以露出在父母面前那一面,他也不会生气,无尽的包容。为什么我一开始就不察觉到这一点呢?为什么一开始要为了别的人而蒙蔽了自己的心呢?以前没在意过他的心意,觉得那都是理所当然的,他的付出就像父母的付出,在我眼里都是理所当然的。又想到他们了,童佳琪和温孝晨现在都过得还好吗?他们在一起才是幸福的吧,也许平淡了点,但那都是真实存在的,能活在这种真实的幸福里,比什么都好。
在顾蔚远的家中吃过午饭,下午又赶到我自己的家里吃晚饭,在彼此的家中,我们都不感到丝毫陌生,毕竟也不是刚认识的了。怀着对明天美好的憧憬,我带着微笑躺进被窝,就像小时候每次春游我都会睡不着,然后莫名其妙就睡着了。
蔚远,如果我知道那天会来临,我死活都不会回上海了。写到这里,脸颊上有泪划过,我抬起头,轻轻倚靠在椅背上,望着那苍茫的天空,心中不断呼唤着那个已经远去的名字。
蔚远……
那天,天气不错,公交车几乎都插着小红旗,到处都充满着节日的气氛,十一黄金周的天气是最舒服的季节,不冷也不热,我穿着雪纺连衣裙,蓝色的牛仔七分裤。乘车来到植物园,没进园区,一下车就闻到了浓浓的桂花香味。
“哇,好香呀!”我赞叹道,“可以做多少桂花糕呢,蔚远哥哥!”
他刮了刮我的鼻尖,“就知道吃,小馋猫。”
我激动得拽着他的手臂,往售票点跑去,因为是假期,所以前来赏花的游客就特别多,顾蔚远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说:“人那么多,别走散了。”我们排了很长时间的队伍,期间他给我讲了桂花糕的故事。他说:“……这东西可以追溯到明朝末年,那会儿呀,有个叫刘吉祥的小贩用糯米粉、糖和蜜炙过的桂花为原料做成的呢。”
我以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说道:“哇,蔚远!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呀!”
“呵呵,不做足功课怎么带领你呢?”他又紧紧握住我的手。
等到我们买票的时候,售票员却抱歉地说现在只有家庭套票了,情侣票卖完了,没办法,我们只好买了家庭票,这样怎么算都是亏,因为家庭票是三个人或以上的价钱,我们只有两个人。走进园里,顾蔚远打趣地说:“其实我忘记跟售票员阿姨说,还有一个在肚子里,哈哈!”他捧着肚子笑出声。
“你说什么呀?”我脸一烫,立刻追上他,欢乐地和他打成一片。
走马观花着。闻着桂花好闻的香气,顿时就沁人心脾。他带我兜遍整个园区,他每到一处都会给我讲这是什么植物,而那个又是什么植物的。什么醉蝶花啊、波斯菊啊、秋海棠啊我问他什么问题他基本都能回答得上,偶尔会被我天真的问题给笑倒,怪不得他平时那么喜欢捧着书看不停,原来都是在研究这种东西呀,什么植物学呀动物学的。我除了没事情打游戏就没别的兴趣爱好了,心里不由得惭愧。我们就这样在植物园里闲逛着,到了晚上大概吃晚饭的时间吧,园区门口还有桂花糕卖,他给我买了好几个包装精美的糕点,说是让我回家带给我父母吃,我心满意足地塞到了自己的包包里,这次的收获真是丰富呀。
晚上回家路上,妈妈打电话让我们快回来吃晚饭,说是顾启程和陆琴眉也在我们家,都在等着我们。我一想到好多小菜,就提议我们两个走另一条小马路,可以节省点时间,他又说我馋猫,一听到吃的就激动,我也只是习惯性地嘿嘿一笑。
这条路很偏僻,以前听到电视新闻讲这条路上发生过好几起抢劫什么的,但是现在顾蔚远在我旁边,我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在我这边的,就天不怕地不怕了。我拽着他的大手,迈着大步,往前走。虽然路灯一闪一闪的,昏暗昏暗,我却淡定自若地哼着小曲儿。
他不由得问我:“小雅,要是你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不?”
“不要说‘要是’啊、‘如果’之类的,那都不存在,”我抬起眼看着他,“因为有蔚远哥哥在嘛,嘻嘻!”
他扬起嘴角,“呵呵,今天玩得开心吧?”
我用力点了点头:“嗯嗯!桂花糕特别好吃!你会做吗?”
“会啊,小时候,妈妈拿现成的桂花给我做,很好吃的,以后我做给你吃昂。”
“嗯。”
“只要你听话。”
我皱着鼻子,“哦,这句话好像是我爸爸一直跟我说的呢。”
微风吹过,有点冷,我往他温暖的怀里缩了缩,他搂紧我的肩膀。“哈哈,你想说我充满父爱吗?”
“哈,是啊……”
我还未说完,身后忽然传来疾跑,然后是一个急促的声音——“……捉小偷啊!!……呼!别跑!……”紧接着的是一个男人与我重重地擦肩而过,我一个踉跄摔在顾蔚远的怀抱里,伴随着那擦边而过的叫嚷:“让开!”
我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顾蔚远看到那个男人手上紧抓着一只黑色的皮包,“别跑!”他也撒腿往那边跑去。
“蔚远!喂!”
身边的老妪气喘吁吁地跟过去了,“小伙子!帮吾做牢伊啊!(帮我抓住他呀)……呼!”
他就这样丢下我去追劫匪,我的身边忽然空旷起来,我不安地四下张望着,街道上除了昏黄的灯光陪着我,就别无他人,“蔚远……”
“啊!——”我被突然窜出来的谁给用力推了下,整个人倒在路边的草丛里,我吃痛地爬起来,揉着摔痛的腰,没等我站起来就看到眼前三个男人正不怀好意地盯住我!
“干嘛呀?”我继续揉着酸痛的腰,想要站起来,被他们中一个“瘦猴子”给一脚踹在肩膀上。“啊!”我惨叫一声跌回了草丛里!
“乖乖的把钱交出来!否则……嘿嘿!”
我没好气地来了一句——“交你个头啊!我哪有什么钱嘛!”被那个“瘦猴子”踹得不轻,感觉骨头都要断了似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三个人,眼前恍惚一片:“你们快滚开,不然我就,我就,喊人了啊!……”
“你喊啊!老子还怕你不成!”他嚣张地凑近了我,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我的左手上,“哎哟!不错嘛!还有戒指哟!”他刚想伸手,我立刻警觉地把手缩了回来,紧紧地用右手盖住左手。
他横眉冷对,“哟!瞪什么瞪!臭丫头!”
“啊!来人啊!”我拼命喊出喉咙来壮壮胆,紧接着我抬起一只脚踹在那个“瘦猴子”的裆部!他痛得连连后退,抬起猩红的眼睛,“死贱人!敢踹老子!!”
而后,他们其他两个上来就对我动手动脚,拉扯着我的衣服,我不停地挣扎着身子,不停地喊着:“啊!救命啊!救命啊!……呜呜呜,来人啊!”争执中,我的项链一不小心晃出了衣领,其中一个“三角眼”突然坏笑地就要摸我的脖子:“项链啊,嘿嘿嘿!”
“放开我!放开我啦!”我紧紧护住自己的身体,不断用脚踹着,“蔚远救我!……呜呜呜!”我的眼泪不停地飚出来,完了!完了!呜呜呜!
在斗争了不知道多久时,“放开她!混蛋!”顾蔚远赶到!他的声音回荡在夜空!
他飞快地冲过来,一脚踹在“三角眼”的身上,然后又用力拨开“瘦猴子”,立刻把我扶起来,我的头发乱成一团,但是看到他,我终于欣慰地傻笑。
“小雅!你有没有怎么样?”他上下看了看我,帮我整了整衣服和头发。身后的三个男人绝不可能放过他的,他们从地上爬了起来。“臭小子!坏我们好事!”
顾蔚远板着一张脸站了起来,我从未见过他那种表情,我那一刻终于明白我在他心里有多重要,甚至可以拿性命去换取我的安全。
他背对着我,一个人面对三个歹徒,而且那个“瘦猴子”好像忘记了我踢他软当的痛楚,从裤兜里偷偷拿出水果刀,准备应战。我小声地对他说:“蔚远不要,呜呜!他们有刀子……”
他侧了侧头,没说话,然后转过去冷漠地问那三个人:“刚才谁动我女人的?可以站出来吗?我害怕伤了无辜啊。”说完他缓缓捏紧了垂放在裤缝边的拳头,指节传来咔咔的声响。
刚才那个不怀好意的“眯眯眼”和“三角眼”竟然理直气壮地站在了前面,趾高气扬地说:“怎么了?你以为我们会怕你!”
我躲在顾蔚远的身后,不敢吱声,把项链重新放回了衣领里。他握紧了双拳,指骨青白,二话不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上去,向前踢出一个膝盖在“眯眯眼”的肚子上,然后趁旁边的没反应过来又快速地换腿踢到了“三角眼”的肚子上,他们两个瞬间捂着肚子半蹲下来,“哎哟”声不断。他矫健地绕到他们的背后,左手紧紧抓住“眯眯眼”的手臂,往后使劲地一折,扣在了他的背上,右手又上演同一幕场景,那两个人全部都被制服了,不停地叫苦连天!
顾蔚远瞪着眼睛,咬着牙说:“信不信我把你们两个人的手同时废了!”这是我头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不论是谁欺负我,他都会这么奋不顾身地去冲到前面替我报仇!而不顾身后的危险逼近——三个人的老大也就是那个“瘦猴子”揣着水果刀轻手轻脚地逼近他!
我大叫:“蔚远!当心后面!啊!——”
可是还是没来得及!顾蔚远一个转身,“瘦猴子”就直直地刺了上来,他甩出一只手臂去挡却不偏不倚刺进了他的手臂!然后,被他放了手的“眯眯眼”趁他不备踹了他的后膝盖,他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捂着开始流血不止的手臂。我怔住!屏息!一瞬间空气静止了似的!
他被那些男人撒气似的围殴起来,而因为自己受了重伤的手臂,已经无法再使出刚才的力气,他在慌乱中朝我挥了挥手,拼命地用口型告诉我“报警”这两个字,我只能依稀在泪眼中分辨出是这个意思。当时,我只能乖乖听他的话,那场景让我的膝盖发麻,我一瘸一拐地跑了没几步出去,就感觉到后面有车灯的亮光!我回过头去,那三个围殴他的歹徒突然散开。
“快走!——”“瘦猴子”命令其他两个人快跑,他们以为是警察来了!
灯光打得好大,近一点我才看出那是一辆重型卡车,我拼命地朝他喊起来——“蔚远!!快跑!!!”喊着,我快速地甩开双臂往他那边跑去,却没等我跑过去,也没等他站起来,卡车的一个急刹车把顾蔚远狠狠地甩了出去!!他的头磕碰在人行道的下水道边缘,脑后逐渐蔓延开一片殷红的血迹!
“蔚远!!!——”
我的眼泪汩汩喷出!
我朝他奔了过去!
在卡车的灯光下,我颤抖地扶起他,他满脸都是血,我拖着他后脑勺的手掌明显感觉到有涌出来的热热的液体。
司机也下了车,在我们面前慌了手脚,“俺,俺不是故意的呀!”说着,他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几张红颜色的纸头,颤抖地递给我,我愣愣地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难道这就是人性吗?这就是社会吗?他见我没有反应,就把钱丢到了顾蔚远的身上,瞬间沾上了鲜血!“对不起啊!但是我真的有急事……所以所以……所……我开那么快……我我……!”他解释不清,就转身重新上了卡车,立刻开出了我的视野。
我抱着他淌血的脑袋,哽咽着喉咙,泪不停地流,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蔚远!醒醒啊!怎么办啊?”
手机突兀地响起来。我湿湿的手去接手机,屏幕上划出一道血痕,“喂?”
是妈妈打来的。“恩雅,你们在哪里啊?我们等很久了!”明显的不耐烦。
我哭哭啼啼地说着:“妈妈!蔚远出事了!……呜呜呜!都是我不好……呜呜呜!……怎么办啊?”
“你们在哪里?”
我哭着说:“在,在虹桥,很偏僻的地方,呜呜呜!”
电话立刻被挂断了。正巧,有出租车的光线打来,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起身,伸出手臂去拦车,“快停下!拜托了!”我伸长手臂挡在出租车的前面,车头就与我相差两厘米左右!我跑到司机的窗口,他摇下车窗,我说:“司机叔叔!求求你帮帮我!我朋友他他……他受伤了要送医院……但是我不认识路啊!……”
我眼泪还在脸上蔓延。司机一边开车门一边说:“小姑娘你别哭啊,”他下了车,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到躺在血泊中的顾蔚远还在昏迷不醒,啧啧道:“啧!怎么伤成这样?”他连忙上前扶住他,我和他一起把顾蔚远抬到了后座上,我跟着坐了进去。
“司机叔叔!拜托了!以最快的速度到附近的医院!谢谢!”
二话没说,车子立即起步了。
我抚了抚他额头前的发丝,感觉他的呼吸及其微弱,我真的不希望他出事,我好害怕,真的好怕!我的眼泪又涌了一层上来,“蔚远,怎么办?我好怕……真的好害怕……呜呜……”我趴在他的脸上小声地抽泣着,鼻尖嗅到那曾经的味道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前面的司机看着反光镜,然后问我:“姑娘,他是你男朋友吗?”
我嗅了嗅鼻子,“嗯。”
“唉,是去看花展了吧?”
我说:“嗯。”
他摇了摇头:“你们这群孩子真是冲动,有事没事就爱打架来着,唉!”
我哽咽着喉咙:“不,不是的,我们回来路上碰到歹徒…”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我拿出兜里的手机,半个屏幕的血痕快要干涸,我随便擦了擦,接起来,又是妈妈的电话。
“谢恩雅!你快跟远远妈妈解释清楚啊!”然后电话被交给了陆琴眉。
我支支吾吾地叫了声:“伯母……”
她的情绪有些失控:“恩雅,你说话啊,恩雅……我的远远,远远在,在你身边是吗?让他接电话啊,呜呜,拜托……”带着哭腔。
我咬了咬上唇,“蔚远还没,没醒,我们在出租车上,打算去,”我往前凑了凑问司机,“附近的医院是……?”
司机接过我的话:“八五医院。”
我立即对陆琴眉说:“对,八五医院!”在我说完以后,电话没声音了,我不停地“喂喂喂”都无济于事,我看了看手机,因为今天拍了很多照片,所以已经没电了,自动关机了。
而这个时候,八五医院也到了。好心的司机叔叔帮我背着顾蔚远,到急诊处找了一张无人的移动病床,还陪着我挂号,我拿了那人丢给我们的钱办理了所有的手续,司机放心地回去。过来的主治医生看了看满脸是血的顾蔚远,皱着眉,我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说要立刻手术,也许脑部成重伤,然后我看着几个护士推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顾蔚远进了手术室,接着顶上红色的灯亮起。
我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如坐针毡,焦急地等候着。过了几分钟,顾启程和陆琴眉都来了,陪同而来的是我妈妈。
陆琴眉急冲冲地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先给了我一个巴掌,顾启程立马上前拉住她,她气呼呼地瞪着我:“谢恩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的远远怎么会被你弄进医院的!你说啊!”她瞬间就泪涌,旁边拉着她的顾启程看了我一眼,劝解道:“你这样一来,让恩雅怎么解释嘛!”
我妈妈也上来扶住我的肩膀,问道:“恩雅……”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陆琴眉撇过头去,顾启程扶着她坐到了长椅上。
我妈妈朝她嚷嚷:“陆琴眉!你干什么!发火发我们恩雅身上?!”
昔日感情很深的两人顿时火冒三丈。
陆琴眉第一次用这种凶恶的眼神看着我,指着我说:“好,好,我不凶你……你给我说说清楚,谢恩雅!……”
那一巴掌下去之后,我的脸颊依然在发烫,隐隐作痛。我垂下眼,婉婉道来:“我跟他回去的路上,我说选近路,然后我们就走近路了……然后就碰到小偷,他就去追小偷,落下我了,接着就有三个坏人对我……”我滚烫着一张脸,埋在妈妈的肩膀上哭了,“要不是他赶过来!我真的……呜呜……我真的完了……但是就是因为这个他才受伤的……呜呜呜呜!妈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早知道我就不选那条路了呀……呜呜呜呜呜……!”
我哭得昏天暗地,想起当时的场景,我就陡然心寒。陆琴眉有高血压,她头一晕就倒在长椅上,无力再骂我了,顾启程轻轻安慰着陆琴眉:“恩雅还是个孩子啊,小眉你不能把所有过错都推给她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希望远远平安无事!”
陆琴眉无力地闭上眼睛,说不出话来,脸上的晶莹挂满了每一道皱纹。
谁都没有再说话,妈妈不停地安慰着我,问我有没有受伤,我只是说:“妈妈,对不起,都是我任性一定要走近路才这样的,是我害的蔚远哥哥……”
这一天我的泪好像永远哭不完似的。
而这个时候,手术室的红灯灭了,过了会儿,医生推门而出,我们都涌了上去。
陆琴眉拉着医生的白大褂激动地问:“医生!我……我儿子他怎样了?”
医生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唉……他的大脑皮质广泛性损伤,现在失去了一切自主活动……”他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看着陆琴眉,这对于她来说就像死神的宣判,她轻微摇着头,不可思议地又问了一句:“什么意思?大夫……”
医生深吸一口气:“准确的说,他成了植物人,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