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何得安冷笑着说:“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当年你一定是容不得素兰给你家丢了面子,这才派人杀了她的。是也不是?”
刘长风捂着胸口直喘气,吼道:“混账东西,你别以为治了我的病就可以胡说八道!”
何得安想了想,说:“我治好了你,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要求,那就是让我到素兰当年遇害的地方去看看!”
刘长风叹了口气说:“请便!”
刘长风显然是深爱着素兰的,尽管她人已死,但绣楼里所有的物件都被完好地封存着。只是,上面已经满是灰尘了。何得安坐在她遇难的那张椅子上,转动视线,这个位置可以看到窗外不远处的景象,离此四、五丈外的院子外面是一个巷子,能看到行人的上半身。而视线的正前方是一台丝机,上面布满了灰尘。左边,则是两根屋子的支柱,上面写着一幅对联。当年的凶手是如何进来的?难道他会隐身术不成?
这时,刘忠进来,问道:“何神医,时间不早了,你看……”
“再让我呆一会儿吧。实不相瞒,如果当年要不是素兰的父亲从中做梗,我与她早已是夫妻,她也不会离奇死亡了。”
“唉”刘忠叹了一口气,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今非昔比,一定会有很多好女子愿意嫁给你的。”
何得安苦笑着说:“你有所不知,当年我背负着冤名而走,如今我回来,为的就是要将此事查个明白。”
“那你可有什么发现?”
何得安摇了摇头,说:“当年官府尚且查不出来什么,更何况事情都过去了两年。在我看来,只有两种可能可以查出凶手是谁,一,查出与素兰相通的那男子,纵然他不是凶手,也必与凶手有关系。二,查出凶手是如何行凶的,便可顺藤摸瓜找到凶手。只可惜,这两样我都没查到。”何得安转移了话题,说:“刘管家,你帮个忙,让我在这里呆上一夜,我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递了上去。刘忠长叹了一声,没有接银子,说:“你也是重情之人,就依了你吧!”
三 又见血案
这一夜,何得安都在屋子里搜索着,试图找到什么线索,但却什么也找不到,最后沮丧地坐在那里,眼睛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着。一转身,又看了那幅对联,上面写着:好山好水好景,新岁新春新人。这显然是刘长风与素兰成亲时贴的,本是一幅平常不过的对子。何得安摇了摇头,起身来到橱柜处,打开,里面是一些素兰亲手绣的绣品。素兰自小便心灵手巧,刺绣的本事城中难寻对手,这些绣品甚为精美,何得安看着它们,似乎看到了素兰,不由得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何得安困意上来了,俯在桌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觉得有人在推他,张开眼一看,天已经亮了。再一看周围,顿时吓了一跳,竟然是官府衙役。后面,还有一位身着官服的老爷,可不正是知县李天明李大人吗?李天明黑着脸,手一挥,说道:“将他拿下!”何得安惊叫道:“大人,这是为何?”李天明不说话,前面走着,何得安被差役们押着跟了过去,行到刘长风的卧室,一看,吃惊得叫了起来,刘长风已经是一身血污地死在了床上。李天明问道:“何得安,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的?”
“大人,这绝非小的所为。”
“你说不是你所为,那这李府之中,除了你,别无外人,你怎么解释?还有,为何你一在此留宿,刘长风便死了?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
“大人,可否让小人近前去看看?”
李天明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何得安走上前去,查看起刘长风的尸体。刘长风的神情很是恐怖,圆瞪双目,口舌大张,死前必定痛苦万分。至其死地的是脖子上的一道刀口,皮肉绽开,隐约可见断裂的血管。“死者没有搏斗的痕迹。凶手手法干脆利落,是个使刀的好手。”李天明没说什么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何得安沾了沾血迹,在手指间搓了搓,说:“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夜凌晨三更时分。”他来到门前,查看起门栓,说:“没有撬门的痕迹,显然是死者自己去开的门。而深夜之中,唯有最熟识的人他才会去开门,才会在不加提防之时被害,所以,从这两点上可以看出来,凶手不应该是我。”
李天明挥了挥手,一个衙差立即将几件血衣拿了出来,正是在何得安寄宿的绣楼里搜查到的。何得安哈哈大笑,说:“凶手栽赃陷害我,却不知这一来正好证明了我无罪。一,试问天下有哪个凶手会笨到杀人之后将证据放在对自己不利的地方?二,我来时只着了身上这一件衣服,哪里会有第二件?第三,大人请跟我来。”李天明跟了过去,来到绣楼,何得安指着地上说道:“大人请看。”
绣楼因为两年多没有打理,满是灰尘,地上有人行走过去,便会留下清晰的足迹。在这些足迹之中,除掉何得安、刘忠以及来过的衙役们的外,还发现了另一双足迹。这双足迹的行走路线没有任何偏差,直接就走到了橱柜那,显然是将血衣放在里面。
李天明笑了起来,一挥手说:“带管家刘忠进来。”
不大会儿,衙差们慌慌张张地过来说:“报告大人,刘忠受伤了。”李天明和何得安对视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眼中的惊讶,两人赶紧来到刘忠受伤的地方。只见刘忠躬身躺在地上,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是昏迷之中了。何得安忙先用金针封住刘忠心脉,然后拔出匕首,对李大人说:“大人,小的不长于外伤,只能先将他的伤稳定下来。”李天明点了点头,让人将刘忠抬去医馆治疗。
何得安拿着那把匕首反复查看着,突然灵光一闪,带着李天明来到西厢房。他指着柱子的一个地方对李天明说:“大人,请看这里。”李天明一看,那柱子上有一个小洞,似乎是刀具所为。何得安说:“昨夜我在此屋中,看到对联时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一想,原来是这个‘新’字上面似乎多了一个点,再仔细一看,这多出的一点是个洞,因为弄出这个洞来的人不想让它被发现,所以在里面填充了一些锯沫之类的,只因其与边上的颜色新旧不一,所以才会显出这个新字多了一点。”李天明点了点头,将那个洞里的锯沫挑开,插进匕首,竟是非常契合,显然这个洞正是这把匕首所为。
李天明眼睛一亮,令一个擅使飞刀的差役拿着系了线索的匕首去院子外距离最近的地方站定,并将一个枕头的上半截绑住,将其放在素兰当日坐的那个位置。一声令下,那差役猛地发刀,一道光亮过之后,枕头被绑处被割裂,飞刀余势不减,“夺”一声钉在柱子上,位置只与那个洞相差丝毫而已。跟着那差役抖动绳子,将飞刀收了回去。
李天明和何得安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都感到出了一口闷气一般。
四 冤屈得雪
几天之后,李天明和何得安一同去了医馆,询问刘忠的伤势。刘忠看起来好多了,他感谢李天明的关怀,又问道主人的案子如何了。李天明拍着他的手,让人宽心,并将那日做的实验告诉了他。刘忠眼色一变,转瞬又恢复了平静,说:“不知大人可有什么眉目了?”何得安接口说:“已经差不多了。凶手擅长飞刀,凡有此技能者,手指必定刚劲有力,指面长期与飞刀接触,必定老茧重生。”刘忠下意识地收起了右手。“李大人一番调查,正好查到有一个人,二十年前是走江湖的一个飞刀手,后来因为厌倦了流浪江湖的日子,于是去了一户人家做家丁。因为救过主人的命,成了管家……”
刘忠面露惊骇之情,摇头说:“你胡说,你……”
何得安不急不燥地说下去:“数年前,他主人家续弦,这个人被夫人的美貌所引,又因为夫人是个哑巴,且目无识丁,便起了奸念。于是某一夜,他趁着主人不在,强行沾污了夫人,并警告她若是告发,便将所有与她有关的人全数杀死。夫人被逼无奈从了他,不想数月之后竟然明珠暗结。那人担心夜长梦多事情会败露,于是想杀人灭口。他知夫人常坐在窗口刺绣,便在院墙外,找到一处好地方,发出飞刀杀了夫人,并用系在刀上的绳子收回了飞刀。待大家发现了夫人的尸体后,一片混乱之中,用锯沫盖住了柱上的那个刀口。”何得安说着,将五幅丝绣放在刘忠的面前。那丝绣绣的是鸳鸯戏水图,毫无出奇之处。但何得安将其一一摆放出来,却能清楚地看到其中的不同之处。第一幅,是两只鸳鸯戏水。而第二幅中的鸳鸟明显的与第一幅有所不同。第三幅,鸯鸟的眼睛边分明有隐隐的泪水,第四幅,鸳鸟的翅膀张开,其中的一只羽毛竟然像极了一把刀。第五幅,也就是素兰遇害时正在绣的那幅,斑斑血迹之中,鸯鸟的头深深地埋在翅膀中。
“你只知道素兰惧怕你的威胁,又无法言语,却不知她早就已经将你的所作所为刺入丝绣中。这几副刺绣说的是她与刘长风两人本来相安无事,但你插了进来,她虽然很悲伤,但也无可奈何,因为你身上有刀,她感到自己对不起刘长风,很羞愧。”
李天明接口道:“两年前本官接到此案后,因为找不到凶手是如何行凶的,而让你逃过了两年。没想到两年后,你又作案了。更没想到,你要污陷的人却发现了你的阴谋。你招是不招?”
李天明喜怒不现脸上,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刘忠脸上大汗淋淋,却又说:“也许凶手和我一样会使飞刀,也许这些丝绣只是一个巧合,我怎么会杀死我家主人?”
“除了你还有谁能让刘长风半夜开门?而且你受伤时我查看过你的伤口,虽然重,但不致命。凶手两次行凶都是割喉至死,且凶器拿走,为何对你会网开一面?凶器又留了下来?另外,你伤口周围还有几处小伤口,这显然是你在寻找不至于丢了性命的位置,找到位置之后,你才自己动手刺的,是不是?”
刘忠直摇头说:“这只是你的猜测!对了,还有绣楼里的那双足印怎么解释?”
“你知道绣楼里都是灰,所以在放血衣嫁祸我时,穿了另一双鞋子,这双鞋子是你新买的吧?而且还故意买小了,却忘记了,新鞋和旧鞋的印迹是完全不同的。小鞋子和正常的鞋子的受力也是不同的。什么样的人会穿着一双新的小鞋子来嫁祸我呢?显然是担心自己的足迹被人认出。李大人在城中的鞋店一打听,很快就打听到了你新买了双鞋子。因为你是刘家的管家,很多人都认识,而且,你还执意买双比自己脚小的鞋子,更让人印象深刻了。”
刘忠听了,顿在那半天,才苦笑不已,摇头长叹道:“你说得不错,素兰和刘长风确实是我杀的。我错了,我错在本以为你只是个小混混,却没想到两年不见,你竟然变得如此心思缜密。我认栽了。”
李天明问道:“那么,几年前的案子直到今天也没有败露,你为何又会杀了你家主人?”
“刘长风无儿无女,我辛苦给他当牛作马二十年,为的就是他的家产。没想到他一直不提此事,所以我暗中贪污了他很多钱,一直提心吊胆的怕他发现,就想找个机会结果了他。何得安的出现我认为是个机会,刘长风一直认为是他杀了素兰的,而何得安也一直认为是刘长风杀了素兰,两人视同水火,栽赃给他是再好不过了。所以何得安要在绣楼里过夜,我顺水推舟地同意了。到了夜里,我去了刘长风的卧室,借口有重要的事告知,他没有怀疑,给我开了门,我一刀便结果了他,然后……你们都知道了。”
案子大白天下,这时,何得安上前请罪。李天明问他何罪之有,何得安说道自己因受冤枉而离家,无时不刻地想着要为素兰报仇,机缘巧合,拜了省府一位知名仵作当师傅。两年下来,验伤之技青出于蓝,但术有所专,对真正的医术并不精通。为了给素兰报仇,他必须在徽州城里打出名气,于是一边给人下药,一边给人治病,得了神医之名。而刘长风的病也是他买通刘府家人下的,只为接近案发现场。“大人,小的心愿已了,请大人重责!”
李天明微微一笑,拿出一封信来,交给他。何得安打开一看,竟然是师傅给李天明的举荐信。说本是想让他接自己的班的,无奈他放不下素兰的冤情,以他今日的本事,查明案子指日可待,请李大人多加配合。李天明说:“数年之前,我与令师有过交往,对其验伤本事深感佩服。他说你能行,我深信不疑。不过,若是不罚你,只怕百姓不服。这样吧,我便罚你在衙门中当个仵作,凡有冤案,你尽可参与,还受冤之人一个公道。如何?”
何得安一愣,喜上眉梢,立即磕谢……
小新的森林
小新的爸爸在监狱里服刑,刑期很漫长,以至于小新几乎忘记了还有个爸爸。一直以来小新都是跟着妈妈生活的,几个月前,妈妈对他说要出去打工了,因为家里实在太穷,过去小新还小,妈妈只能在家里带他,现在他长大了,都八岁了,所以自己必须出去打工了。然后妈妈将小新丢给了姥姥就走了。
这是个大山坳里,比小新原来的家还要在山里,村子里人不多,可能也就三、五十人,人都出去打工了,这穷山恶水的活不了人。村里留下来的都是些老人和孩子,除了偶尔能听到孩子们玩耍的声音,大多数时候这里都是死寂一片。小新是新来的,而且爸爸在监狱里,所以别的孩子们都不愿意跟他玩,好在有姥姥疼他。小新刚来时很想妈妈,每天晚上都要妈妈陪他睡,姥姥就讲故事给他听。还说,妈妈和孩子之间是有心灵相通的,你在想妈妈,妈妈肯定也在想你。以后,如果你想妈妈了,就在山上种一棵树,这样,妈妈在梦里就会知道你在想她了。
第二天一早,小新就拿着小锄头上山了。姥姥家有片山场,前几年姥爷得了重病砍光了上面的树也没能治好他的病,现在山上光秃秃的只有杂草和灌木从。小新路过小东家时,看到小东的爷爷正在收拾一根刚砍下的松树枝,就过去捡了一根。到了山上,小新拿起锄头挖了一个坑,将树枝栽进去,然后将土盖严实,又回去打了桶水浇上。好了,妈妈就会知道自己在想他了。
小东家这些天都在砍木头,因为他家准备明天盖房子了。小东的爷爷对他天天来捡一根树枝感到很好奇,问他在做什么。小新就说了。小东爷爷哈哈大笑,说:“你干嘛不多捡几根去,也省得天天来捡了。”小新就摇头,说:“妈妈工作紧张,如果我一天多种几棵树,她知道我这么想她,就会没有心思做事了。”小东爷爷就直叹气。后来,小东爷爷的树砍好了,但他仍然每天都会摘一根树枝回来放在门口让小新捡。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几个月了,这天小新突然哭着回来。姥姥以为有别的孩子欺负了他,就气冲冲地问是哪个,看不上门去教训他。小新直摇头说:“姥姥,树都死了。”姥姥就笑了起来,说:“傻孩子,现在是夏天了,种树当然要死了。”
“那该怎么办啊,要是树死了,妈妈就不知道我在想她了。”
姥姥想了想,说:“别急,我们来想办法。”
姥姥把很多不穿的衣服床单什么的缝在一起,缝了好大一张。第二天一早,她和小新一起上了山,先将几根棍子插在地上,然后将布绑在棍子上,就像给那片地带了把阳伞一样。然后让小新将树种在布的下面。大阳渐渐升了起来,但小树苗却晒不到一点太阳。小新用这个办法,种了整整一季的树。姥姥告诉小新,秋天和冬天不能种树,种了也会死的。但这难不倒小新,他认识各种各样山花的样子,就算它们的叶子全都掉光了,他也能在灌木丛中找到它们。到了秋天和冬天,小新每一天都会挖一棵山花种在山上。它们今年已经开不了花了,但明年,肯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