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精忠报国
12411500000408

第408章 急难行义不易更,勇担重任李吟风(四)

这话一出,李吟风勃然大怒,但内心自愧,毕雅涵尚不能宽心释怀,自己怎能招惹她不高兴,倒也强忍不快,黯自神伤。

赵瑗瑗倒觉此人根本就是在火上浇油,存心挑衅自己大哥大嫂之间的感情,心肠阴险极坏,但左右环视,却不知这个令人讨厌之人是谁,对着西首的群人质问起来:“何人在此乱嚼舌根,未免多管闲事了些吧?”那人沉着不出声,并未回答赵瑗瑗的质问,此处总计九人,加上烧茶倒水的店家也不过十人之数,都是一群江湖宵小之辈,刚才赵瑗瑗就对他们的口不择言深有气愤,没想到李吟风与毕雅涵感情不和之时此人趁机挑拨,看来势别要招惹是非。赵瑗瑗虽有孕在身,但大哥大嫂因自己而起才感情失和,自该不顾一切地挽救。

旁桌的几人不由自主地左顾右盼,相互疑惑质问,但均是不知所措,一觉并无什么异样,自顾自地继续喝茶聊天,全然与各自无关。难道此处真闹了鬼不成,存心挑拨他人矛盾积深,不知怀的什么居心,打得什么主意。

赵瑗瑗一问之下,无人作声,各自都觉得这样的行径实为人不耻,而绝非自己所为,倒也不加理会了。大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冷凄,更多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置身事外。

赵瑗瑗甚感沮丧,坐回原位,又偷偷地注意着李吟风与毕雅涵此时的样子,一个沉默寡言,一个气恼愤激,倒不像是在闹别扭,真为李吟风着急,以自己对这位心仪之人的大哥,算起来就是自己的大哥的了解,不善言辞,不懂如何讨女孩子欢心,甚至有时候连如何说话都不擅表达,真心为他着急,恨不得替他开导和解,说尽好话来安慰毕雅涵。

正置焦虑歉愧之时,那人的声音又阴测测地传入耳中:“你未婚先孕,经历遭遇凄苦,连最爱之人也对你弃之不顾,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是无名无份,必遭世人谴责,你又该如何应对才好?还有你心仪那人简直狼心狗肺,待你母子始乱终弃,这孩子还未出世,已让你吃尽苦头,若是出世之后,他岂不是孤苦伶仃,等将来长大了,见别人家有父亲,自然会问你,他的生身之父是谁?你又如何向孩子解释?”

赵瑗瑗心里一凛,似被人戳击最痛苦的伤楚,惨烈地滴着鲜血,陷入迷惘之中,暗道:“是啊,我落得无名无份,云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自然不会承认我肚中的骨血是他的,就算瞒着他将孩子诞下,也只会害的他一生凄苦,受尽世人的嘲讽,一生一世活在阴影之中,让他永世抬不起头做人,我因一时之快却擅做主张,简直百害无一利,可我一个女人,又该怎么办呢?”

江湖中人心有不忿,为赵瑗瑗的遭遇感到可怜,甚至滋生同情给她一点帮助,但故意挑衅之人的心肠毒辣,行径卑鄙,实在阴险可恨,毫无江湖中人光明正大的胸怀,性情急躁者恨不得为赵瑗瑗打抱不平,也有人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在旁看热闹,还有人倒认为这身份不明之人所说合情合理,很是与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不过碍于诸多顾虑不便与人为敌。

“你是不是要打掉这个孽种,如是真心爱他,就甘愿为他付出一切,那怕是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兴许这样就能唤回他一时迷惘,真正做到情投意合,当他得知你为他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说不定会回心转意。”那人的声音犹如魔咒般在赵瑗瑗的心底萦绕,令她原本脆弱痛苦、伤痕累累的心灵难堪重负,顿然之间陷入迷茫。

李吟风虽说自愧难安,但一听有人存心寻衅滋事,不让赵瑗瑗与孩子安然,也不顾毕雅涵的怨恼之气,脱口喝止道:“弟妹万万不可中了奸人的毒计,此事需慎重考虑才是。你就算不顾及自己身体,为他前程着想,但此刻孩儿无知无觉,与你心意相通,你的情绪都会在他身上得到应验,换句话说,孩子毕竟无辜的啊,更何况他还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赵瑗瑗频临绝望深渊犹如好心人向她伸出一支强劲有力的援手,好比溺水中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恍然惊醒道:“是啊,孩子尚且混沌无知,自然不知道人世间悲欢离合之苦,我此刻万念俱灰,毫无勇气,更不知孩儿日后会不会遭受苦难?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为何要遗传给下一代人赎罪,我会教导他好好做人,给他世间最大的一切,就算问起来,我会如实相告,想必他自然会明白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将来与他划清界限,拨乱反正。”

李吟风激动地站起身来,真挚坚定地慰藉道:“弟妹千万不要做傻事,就算难以抚养孩儿,还有我啊,再怎么说我是小龙的大哥,孩子的大伯,孩儿生下来后便交予我照顾,我会视如己出,待他像自己骨肉一般疼爱。倒是你千万不要被奸人的话蛊惑,受不了刺激,做出傻事来,到时候可就是两条性命,千万要好好活下去啊。”

赵瑗瑗却又忍不住凄凄凌凌地啜泣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云自始自终都把我当作他抱复的冤家对头来看待,恨不得让我一生一世都遭尽磨难,从来心里就没有我,倒是我一厢情愿,愚蠢自欺。而且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所,活着不过是受尽煎熬,倒不如一死了之来的清净痛快。孩子是我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误,留在世间也会遭人鄙薄,受尽指责,与其让他将来痛苦,不如现在让他一无所知,不再面见这个惨重、悲戚的世间。”

“是啊,欲将心事托瑶琴,知音少,续弦有谁听?既然心爱之人抛弃了你,何必自讨苦吃,而且你置身朝不保夕的险境,活在世间只会多遭苦难,胎中孩儿还颟顸不觉,不如趁现在将他堕掉,也算是减轻他到人世之前最好的怜爱。你原本是一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受尽天下女子羡慕的一国帝姬,为何要自甘堕落,为一个不值得的负心汉伤心呢?不如幡然自省,将其断绝一切血脉相连的关系,从此过上人见人羡的生活,何苦自讨苦吃?”

李吟风越觉来者不善,存心挑衅自己弟弟与弟妹之间的关系,无疑就是跟自己为敌,怒瞪双眼,四下环视一番,仍不见这个心肠阴险毒辣之人究竟是谁,那双怒喷仇火的眼神扫到旁桌六人身上,油然而生一种畏惧、惶恐,背心透着阵阵冰凉,过后仍有一种心有余悸。“滚出来,你居心叵测,恶毒至极,今日不论你是谁,都要让你尝尝我手中的这柄宝刀。”将背负的宝刀从右肩处拔出,摊手一放,黝黑古朴的刀身无声无息地嵌入身前的木桌之内,直入刀柄,旁人无不惊骇,暗赞道:“这把宝刀乃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利器,看来这个呆愣黑傻小子竟然还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看来那人多管闲事,注定免不了一场纠斗。”有人庆幸,有人惊惧,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不屑一顾,各种神情呈现六人脸上,不能一一尽表。

“原来是‘昆仑石’,好刀,我可是劝人深醒可不是来与阁下动武的,而你不过一介武夫,性子暴烈,遇到什么事都以武力平息自成为下策,她是孩儿的生身之母,与你这个不自量力的外人有什么关系,我是好心劝她彻底醒觉,以便泥足深陷,难以自拔,更何况你们口中之人本原本就是一个封情绝爱、人见人恨的畜生,他们之间怎会有半丝感情?”话说得越来越尖锐,在旁的六位江湖中人都有目共睹看出他们之间存有莫大的仇怨,否则不会这样谁也不肯容忍对方。

李吟风语塞,似被对方抓住了软肋,有口难辩,赵瑗瑗也不想看到自己为了他与人动武,李啸云误入歧途,一直耿耿于怀,本想一心好言劝悔,不想之间的耿介误会极深,一时难以打动他改邪归正,更何况自己无论哪一方面都远不及他,欲求赵瑗瑗身上找回转机,好令他能回心转意,这也是两全其美的良策,却不料事出多舛,竟有人存心挑拨自己兄弟之间的感情,不让赵瑗瑗与自己好受。

毕雅涵正置气恼,一听到旁人竟然插手此事,倒将一切气恨都放置一旁,既见心爱之人竟在来历不明的对手面前暗自犯愁,斗志萎靡,心里的郁结气愤都向此人发作,黛眉一竖,言辞严厉地喝道:“你就是典型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嫉妒心作祟,挑拨生事,无中生有。躲在暗处不敢露面,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露面示人,何必鬼鬼祟祟,专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人嘿嘿一笑,答道:“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还有一个巧舌成簧、牙尖嘴利的栖霞派高足,幸会幸会,我本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何况我并没有躲躲藏藏,只是你们心浮气躁,尽将所有的气愤都迁怒于旁人,害人不浅、居心叵测之人是你们才对吧?”

毕雅涵拔出随身携带的松纹古剑“小雅”,以备万变,不慌不忙地道:“单逞口舌之能,各抒己见,一时也难评出谁是谁非,何况是非曲直但凭留予后人凭说,我也不敢妄自尊大,只是据理相争而已,难道阁下有本事过问别人的家事,却没有胆量出来见人吗?看来你也是个藏头匿尾,背后恶语中伤的卑鄙小人。”

“好一张利嘴,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但与李啸云有关联之人均是我势不两立的敌人,你就算花容月貌、如花似玉,将话说得天花乱坠,如执迷不悟,休怪我没有警言在先。”

毕雅涵从话中猜出几许端倪,此人用心良苦地设下一个圈套就是为了报复李啸云,灵敏地察觉到什么,问道:“原来是这样,可惜你计划落空,棋差一招,李啸云却不在我们之列。”

“无妨,能杀了他至亲兄长和大嫂也不枉我精心设计这么一个圈套,我不信他真的如江湖传闻所说,封情绝爱,铁石心肠。”

“我也不信,可惜李啸云近来在天下人口中说他是个冷血无情、无恶不作的恶棍,就连亲身大哥以及深荫恩惠的义父、义母也忍心加害,加上他为人谨慎,头脑机警,绝不相信他人,万事小心,想要令他上当或是中计,你这点伎俩恐怕……”毕雅涵讥笑道。

那人似有妒忌,无论是谁都不想承认比别人差,甘于人下,不免气恼,斥道:“住口!一个大逆不道、认贼作父的畜生凭什么也配跟我拿作比较,士可杀不可辱。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毕雅涵冷笑道:“看吧,愈是不敢放胆承认,就愈显得你重视在乎,就更加掩饰不住你的心虚胆怯,我看你是打着虚晃的名号,其实是来倾慕赵姐姐的吧?”

一直不肯露面、存心刁难李吟风、赵瑗瑗、毕雅涵三人的家伙一下被问得哑口无言,这时赵瑗瑗冒出一句激动的话语:“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绝不会对你看上一眼的。”

那人终于掩饰不住自己的来意与心中最真实的意愿,激动地道:“你乃是大名鼎鼎道君皇帝的女儿,大宋堂堂公主、帝姬,与李啸云这种人简直云泥之别,为何你会对一个逆天而行、为虎作伥的恶贼死心塌地呢?我虽不及你家世显赫,但也算是双方爹娘指腹为婚,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何却要倾心于一个为人恶劣的败类?”

李吟风与毕雅涵不由相互看了看对方,不明其意,赵瑗瑗情绪激动,似乎与这人熟识,为何刚才还被这人的挑唆弄得六神无主、心虚恐慌?不但李吟风、毕雅涵惊诧,就连坐于旁桌看热闹的六人也是疑惑不解。

赵瑗瑗婉转地苦笑道:“这就是我的命,自该如此谁也插不了手,无论他是恶贯满盈也好,光明磊落也罢,在我赵瑗瑗心目中,只容留得下一个人,那就是他,绝不会再对其他人的倾慕、心存感激的。你若真心待我好,就不容许你多管闲事。”

“不成,我就算在胸怀坦荡、大度磊落也绝不容许心爱之人自甘堕落,李啸云有什么好,他已经穷途末路,天下汉室尚有一丝道义之人无不对其恨之入骨,为何你却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更何况我才是当年名正言顺的驸马,而他身败名裂、举步维艰,只要一现身不待我亲手将他铲除,天下英雄好汉便将他千刀万剐,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李吟风与毕雅涵一听顿然恍悟,从此人说话的口吻与道出他与赵瑗瑗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判定,来者不是别人,而是高世荣。想不到靖康之难过去十年之久,他对赵瑗瑗这位绝世倾城的帝姬还念念不忘,这份痴心足令人为之骇然。

赵瑗瑗心底苦极,可她亦不能三言两语地劝悔这个世袭荣贵的公子哥,一想到十年以来自己遭受非人****苟延残喘于世,他依旧十年如一日,丁点未变,有种既愧憾又惋叹,想劝其死心,却又生怕此人更加嫉恨李啸云,唉声叹气地道:“我再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更不是什么帝王之家的公主,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女,恳请高少爷大人大量,不要再对民女抱存幻想,贪恋美色,该好好把心思放在仕途前程才是,否则……落为天下人的笑柄,令你高家怡羞。”

高世荣难以抑制心中的嫉恨,只听到断断续续、尖锐刺耳的摔物发泄之声,众人这才恍如梦醒,原来一直不知那个藏匿不出的神秘人长什么样,没想他就是此间茶舍的店家掌柜,试问在此荒郊野外设下一处供人方便,却入不敷出的茶舍,不是疯了就是痴人呆子,而高世荣就是两者皆备,他挥霍无度、家境殷实,自然不愁生活所迫而焦灼忧虑,反而是另有所图。他不再是刚才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个弯腰驼背的店家模样,整个人从简易的屋内徜徉地走出来,眼神涣散、耷然若失,他的灵魂和意志一下似被人抽空。他面如冠玉、挺身高欣,就算此时一身打满补丁、破旧褴褛的装扮出现在众人面前也不由惊叹他乃是鹤立鸡群的翩翩浊世公子哥,不过毕雅涵倒觉得他这身打扮不伦不类,可笑丑陋,背上还鼓着一团装饰,头戴着寻常掌柜的方巾,一脸白皙却看不出一丝潇洒气度,看来赵瑗瑗的冷削足以摧毁他的心智。

高世荣发泄之后,堂而皇之地站在众人面前,面色凶狠、谁都看得出他已经嫉妒李啸云,更对赵瑗瑗的无情拒绝感到颜面扫地,咬牙切齿地恨道:“李啸云既可以无情无义,我高世荣也不惜使尽浑身解数,亦要将你得到手,那怕触怒重犯,为天下人耻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为了一个叛逆恶贼冥顽不灵,一错再错……”

李吟风几度对高世荣出言不逊的口吻不满,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地教训一番,但出于对赵瑗瑗此刻的感受,以及顾忌毕雅涵是否还在生自己的气难以平息,倒不敢冲动莽撞,又听他羞辱自己的弟弟,难以抑制气怒地道:“你再诋毁我弟弟的名声,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不管你是王孙贵胄还是富甲豪绅,势别与你誓不罢休。”

高世荣倨傲地白了李吟风一眼,哼哼地道:“你就算杀了我李啸云的名声在天下人的耳目中也不能有丝毫改变,更何况你亲口承认与他的关系,全然就是自讨苦吃,难道没发觉早已落入我的掌控之中么?还敢逞英雄,与我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