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瀚收回手，负于身后，“你没有什么要问的？”
当然有，“皇上如何得知我的行踪？”
她的直接，反倒令他开怀，“朕如果有心，这一点，当然不难。”
顾轻烟点点头，神色平常，“好的，我问完了。”
该轮到你了。
杨天瀚雍容一笑，眸光熠熠，“顾轻烟，这便是你的真面目么？”这女子，果然一直将自己隐藏着。
“您觉得是，那便是。”
靠近一步，“你不想知道，朕为何会在此么？”
退后一步，顾轻烟摇摇头，“不想。”一点都不想。
“即便是与你有关？”
拢眉，“皇上抬举，轻烟何德何能，令圣上放着朝野不管，这罪过，轻烟担不起。”
红颜祸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杨天瀚虚起双眼，不满她的逃避，伸手擒住她手腕拖近身前，附耳低喃：“那么，你不想知道朕接下来会怎么做么？”
淡淡的，龙涎香扑鼻而来，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配上他刻意低哑的声线，的确惑人。
挣脱不得，顾轻烟仰眸，“轻烟不敢揣摩圣意。”
“是么？”杨天瀚轻笑，“朕以为，你必然很好奇才对。”
好吧，顾轻烟放弃挣扎，“那么，您意欲何为？”敛眉恭谨，那神情却是倔强的，微蹙的眉峰之下，眸光深邃。
“做我的妃。”
杨天瀚伸臂揽住她往后退的身子，圈在怀中，“做了朕的妃子，那么朕的事，便是你的事了。”
咬牙，“若我拒绝呢？”
“你不会。”他笑的很笃定，“而且亦由不得你。”
扬唇，“后宫三千佳丽，难道还抵不过一个顾轻烟么？”
“至少，现在是。”
“那若是用这万里江山来换呢？”
那一汪深潭幽幽映入她素白的身影，如月清冷。“江山美人，朕当然可以兼得。”
夜深，星月无光，廊下的一角轻灯摇曳风中，光影明灭。
墙壁上悬挂的一幅九鲤戏水图，缓缓移了开去，一人无声踏出，一片漆黑中准确无误地往床榻走去。
手指触到纱帐，忽地收手回身，望向了黑暗深处的桌案，那里轻轻勾勒着一挑纤细的淡白身影。
“顾小姐。”
“淳语公子。”
淳语浅浅一笑，“每次与顾小姐相遇，似乎总能让在下意外。”他意有所指向那次顾轻烟揪着他前襟怒目低叫的模样。
顾轻烟也笑，“彼此彼此。”
“顾小姐在等人？”
“等一个，不速之客。”
黑暗中淳语轻轻笑叹，“传言顾小姐智慧非凡，我原是不信的。”
“公子请继续不信，传言都是不可靠的。”
智慧非凡，是在说她异于常人么。
那处黑暗中笑意融融，“今晚月色正好，不知顾小姐是否肯赏脸，一同游湖赏月？”
夜凉如水，月黑风高，游湖赏月？往那暗门处飘去一眼，“公子既有如此雅兴，盛情难却，轻烟自当奉陪。”
那暗门里是一条狭长的甬道，曲径蜿蜒，居然间岔几条分道，幽深难测，不知是通往何处。似是穿越了大半个京都，停在了一处石梯口，淳语回过头，侧立一旁，“顾小姐先请。”
迎上他温和的眸，回以一笑，抬脚便踏了上去。出口的光亮微微刺眼，是一间装饰洁雅的厢房，紫影飘逸，亭立在面前对着她慵懒一笑。
“魅掌柜。”顾轻烟挑眉，有点意外，莫非这出口是茶园？
魅紫朝她颔首，转身引进了内室。
不过是一屏之隔，室外悠凉，这室内却骤暖，扑面而来的热气瞬间醺红了双颊。长榻上靠卧着一人，仅着一件素色中衣，一手支着额头，神情飘渺疏离。
魅紫上前轻声相询：“王爷，顾小姐到了。”
凉薄的下巴转了过来，锦带下的唇色淡淡，浅浅划开一个弧度，“过来。”
顾轻烟负手站定，“今晚月色正好，不如出去游湖赏月？”
“过来。”
“还是说，王爷更喜小饮一斟，听听小曲？”
秦王抿嘴默然。魅紫看了看秦王，再看了看气焰嚣张的顾轻烟，轻轻回身，退了开去。
“你在生气。”他淡淡的陈述。
“不敢。”她笼袖悠然。
叹口气，“过来。”
“王爷若是无事，那轻烟便不打扰您了。”
便要转身，“顾轻烟。”
他唇上终于淡成了透明色，轻轻抿紧，不露声色地偏过脸，一派波澜不兴的模样。
腕上陡然一热，细滑的触感透过冰凉的肌肤传来，微微恍神间顾轻烟的手已切上了他的脉搏。“哪里受伤？给我看看。”
这样苍白的脸色，分明是失血过多而致，偏偏他面子重于里子，还有心情摆酷。
“已经无碍了。”他淡定表示。
“你当日将我支开，我以为你已有万全之策，为何还会受伤？”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下手的另有其人。谁呢？谁下的手？思绪一转，“他？”
秦王缓缓摇头，“或许不是。”
顾轻烟有些恼，“以身犯险，王爷您这牺牲够大的。”
“一点小伤。”他说的云淡风轻，淡定从容的一笔带过。
双手贴上他略清减的脸，“喂，别挂的太早，我会寂寞的。”
迷惑，“嗯？”
凤眸斜挑，凑近，“王爷，我要亲你了。”
嫣红的唇随即覆上那片苍白，伸臂揽紧他的腰，将她的不安，悉数吞尽。
皇长子杨允，虽无家系旁支，这样的特殊时候，朝中却也是呼声极高。立储当立长子，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皇次子杨翼，其母贵为皇贵妃，身价自非等闲，况其背后代表的是整个连家。
两大派系互不相让，各持己见争夺不休，冷嘲热讽甚至刀戈相向。腥风血雨，弥漫了整座皇城，人心惶惶，还尚未从上一波的杀戮里挣脱开来，这便又是风云变色。
自古皇家是非多，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而这时，自西边传来的另一消息，让整个金銮殿，沸腾了。
西征的二十万大军，全数覆没于滚滚黄沙之中，片甲不留。燕王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