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问道:“并且什么?”
“并且死得很惨。”张军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窗户前面,背对着我。
“萧雨说的?”
“不是,他吞吞吐吐,没告诉我,我感觉蹊跷,今天下午打电话到那边医院问的。”
“那边怎么说。”
“死者脸上的一层皮被完整地剥了下来,一把水果刀插在死者的胸口。”
说到这里,张军停了下来。我惊得瞪大眼睛,并同时等待张军继续说下去。
但张军一动也不动,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忍不住问道:“死者是自杀还是被杀?”
“不知道。”张军淡淡说了一句。
“没有对水果刀上的指纹进行鉴定?”我奇怪道,同时心里猜测,自杀的肯定性要大,因为当时萧雨是坐在门口的,他没有理由不知道有人进出。但想到脸皮被剥了下来,又不能确定。
就在我惊疑不定时,张军忽然把脸转过来,望着我:“水果刀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死者的脸皮也不翼而飞,我打电话给那边派出所,了解到死者除了脸部肌肉扭曲变形,一些纤维组织和血管被割断,心脏被刺穿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现场上也没有发现打斗的迹象,更没有发现可疑的指纹或头发之类的证物。窗户是关着的,而门——”张军说到这里,不说了,同时把脸又转了过去。
“门怎么了?”我追问道。
“经过在场的医生和护士确定,他们进门的一刹那,发现门没有锁。”
“可是——”
“可是萧雨说门是锁着的,而且当医生和护士赶到时,他还在喊着要求医生开门。但当医生把钥匙插进锁孔的一瞬间,却发现门已经被打开过了,而且是处于一拉就可以拉开的那种状态。可是萧雨却一再强调之前门是锁着的,他曾经用手使劲拉过。”
我听到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我才问道:“那门应该是什么状态?”
“锁着的。”
“那门是怎么被打开的呢?”
“通过对锁的检查,发现只可能用钥匙打开。钥匙一共只有两把,一把在主治医生的手上,另一把在值班护士那里,而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明,并确定钥匙一直在自己手上,没有给过任何人,当然这并不能排除之前钥匙被人拿去配过。”
“他们最后一次从病房出来到萧雨把他们叫到现场中间只隔了一个小时,而在这段时间里,死者脸皮被剥下来,心脏被刺穿,同时萧雨一直坐在门口,他说自己睡着了,醒来时看到他死去的父亲走进了病房,但他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打开门,这中间他也没有听到房间里有任何动静。”张军淡淡地道,但我听出他对萧雨的话产生怀疑。
我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死者是先被剥下脸皮,还是心脏先被刺穿。”
“通过尸检,死者是先被剥下脸皮,并且他们通过调查发现那把水果刀是萧雨当天中午在医院旁边的超市买的,这一点萧雨自己也承认了。”张军仍然淡淡地说道,但我听出他的声音里有些轻微的颤抖。
我沉默了,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我和张军不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不停地抽烟。
好长时间,张军才慢慢道:“那边警方让我们协助他们,对萧雨进行调查,包括他精神上是否有异常。”
“他们没有证据,即使说房间里的那把刀是萧雨的,但也不能说明就是萧雨杀的人。”我忽然站了起来,道。
“他们如果有证据,萧雨早就被抓起来了。”张军叹了口气,道,“可是现如今有四点对萧雨不利,一是那把水果刀,萧雨说那把水果刀他自己用着,没有给任何人,但水果刀最后确是插在死者的胸口上;二是那道门,当然门是不是萧雨打开的,暂且不去管它,但萧雨说的和医生他们看到的显然不符,而且如果说门是锁着的,那么萧雨用的水果刀就不可能跑到房间里;三是死者被谋杀的可能性要大于自杀的可能性,因为一个普通的人要把自己的脸皮完整地割下来,一方面需要很强的忍耐力,另一方面要有一定的刀功,而且那张脸皮不翼而飞,房间里找不到,甚至整个医院也没有找到,那么被别人剥皮的可能要大于自己剥皮的可能,而当时只有萧雨坐在门口,且他是医生,在用刀方面很专长……四是萧雨说他见到了他父亲的鬼魂……”说到这里,张军停了下来,同时把眼睛盯住我,“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魂吗?”
我又一次想到了小倩,我犹豫了好长时间,但最终摇了摇头,并同时声音不由自主提高道:“可是萧雨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但如果说一个人有精神妄想症,那么他可不可能先对自己进行暗示,然后这种暗示慢慢变成对自己意识的一种强迫呢。”张军语气严肃道。
我无法反驳,只能沉默。其实沉默有时候也表示认可。我想到萧雨如果坚信有六扇门的存在,坚信六扇门会对他或他母亲进行审判,坚信他们会受到酷刑,那么这种坚信最后很可能变成一种潜意识在他的精神不能自控的状态下推动他去完成某件事情。
张军见我不说话,语气又慢慢缓和下来:“其实不光你和我,就是包括那些认识萧雨的人都不会相信萧雨会杀了他的母亲。”他停顿一下,又继续道:“当然我们也不能肯定萧雨的母亲就是谋杀而不是自杀,就像我们这段时间里正在调查的这几起血案,我们也不能肯定它们一定就是有预谋的,而不是简单的自杀案件,例如女的可能是因为失恋而产生一种对‘所谓六扇门审判’的妄想,恐吓男友,并最后导致自杀,男的却是对女的恐吓感到害怕,同时对‘假象的六扇门’产生畏惧而导致精神分裂,继而自杀。这些所谓的有预谋或没有预谋都是我们的推理,都需要我们对现象和可能作进一步的论证处理,才能最终确定案件的实质……”
“萧雨知道他被怀疑了吗?”我忽然打断道。
“怎么,你打算告诉他?”张军皱了皱眉道,“不告诉他也许更好。”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沉默了一会,想到张军的话不无道理。
张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的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道:“目前那边警方也正在对此案作更深一步的调查,不仅是对当天在那座住院楼里上班的医生和护士进行盘查,同时也对那里面的所有病人(特别是三楼病房里的病人)以及在那段时间里出入医院的所有人进行盘查,由于医院门口安装了摄像头,所以要彻底盘查,也不是一点可能没有。”
“如果盘查结束,都找不到一点线索呢。”我望着张军,声音有点紧张,道。
“那么可能就要对萧雨提出审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