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煤矿出事的消息后,并不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得亲自去了解了解。来到河南包工队的住处见里面被子衣物都在,就是民工不知去向了。再拐到安徽、四川两支包工队的住处看了一下,里面被子衣物不见了,烂纸破鞋到处都是,就像逃荒逃难时的情景。我还悄悄去了趟煤矿,煤矿悄无声息,关着大门,连个鬼影也看不到,只有门房一位耳背的老人在看护着。我推开门问道,我是村里的,煤矿没生产?
老人缓慢的走过来,问,我说啥?煤矿出水了?
我意识到这老头耳朵不太好,提高声音再次问道,煤矿,没有生产?
这会老人听清楚了,说,不知道。我是看大门的。
在煤矿虽没有得到任何有关出事的情况,但从我观察到的判断,确实像村民所说的那样,煤矿出大事了!有了这个初步情况,我大着胆子来到村长的家里。村长端着大碗正吃午饭,见我进来,问我吃了嘛?我本没有吃,看见村长碗里的饭,肚子里条件反射早咕咕叫起来可我还是说,吃了。听说煤矿出事了,知道不?
村长一句话否定了,还不让我瞎说。他严肃的说,你是干部,别说风就是雨!村民怎说咱不管,你可不能瞎说!
你说气人不气人?我明明看见煤矿关了,民工走了,若没有事,煤矿能连个人影也没有?
村长说,这能说明啥?结论!我要的是上面调查的结论!
我有上百条理由要说,可就是村长这一句堵的我一句也说不上来了。煤矿出了关乎人命的大事,我怎能瞎说?在上面还没有结论之前,我只能保持沉默。
回到村委,我的心情老半天也恢复不过来,心里还惦记着老洛和小菜他们。我经过回忆判断出出事那天正是河南包工队上班,若出事,真就是他们了。我为老洛和小菜伤感,老洛,老洛,你的命真苦!家里扎腾半天,最后又落个惨死的下场!小菜天真烂漫,他连人生的真正滋味还没有开始品尝,便去了另个世界!
第二天中午,我将老洛和小菜的衣物拿出来,埋在乌金岭一堆荒草下,为他俩还堆起一个坟包。然后掏出香烛,点燃后插在坟堆上,我郑重地向坟包三鞠躬,告别他俩的灵魂。
农村的生活,我学会了谦让,也学会了坚持原则。这起煤矿事故我有好多东西想不通。当初村长为啥要包给“狐狸”和王小波?出了事,煤矿为啥不上报组织抢救?村长对事故怎么无动于衷?我想和正直的副村长姚中常好好唠唠。
姚中常副村长的闺女玲玲放寒假回来了,家里的气氛很温馨。姚中常脸上挂上了笑容,和玲玲的话也多起来。我到他家时,他提着猪食桶正出门给猪喂食,他让我进家等他一会。
里屋玲玲正在蒸年馍,将面团起来擀开,包上红豆,放在蒸笼里。她做的是那么熟练,完全不像现在啥也不会的大学生。要说我在村上呆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一次也没碰到她呢?我仔细端详着这位不凡的大学生。她长的并不漂亮,但质朴稳重中却透着内秀,尤其头上拖着的两条长长的辫子,与当今众多女大学生严格地区分开了。我觉得玲玲的长辫子,给她增添了更多的美。
玲玲一边团着面,一边招呼着我坐下。我便在离她不远的椅子上坐下了。我坐的这个角度很好,恰好能看到她美丽的背影。我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感觉和她的许多共同的话题,内心的距离也明显拉近了。玲玲回过头来的一瞬间,她含情脉脉目光与我相遇了,我说不上竟然有了含羞的感觉,脸上发热,心里特紧张。
我暗想自己怎会有这种感觉呢?莫非对她有了那个意思?因为今天是为煤矿的事来的,我赶快转移话题,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我说,你是学法学的,求教你几个问题。
玲玲谦虚地笑笑,说,哪敢“请教”,咱们一起探讨吧。说着拿出一个热腾腾的年馍叫我吃。
我双手接过年馍,左右手倒腾着让它冷却,趁势和她开玩笑,还会做年馍呀?然后开始问她说,煤矿偷采国家资源,犯不犯法?
玲玲想了想说,当然犯法了!触犯了行业的有关规定,要吊销有关证件,罚一定数额的罚款。
我又问,煤矿事故,够刑事案件吗?
玲玲说,这要看啥事故。由井下工人违章造成的事故,只能按一般事故处理,不按刑事案件去处理。
我又问,若是见死不救呢?
玲玲告我,那就要追究刑事责任的。
玲玲的话给了我无限的力量,我再次投过感激的目光。玲玲的目光和我对接后,她的脸竟红了。
姚中常进来了,他含着笑坐在我的对面。我注意到玲玲虽然在我俩的谈话时,一句也没插嘴,却在专注的听着。
我问,煤矿出事了,听说了吗?
姚中常说,整个村都在吵吵,耳背的也灌进了。
我说,村长却和我装糊涂,说我别听别人瞎说,更不要和人瞎传。人人知道了,还用得着传!
姚中常安慰我,村长也有村长的难处,他心里的压力比谁都大。他是一村人的主心骨,上头还没调查落实,他乱说了,万一和传说的不一样,他怎交待?
我经姚中常这么一点拨,明白了。可其它的问题还得问他,于是我又问道,当初怎会想到承包给王小波他们?包给谁不行!
姚中常说,这你就不了解他了。你想想,现在有能耐承包矿的,哪个没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又哪个是省油的灯?这些人起山时,大都是社会上的混混,大字不识一个,可人家有胆,啥事也敢干,这不就发了。至于村长,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多给集体要点钱多办点事。
莫非我又理解差了?错怪村长了?我一个劲的在心里说,村长,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