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瑗瑗上前俯身将李啸云从地上扶起,不料他正置气愤填膺、胸臆不忿之时,于平日间对自己关怀备至的长辈和朋友也是妒恼,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一把将赵瑗瑗推开,心有大忿地道:“走开,我的事不用旁人多管闲事。”赵瑗瑗一心只扑在他身上未想到李啸云竟会对自己如此冷漠无情,身子跌倒在地,悲痛之情涌至心头,充塞填满,几乎委屈悲恸,眼眶中荧光闪闪,眼泪几乎就要滑落滴下。
于深夜中,李啸云却未注意,只关心可鉴对自己的欺辱,还要准备报复。那一边可鉴已然接连受挫,李啸云的乖张孤僻,不遵教化已是令自己这个师兄的地位荡然无存,以武制服,适得其反,弄至双方都势成水火,多年的勤学苦练就连一个刚学乍到的新晋弟子也制服不住,还弄得彼此不合,反目成仇,几乎在他手里吃了大亏,接着又被一个老僧制的一丝脾气全无,就连他用什么高明的手法将自己制住,如丢木头般扔出五六尺之远,连番受挫,以往的自信满满,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将彻底崩塌,死如死灰地坐在草地上,正如满地的枯槁败草一般,秋风凌厉如刀扑至,以往的荣光、骄傲、得意、成就等变得荡然无存。
可因也将他从地上搀扶起身,倒也没有多大的激动,甚至连一丝怨恨也没有,好在都处夜深,无人辨识,也就不觉为疑。
李啸云一站起来,全身上下竟然毫发无伤,定是本相运用了极其上乘的手法与柔和艰深的内力将自己与可因分开,但一时愤慨难以舒缓,自然会任气好用,对旁人也殃及恨恼上了,弄得赵瑗瑗刚有美好憧憬一下如坠寒澈冰窖一般,这时本相却走过来将他拉起,诚切至恳地道:“他正置气头上,你也不能怨他,没摔着才是?”
赵瑗瑗慕然惊醒回神,从地上爬起来,款款点头,以示安然无恙。本相转过身来对李啸云严厉呵斥道:“心有不忿对旁人撒气,我教你武功就是欺凌弱小,狂妄自大的么?”
李啸云这时才真正恍过神来,听到师伯祖的教训,立马俯首认错道:“弟子一时被人误会,以为就此功亏一篑,与师伯祖分离,无缘在这里服侍于您,所以”
本相对名利权位都不值一顾,自然不会看得极重,但李啸云聪明伶俐,机巧过人,是个既贴心又讨人喜欢的少年,对他的几句恭维之语毫无计较,气恼也随之消了大半,对李啸云和气地劝慰道:“所以你就动手发火,有什么事还有贫僧替你挡着,有何惧之?”
有了本相在中翰旋,赵瑗瑗心里倒好受许多,听闻李啸云出于恼恨所以才对自己冷若严霜,一时误会就此揭过,想他恩怨分明,遭人欺凌,倍受煎熬之余定是一肚子怨气没处发泄,自然会有过激行为也不能怪他,自己心中被他整个人充斥,那怕是受气也心甘情愿的,本就对男情女爱之事处于模糊状态,因些许小事而断绝关系是乎也非自己身份不符了,走近李啸云身边,关怀至切地轻声问道:“你师兄妹伤着吧?若是少林寺蛮横无理,我也不必呆在这里受气。”话中意味深长,浓情蜜意,缠绵悱恻令人不尽艳羡。
李啸云只是淡淡地道:“不碍事的,皮肉之苦尚且不能将我打倒,心里的****才是无法痊愈的,你还是别参与进来,与我这等图谋不轨,行径不端之人混为一谈,否则又会遭到不白之怨。”其实是在暗示赵瑗瑗当着众人的面不要表露心迹,于她身份隐匿之事大不吻合,算是为他打圆场,以声东击西之势令其他人不会注意到他身份之上,全被自己的痛斥激的注意转移。
赵瑗瑗在旁又是为自己拭汗,又是温言细语地关慰,生怕刚才受到可鉴的重手,伤得极重,自己将追悔痛恨,好在没有伤筋动骨的迹象征兆,这才在放宽了心,并且在其稳定下变得安静敛衽,唯他之命是从。
本相也不想李啸云有丝毫闪失意外,毕竟这是人至晚年得以一位忘年交心的朋友,算得上李啸云的半师半友,生活中彼此关照,无话不谈,更想续承自己武艺的衣钵,说着转身对着可鉴、可因叮嘱道:“你们是戒律院本无的什么人?”
可因闻他神气令人,又觉声音沉迈定是自己也不知的长辈,如实恭敬地应道:“我等乃是戒律院本无太师父的徒孙,圆真的弟子。”
本相点头,甚是满意地道:“哦,想不到本无师兄座下的圆真竟然教出了这么好的徒弟,维护本寺清誉固然重要,但在此行凶害人性命,恐怕于我佛慈悲大有违背。”
可鉴一听他口中称自己的师祖为师兄,又直言其名师父的名字,自己刚才的心思被其窥破,就是在黯自神伤也会恍然大梦初醒,吓得胆战心惊地跪伏在地告饶道:“师弟不知前辈在此,不敬冒犯,还望恕罪。”
本相嘿嘿冷笑道:“怎敢恕罪,只怕你们不追究我这一老一少所犯罪衍便已求之不得了,万事大吉当前辈更是万万不敢!”此话语锋尖锐,说得平和缓轻,但其中的讥诮之意却是令人感到刺耳,可鉴原本是个刚愎自用、傲慢之极之人没想这个老和尚性情更是怪癖,令人琢磨不透,心想即在后院敢当下人,自然是潜藏蛰伏已久,顿感纳罕,难道“本”字辈的太师叔祖们都不知情么?还是姑息纵容,那么帮着李啸云出头有恃无恐,自然也是与少林寺存有过节嫌隙,但权衡利弊,自恃难是这位高人的对手,还是收敛骄横气焰,免得白白搭上自己性命,何况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献媚奉承也是可鉴为人擅长的地方,连声软气地道:“前辈教训极是,出家人忌怒动武本是不该,何况扰佛门安宁,更是罪过,弟子这就离去。”
本相冷哼一声,像他阅人无数,又对可鉴的敷衍推搪之词怎会记挂心上,道:“也知是出家人,什么忌怒动武这些遵行庭训也拿出来糊弄老和尚?我问你刚才使出般若掌的‘共赴黄泉’说不上高明,但你却暗施杀手,想致人于死地,此番作为是不是大违佛门第一戒的‘忌妄动杀机,害人性命。’你此番搬出慈悲心肠是不是有些恶虎念经的假慈悲呢?”
可鉴一听顿然吓得面色煞白,全无血色,就连呼吸也不敢在本相面前喘息半声,生怕将事态严重闹大,自己般若堂的地位不保,就连习武的资格也会被取缔,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轰然惊摄,连声告饶地道:“弟子该死,有损少林寺清誉,竟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还望前辈念在弟子年幼无知,未导致严重之余,弟子定感怀教化,痛改前非,从今往后绝不敢再犯忌,好生修习佛经,摒除心中杂念恶俗。”
李啸云不明本相乃是他的师伯祖,也算是同门长幼,何必威严恫吓,但挺无奈可鉴吓得肝胆俱裂,似乎刚才之气也好受许多,赵瑗瑗在旁也不住偷喜窃笑,似乎最热衷于看热闹,有人出糗更是大快人心,要不是李啸云几次拉了拉她的衣角袂带示意,恐怕最开心的人当属她了,毕竟也只有她最是纯挚率真,还懵懂这些人情世故。
本相三言两语便将可鉴刚才的欲念道明,足见这个弟子嫉恨气狭,容忍不得一丝气岔,否则便会遭到毒手,直指其非,并不是本相已到那种神乎绝技的无人窥度的地步,而是刚才在使出上乘的大慈大悲如来手,双手各自接触到二人后心“神道穴”时由他们身上所发出的内劲清晰感受,李啸云内息慎微薄弱,却是源源不断,后进罡遒,说来也是惊诧狐疑,自己单教了他上乘的龙爪手,并未传授半丝少林上乘内功,这些聚气凝神,催生鼓气的门道却又是从何学来?而可鉴生在少林寺内,从小就勤学苦练,根基扎实,也算是日趋纯属,般若堂所研习的绝学原本也是柔和精绝,在自己面前也算不上什么高妙绝伦的功夫,奇就奇在可鉴内功修习渐深日久,几具成熟,少林寺素来与人动武较量只求点到为止,不可动了杀念,枉杀性命,何况与初学乍练的李啸云更是不必动了邪念,籍予绵长深幽的内力将他活活累死,为除却心中的轻犯无礼不惜动了歪念杀机,已是大忌,这才生生地将二人及时分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啸云最后死于筋竭枯萎,就算被少林寺戒律院追究也是无迹可寻,并不会疑心到可鉴身上,这般行径可谓是工于心计,城府阴沉,本相年轻时便在这种人手上遭受煎熬之苦,落至永世不得翻身的业报,所以今晚情景重现,自然是犹然于新,便对可鉴严于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