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王妃也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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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晓色

再醒来时,眼前是熟悉的帐顶,与鼻尖淡淡的药香,下意识转头去看左臂,还好,还在。屏风外转进一人,托着几只瓷瓶,看见她醒了有些意外,“这就醒了?”说着快走几步上前来按住她,“别动,还没上药呢。”

秦烟看着她,“姑姑,我怎么回来了?”

“回来了便回来了,过去的就过去吧。”

要不要这么深奥?秦烟无奈,拿哀怨的眼神瞅她。

长信解开她肩上缠的布条,看了看伤口,“有些事情不一定非得纠根结底问个明白,既然出来了,便放心养伤即可。”

言下之意是不该问的别问,问了也没用。她大致能猜的出来,有人要置她于死地,婷妃一定会揪住此事大做文章,毒害皇子虽是大罪,可终究杨允毫发未损,且那日众人只见着她出现在凉亭,却没有靠近桌子分毫,实在也算不得铁证如山,这件事,便算不明不白的揭过了。

这一日里,天高气爽,万里无云。秦烟沿着烟波湖慢慢踱着步子,看湖上烟气蒸腾,隐约倒映着岸上柳姿曼妙。近来这湖岸人气旺盛,不知是否与她一样贪这湖边的凉风,这一路行来,美人儿是看了一拨又一拨。这不,又来一个。

眼前这位笑容温婉的女子,前些日子刚晋为美人,风头正盛的孙家女儿。

一袭碧色水衫,粉色裙裾曳地,精致的浮云髻上,一朵半开的百合轻颤,说不出的娇俏可人。宫侍在身后拿一柄檀木香扇,轻轻摇着。

秦烟依礼福身,“见过小主。”

孙美人笑着伸手来扶,“顾小姐不必多礼。”

秦烟安静垂首,立于一旁。

孙美人有一双嫩白丰腴的手,小小的很是诱人,此时伸出去自路旁的枝上折了朵红花,“一直知道顾小姐倾城绝色,世所罕见,我看这花儿开的正好,好花配佳人。”边说着边帮秦烟别在了鬓上,左右端详,“瞧瞧,连我都移不开眼了。”

秦烟抿嘴一笑,“谢小主赏赐。”

“不过呐,”孙美人忽然变了语气,盯着那花凉凉地叹,“花虽美,但容易凋谢,生的再美也只是一时的。你说是吗?”

“小主说的有理。”

孙美人笑了笑,越过她,径自去了。

秦烟低头笑开,几步迈到湖边,朝水中照去,那花上犹带了片绿绿的叶子,掩在鬓间,平添了分妖媚。想来孙美人定是发现了这点,所以才忽然变脸的吧。

伸手扶了扶,秦烟兀自笑的得意非常。

杨天瀚迈进行云殿,婷妃与一众侍女跪迎于地,上前搀起婷妃,虚了几句客套话,眼角的余光扫视一圈,没有见到秦烟所在,俊眉轻拢。

婷妃觑他脸色,眼神稍黯,却仍旧不动声色的侍奉茶水。“皇上这一路过来,可曾见着烟儿?”

掀盖的手一顿,“哦?她不在殿中么?”

“那丫头近日寻得了一个好去处,就是北苑的烟波湖,总问那湖里不知得了什么妙法,终年的烟雾不散,每日里总要去转上一转,看时辰,也该回来了。”

杨天瀚想起初次见她,如画中人一般亭亭立在湖边,说不出的清绝动人。一时心痒,笑道:“你让她来问朕,朕告诉她是何妙法。”

婷妃便转头吩咐,“去看看小姐可回了?这样大的日头,可不能待久了。”

身后立时便有人应声而往,杨天瀚低头啜茶,唇角微微上扬。

行云殿前的宫道两旁是千姿百态的杨柳树,挥洒成荫,秦烟扬唇而笑,后宫之中多种梅树或桃梨,唯婷妃遍植杨柳。如今这般看来,这婀娜多姿的柳树在这夏季不仅赏心悦目,更送清凉。

前方树后一角缎袍翻飞,秦烟眯了眯眼,无声迈了过去。一华服少年背靠着树干,低头不知想着什么。

猛然间抬头,秦烟已经浅笑吟吟的立在近前。

少年大惊,细白的脸上有懊恼之色,大抵是觉得自己竟没发现有人靠近。

尤其是见到了秦烟之后,大而黑的瞳孔里更是写满了戒备。

秦烟是第一次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年,前两次都因特殊原因太过匆忙而未及深究。这个并不怎么得宠的大皇子,杨允。听长信说,杨允是杨天瀚还是太子的时候,府上侍妾所生。虽是皇长子,但毕竟是侍妾所出,虽然后来封了妃,但据说不到一年便逝了。杨天瀚像是对此子甚是冷漠,没了父亲的重视,在这满是权欲与势力的皇宫,想来他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何况还有个生了皇次子的连贵妃在后面虎视眈眈。

被秦烟盯着看了这么久,他显然已经不耐烦,脖子一梗,趾高气扬的转身就走,不知是否心虚所致,昂首阔步了几步,就绊着了后跟扑摔在地。或许这对于他来说是奇耻大辱,小小的拳头紧握,恨恨盯着身下的地面,像有深仇大恨。

一只纤白的手掌伸了过来,带着一股子淡香,柔柔扑面而来。

咬牙切齿偏过头,自行起身,整了整衣衫,怒目相向,“你竟然敢暗算本宫!”

秦烟无奈,你是有被害妄想症还是怎样?摊开双手,“你有证据么?”

他今儿明显是独自一人,落单的皇子——哦呵呵,我整不死你。

“本宫要你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做什么?”

秦烟自他脸上撤回手,温柔笑笑,“蹭着灰了。”

八九岁的堂堂皇子,何尝被人这样待过,一张小脸由红转白再转青,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暴跳如雷,“你你你你,你敢摸我?!”

很好,改成我了。

秦烟悠闲的在他身前踱着步子,“这里有谁看到我摸你了么?殿下不要含血喷人。”

“你!”他咬着唇,愤怒之极,“妖孽!”

哎?这词可真新鲜。“殿下何出此言?”

“仗着三分姿色,无事卖弄风情,我天朝便是有你这等妖孽,才致朝纲不稳,社稷不利,后宫不宁!”

哎哎?这更新鲜了。“如今盛世太平,殿下何以说朝纲不稳社稷不利?”你是想说自己的老子治国无方么?啧啧。

也许是自觉这话大逆不道,他神色稍滞,又不甘承认错误,抬高下颔,打算硬气到底,“哼,似你这般以色侍君,必然国将不国……”

秦烟正暗暗感慨,瞧瞧这孩子都被灌输的什么,难道没有人教他祸从口出么?正自想着,身后蓦然一声怒喝:“住口!”霍然转身,九爪金龙滚边的折衿长衫,在阳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哎哎哎?这尼玛也太巧了。满含同情的瞥了眼一脸死灰白的皇子殿下,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一边恭谨地敛衽挽袖,蹲身行礼,“皇上万安。”

杨天瀚此时气的不轻,颤抖的手指堪堪指上了他鼻尖,“朕让你识德习礼,让你学策听论,你都学了什么听了什么?啊?”

杨允扑通跪倒,重重磕头,“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

“错?你有何错?你不是振振有词句句珠玑么,说,接着说,朕倒想听听,你还有何高见!”

“父皇息怒,儿臣是受这妖女挑唆,才致言行失常——”

“闭嘴!你眼里还有朕在吗?是哪个师傅教的?朕要斩了他!”

天子一怒,必然有人要遭殃。紧随在后的婷妃等人刷地跪了一地。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隋。唉,这杨允之过要算在谁头上呢?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儒师——好吧,自然只能斩了那个儒师了。秦烟心底微叹,她这算不算间接地帮凶?

杨允不住的磕头,每一下都实打实的磕在地上,不一会儿白净的额头便红肿渗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杨天瀚的怒火犹盛,向旁疾走了几步霍地转过身来,“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出殿一步!凡钰嘉宫中下人一律杖责四十,教司,杖毙。”

立即就有侍卫上前来架上面如死灰的杨允快步去了,临去时那少年突然回过头来狠狠看了眼秦烟,那神情,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秦烟皱起了眉,她本无心,可也难辞其咎。

众人一时屏气凝神,生怕稍有动静便是杀身之祸。杨天瀚缓缓转过头来,黑瞳微缩,盯住秦烟,长久的沉默。直到秦烟自认这个半蹲的高难度动作有些摇晃时,他终于开口,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都起来吧。”

秦烟也明白,此时求情必然会适得其反,可若不求,那位教司便要无辜丧命。一时踌躇,抬眼看了看杨天瀚,欲言又止。

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杨天瀚想视而不见,然而又想看看她到底意欲何为,这般眉来眼去半晌,她居然低下头,很是颓丧地挪回了婷妃身后。他只觉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噌地又冒了上来,直燎得他五脏俱焚。

重重一甩袖,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