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吟风跪在地上,抱拳请命道:“将军仁慈宽厚,我李吟风没齿难忘,至此之后必然苦练本领,精忠报国,毕姑娘也待我情真至切,矢志不渝,但我李吟风岂是那种懦夫,还是即刻行杖,生死有命,全然与旁人无关,更不可由他人代替。”
毕雅涵惊呼道:“风哥你你这样会死的,难道忘了还要留着性命去见你义父、义母吗?忘了我们之间的誓言了?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
王彦摇首哀怨,无话可说。李吟风对着毕雅涵相视坦诚一笑,万分感激地道:“涵儿别说傻话,这本是我罪有应得,全然与你无关,是我太不懂你了,如我今日要借助你分庭抗礼求情暂得一时安宁,我活着还有什么大事可以独自去承担,你也不想跟着一个没用的懦夫吧?”毕雅涵破涕为笑,原来李吟风不是那种一无是处的懦夫,废人,这句话足以表露他的真心,一切都能明白,默然点头。
王彦见状,为二人可感召日月,至诚天地的彼此真心所感动,作为主将的他,自然给众人最公正、最合理、最体面的结局,大声呼喝道:“来人呐,将郑仲、李吟风二人拉至校场行杖,不得有误。”李吟风、郑仲被四名满身胄甲的将士押至出账,毕雅涵满脸含泪,不忍见到心爱之人体无完肤的欺凌惨象,眼睛里全是关怀,心底至少得到了莫大的慰藉与踏实,甜美蜜意齐涌心田。
李吟风行完杖刑之后被送至医营疗伤,后背、臀部血肉模糊,要不是他将吕二口传授的道家至上心法与青衣亲传的深厚真气融会贯通,旧创之后又遭受重刑,立即命毙校场,好在他年轻,身体强健壮硕,受了皮肉之痛后趴在一张木桌上养伤,三五日恐难下地行走。
王彦念及李吟风身边有毕雅涵照顾,军帐之内皆是五大三粗的臭男人,多有不便,单单搭建一间小屋供二人单独相处,没有他的允可以及李吟风、毕雅涵的同意,无人敢去骚扰,给足了两位少年空间与隐私,好好温存共浴爱河的胶漆之情。
太行山之中,火光通天,光亮如昼,一到夜里,“八字军”的行营山寨不比白日安静,各自坚守山隘险要,恪尽职守,披坚执锐的队伍来回在大营、校场周围不遗死角地巡逻,这里既是大本营,暗哨明岗已经到达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非常时机,自然非常应对。这些尽责尽力的将士们守护着其他将士的安危,也为失陷之地的百姓们谋定后动,蓄积力量。
温馨的小木屋中一片悄声不语,夜间,王彦为了犒赏近日里夺城掠地,屡建奇功的将士们,让大家尽情地开怀畅饮。李吟风因身体受刑遭临重伤行动不便,未能与大家一道尽情释放,趴在一张木桌上哼哼唧唧地低声呻吟,他袒露着后背,依旧包扎着条条白布,浑身血渍,血痕,伤痕犹如一个个凄艳妖红的红鲤附在他的身上,令人见了惨不忍睹。前不久刚换上的白布条又被鲜红的血渍浸染透了,毕雅涵又在为他敷药清理,看着他背上一道道伤痕,就像是每一道都插在自己的心窝之中,小心翼翼地揭下染红的白布,李吟风还是痛得低沉呻吟,伤虽在他身,痛却在毕雅涵心地。
李吟风动弹不得,强忍着痛楚不想叫出声来,衣衫与旧伤时留下的布条又被杖责打得潜入皮肉,需要一丝丝、一段段地揭下来,否则伤口化脓,不利恢复。毕雅涵没揭下一段潜入身体伤口的碎片,李吟风痛得刀割针扎,汗珠就像黄豆大小地涔涔而出,与伤口一沾,就如火燎般剧痛。毕雅涵看到这些伤痛折磨得李吟风死去活来,眼泪也像溃堤的洪潮,奔袭而至,夺眶而出,扑扑簌簌地泪满双颊,一颗颗如露珠,如雨滴,打在李吟风的后背上。
李吟风不忍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见到自己惨凄的样子伤心,虽看不到后背的伤痕,但感同身受着毕雅涵的心情,她默然啜泣着,不想被自己听到,由而担忧,谁料眼泪掉至伤口上,又是一阵火灼针扎的疼痛,哇哇叫道:“好痛!你的泪水,我的汗水,就像是剧毒无比!”毕雅涵抽泣一下,忸怩地道:“你这就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我一番好心劝了王彦将军延后处罚,没想不说这个了,刚才受刑时怎么没听你大呼小叫,怎么现在痛得给杀猪似的,也不知你是真耍横还是打肿脸充胖子。活该!”
李吟风闻她心情没有那么难过,自己心里也就好受一些,回不了头,趴在桌上说道:“都道我为人淳善敦厚,其实都是仗着一股血气方刚逞强硬撑过去的,可不是就是打肿了脸的胖子,而我弄巧成拙被打得皮开肉绽,已成了遍体鳞伤的蠢猪!”
毕雅涵被逗得嘻嘻作笑,奴着小嘴骂道:“都伤成这样了还嘴里没有正形,我看不该打你的身子,应该打烂这张臭嘴。”她一边讨气,一边专心致志地为李吟风清理着伤口。
李吟风撇嘴,笑道:“如果嘴被打得吃不了饭,喝不了水,就连逗你开心都不能,你不是更担心?已经很难为你了,就当是我委身于你好了。”
毕雅涵呸地一声羞得满脸红扑扑的,火烫的感觉直烧到耳根后面,啐道:“好不要脸,得了便宜卖乖,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不害羞,也不害臊,真该掌嘴,叫你说不了话才省心。”
李吟风笑道:“可不是么?我一个大男人竟然失了贞节,叫我日后怎生在其他兄弟面前见人啊,羞死人的人是我吧?除此之外,我不委身于你,岂不大大的冤枉?”
毕雅涵负气冷哼一声,全然没有生气,假怒浅嗔地道:“你能自己治好后面我也就不用费事,谁想看你惨不忍睹的屁噗嗤!”一念到“屁”字就说不下后面的话,自然是有辱风雅,与她平时修养大不相吻合,不禁吃吃一笑。
李吟风道:“怎样?想不到你一个知书达理、文弱娇滴的姑娘家骂人也是粗俗,日后可别受了委屈,跑回家说是我这个山野村夫将你带坏的,那我真就身败名裂,成为不折不扣的坏小子。”
毕雅涵笑得肚子都快破了,全从悲伤之中走出来,没有见到李吟风惨烈的样子记怀于心,心情好了许多,冲着李吟风说道:“不就是屁股吗?也算不上什么骂人,再说这这又不是我第一次看了,有什么好奇怪,好惊讶的?”其声音细若嗡鸣,几不可闻,犹见一种难为情的娇羞。
时值夜里,二人相隔甚近,全然传入李吟风耳中,他听了赫然大吃一惊,问道:“不是第一次?难道我哎呀!难不成涵儿你”
毕雅涵轻轻地在李吟风肩头上推了一把,以示打断他浮想联翩,轻佻无赖的想法,倒也出手知道轻重,找李吟风没有伤痕的地方下手,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要是乱猜,我可不理你了,你当时身中箭矢,刀伤,奄奄一息,气若游丝,几乎都快要断气了,我将你带回竹林小屋之后便为你治伤,那还顾得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在你眼里是不是不拘礼束的人啊?”
李吟风不住摇首,随即沉闷地说道:“没有,要不是你,我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哪还有心思计较这些,刚才是怕涵儿你为我太过伤心了,所以才你高兴便好,我若是再对你无端动怒,你便再也不理我便是,想我从小到大,最是怕人在我面前哭泣,还记得我和弟弟小时候,他总是要我和他玩,我不答应,他就哭鼻子,还有与我打架争吵,我总让着他,他也老哭,你也可以如法炮制,以此来教训我啊!”
毕雅涵齐声莫状地问道:“难怪当时从你胸前的汉白玉护符上刻着你的出生年月,我道这是你爹妈怕你有难给你冲邪的呢?想不到你还有一个弟弟啊?我也有弟弟,不过从未见过他长什么样,真羡慕你们从小天真开心,我却”说道此处,声音又是一阵幽咽,忍不住又要掉泪。
李吟风准备转身好生慰藉,没想一动,牵制到身后的伤,痛得他难忍痛叫出声,只得趴着不动,道:“你现在有我了啊。我再也不会令你受到半丝委屈,也再不会离开你的。”
毕雅涵戛然止泣收声,全身一震,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这句话简简单单,绝无敷衍做作,已然明白,破涕一笑道:“这是你真心话?不过有你这句话我就别无所求了。伤口还疼么?”经过一番互通声息之下,李吟风也忘乎了背后的剧痛,毕雅涵转移悲伤为他擦拭干净伤口上的血污,敷好了上药,缠上了布条,感激莫名地看着他。
李吟风一时也睡不着,想起毕雅涵既是修真方士,既然相互表露了心迹,自己也抚慰了她不为自己担忧,问道:“身上的伤经过姑娘妙手仁心的医治好了一半,要是你能再以挪移换心大法,我就忘了疼痛,倍感开心。”
“什么是挪移换心大法?这是什么劳什子怪招式,怎么全然没有听过?”毕雅涵疑惑不解地问道,李吟风笑道:“其实不是什么招式了,就是你能为我唱首江南的民谣啊,跳支舞什么的给我看,我一门心思地欣赏,陶醉其中,能得姑娘垂青,不吝施展绝技,我李吟风身上的伤大相裨益,疗效奇快。”
毕雅涵疑难地道:“你啊,花样倒是不少,到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模做样,存心拿我寻开心,好取笑一通吧?”冥思苦想半响之后,续道:“好吧,我就舞一段剑给你看吧,这屋子倒也宽敞,唱歌么?就怕惊扰其他人歇息,下次吧,不过我什么都学得不精,就像师姐说的,不学无术,你可别笑话我?”
李吟风点头笑道:“怎会,都说了能得绝美姑娘为我舞剑,就是做梦也想不到,何况你心智聪颖,机巧诡测,要取笑人,也是你取笑我才是,我现在这样了,还怎么放浪形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