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的噩梦
阿大的脑袋像那部正在播放的电影,乱七八糟得不知道在演些什么。只是习惯告诉他,六点整到了,他答应端木按时回家,他不能失约。
“治疗时间到,我要走了。”
从电影开场他就没有认真看,许川川已经为自己的用心良苦而感到失望,这会儿他又急着走,什么意思吗?
“我是治疗师,什么时候结束治疗我说了算。”没良心的家伙。
阿大无所适从地揉搓着双手,不停地看手表,“我答应了端木按时回家,陪她吃饭,我真的得走了,下次治疗时间再来陪你看电影,好吗?”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吗?“不是你陪我看电影,是我让你在看电影的过程中彻底治疗孤独症。要看电影我不知道一个人在家看‘十八禁’,陪你一起看这种旧片子干什么?我又不喜欢。”
看电影也可以是一种治疗吗?阿大还是第一次听说。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他都得回去了,“下次继续治疗就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走了。”他已经晚了六分钟,再晚就要坐下一班地铁了。
许川川还是头一遭碰到这样的病人,医师主动延长治疗时间不收取任何费用,病人反倒急着要走。
走就走,她再也不管他了。
拿出那张影碟,许川川气愤地将它丢在地上,还用力踹上两脚。等阿大想要去挽救,已经太迟了。
“你这是干吗?”
“我又不喜欢这部电影,全都是为了给你采用新治疗方法,才买了它。既然你不想看,我还留着它干什么?踩烂算了。”许川川再跺上几脚,以解自己心头之恨。猛地转过头,她恨恨地瞪着他,“你不是要走吗?芽快走啊!走啊!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怕迟回家,你们家端木生气?”
她皱着眉头,整张脸都挤在了一起,他甚至能看到一缕缕青烟从她的头顶冒出来——她真的生气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对着他那张茫然的脸,许川川连骂人的话都忘了。谁也不怪,只怪她自己,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就可以了,没事干自作多情想要彻底根治他的孤独症做什么?
她又不是他的端木妹妹。
“你什么也没做错,赶紧回去吧!别忘了你和你们家端木的约会。”
她生他的气呢!孤独症让阿大不愿他人走入自己的世界,不代表他看不出别人的想法,一定是他做了什么才让许医师气得头冒青烟。
他急忙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个抗诉的机会,“许医师,其实我……”
“别碰我!别碰我——”
许川川像被火烫到一般甩开他的手,两只手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你走开,快点走开,别碰我的手,别碰我!”
她激烈的反应让阿大莫名其妙,下意识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失礼的行为。他想让她安静下来,可是该怎么做呢?
小时候每次他失去理智的时候,端木都会用她纤细的手抱住他,趴在她瘦小的肩膀上,他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这一招也许对许医师也有用。
他张开双臂想要给她安抚,许川川却像见鬼一般躲到办公桌的后面,两只手抱住自己不让他触碰分毫,嘴里却一个劲地喊着:“走啊!你快点走啊!我不需要你,不想见到你,你走——”
“你别激动,别激动啊!”如果他的离开能让她平静下来……
橘红色的门开了又关,她的心里再也放不下任何一抹阴影。
阿大自从回来以后就有点魂不守舍,旁人也许会忽略,端木姬决不会看错。以往总是她找来电影,两人一起分享。今晚的阿大顾不及吃饭,先去影像店买电影DVD,这已经是个前所未有了,更别说独自看电影,他的眼里甚至看不见她。
“你在看电影?谁演的?”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压根没听见她的提问。端木姬耐心地等待着,等着他的世界装下她的身影。
好半晌,阿大才讷讷问道:“端木,我失去理智的样子是不是很吓人?芽”
经过多年的治疗,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他失去理智的样子了。这样说其实挺勉强,事实上他从不曾失去理智,他只会把自己关进一个人的世界里,任谁又叫又喊就是不加理会。他不会失去理智,跟他相处的人倒是很容易发疯。
往往这个时候,只有她的存在能唤醒他的感觉。她对他是独一无二的,她享受这种存在价值。
坐在沙发上,端木姬斜靠在哥哥的身旁,徘徊在他的气息里,她的依赖早已升华。再看阿大,专注于欣赏电影,却忽略了她的存在。
这一夜,他有些不同。
“怎么忽然问起那些?”
“我只是在想,要帮一个人找回平静需要多大的力量,我怕自己做不到。”
“你要帮谁找回平静?”
他粗线条勾勒的面容满布沉重,抿紧唇角,他用表情拒绝回答端木姬的问题。那是深埋的心意,只有关他和许医师,他不想让端木知道。
像是一种无形的承诺,对许川川的承诺。
一心无法二用的阿大头一次在看电影的时候心里有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不知道此时的她在做些什么……
许川川用力挤压洗手液,不停地揉搓双手,再将满是泡沫的双手放到水龙头下清洗。好不容易将手烘干,望着十根干瘦的手指,她又忍不住再次回到洗手台前。
取洗手液、借着肥皂泡揉搓双手,清洗干净还不忘烘干,再看却仍是觉得不干净,再取洗手液……
洗了一次又一次,为什么她的手还是那么脏?终其一生,她这双手也脏得没人愿意碰吧!
明知道该停下来,明知道该恢复理智,专业知识警告她:许川川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是病态的,快点恢复正常的你吧!
可是却有四个字掌控着她的行动——身不由己。
许川川,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的手也在时间的左右下变大变宽,足以握住想要的一切,也足以甩开所有讨厌的人。
她不就甩开端木大的手嘛!
可是她更知道,这一切不是他的错。
堂堂心理医生无法医人何谈医己?
那是她一辈子都甩不开的噩梦啊!
“许医师!许川川医师,我是沙临风,你还在吗?”
她的噩梦果然还没结束,躲来躲去竟躲不过一个沙临风,他到底想干什么?她的拒绝还不够明显吗?
此刻的许川川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来解决他的纠缠,颓然地倒在洗手池边,她捂住耳朵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理,让她从人间蒸发吧!
偏生沙临风死心眼,堵在门口不停地敲门喊门,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许川川更是冷硬了心,躲在内置洗手间里,死也不肯面对他。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待门外安静下来,许川川已经疲惫地倒在治疗椅上,没有力气动弹。
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不是人,只是一支烟而已。
点燃香烟,眼瞅着烟雾无意识地在指尖缭绕,她感觉自己跟尼古丁的关系真的好奇妙。
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悲哀的时候,寂寞的时候,无聊的时候,烦躁的时候……每个适合、不适合与人分享的时刻,它都是她的伴。
“伴”,这个字很有趣,拆开来就是“半个人”,表示另一半不需完全属于对方,只需腾出一半的时间与空间来配合对方即可,有点黏又不会太黏。
可对她来说“伴”,这个字好奢侈,别说半个人,她连一个肯拥抱她的身影也给抹杀了。
“伴”,恐怕她这辈子都无福消受。
狠吸一口烟,她将整个身体都沉浸在烟味里,失去了女人独有的味道,她会比较容易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曾有过的记忆。
端详着指间燃了一半的烟,它就像一个伴的外表,可以粗狂豪迈,可以纤细修长;而尼古丁则像一个伴的内在,可以浓烈辣口,也可以清凉爽口。
所有的人都可能会背叛你,但香烟不会,尼古丁更不会。
沉醉在淡淡的薄荷烟味里,夜色中的许川川不过是躺在治疗椅上的一个……病人。
想在开始治疗前再抽支烟,才发现烟盒早已空了。
快五点了,这个时候大块头差不多已经等在门外,晾着他去买烟显然不符合医生的职业道德。忍着烟瘾的许川川只想赶紧结束治疗,把自己泡在烟味里。
她最近烟瘾犯得很勤。
“请下面预约的病人进来。”
如她所料,端木大早已静候在门外。
“许医师!”见到她,他的眼神很不自然。
大概还记得一周前两人间发生的争执吧?她都忘掉了,“我们开始吧!”
她示意他坐上治疗椅,准备开始今天的心理治疗。阿大却杵在她面前,背起书来:“从事汽车买卖的查理,与女友苏珊娜驾车度假途中得知父亲去世的噩耗。葬礼之后,律师宣布遗嘱,查理只得到一部一九……一九四九年出厂的老式轿车,而他从未见过面的哥哥雷蒙——翻译过来应该是这么读吧!不知道我的发音是否准确——雷蒙却继承了300万美元的巨额遗产,愤愤不平的查理立即带着苏珊娜去找哥哥。雷蒙……”
“停!”许川川做了一个暂停手势,她想搞清楚他在干什么,“你背的是……”
“《雨人》的故事情节。”如果她已经忘了,他不介意再背一遍,“那天你要和我一起看这部电影,我没答应,你生气得把DVD碟片踩碎了,我想你一定想知道这部电影的情节,所以我买了碟片,既然不能一起看电影,我就把情节说给你听。”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阿大像个乖巧的小孩子反剪着双手背诵着自己理解的《雨人》——
“查理的哥哥雷蒙长期住在一所疗养院里,他自幼患严重的自闭症,终日沉浸在幻想世界里。他的行为异常,常常被视为痴呆狂。其实他博学多才——至少电影里想反映的是这个意思,雷蒙尤其精通心算,记忆力超人。一把牙签掉在地上,他可以在瞬间判断出掉下去的有多少根牙签。
“雷蒙特别怕下雨,他总把自己的名字‘雷蒙’念成——Rain Man,就是‘雨人’。”
他像一个大孩子背诵着老师要求的古文篇目,没有感情,却很流畅。看得出来他狠下了一番工夫,只是为了让她知道电影情节。
这份心意让许川川不自觉地牵起嘴角,生平第一次她对一个人的影响力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没在意她的笑容,阿大尽力回忆情节,电影画面一帧帧从眼前跳过,他在复述自己眼中看到的世界给她听。
“旅行结束以后,雷蒙由医生陪同回到疗养院,查理特意为哥哥送行。经过现实之旅,雷蒙丝毫没有改变,还是那样单纯、自然。结束这段旅程,对查理来说,能否分享300万美元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懂得人生中还有比钱更珍贵的手足之情。”
他记得电影的每个小细节,如果她想听,他甚至可以一帧帧描述给她。
然而,他所做的这些对许川川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世界上有这么一个男人,他愿意将女朋友看不完的电影记下来,独自看完整部影片,然后背出每一个情节,背给他最心爱的人听。
这份爱,真的够了。
“做你女朋友会很幸福吧!”
“呃?”她蓦然出口的感慨让阿大心头一怔,“你不生我气了?”
他说的是哪一件让她生气的事?
“我不知道是不是唐突了你,那天……你甩开我的手,要我走开,别碰你。”一定是他做错了什么,一定是这样。
他还记得那天的事呢!不愿多做解释,一切就当做没发生过吧!
“忘掉那天的事吧!”她主动起意,“今天治疗结束后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当是谢谢你让我知道《雨人》的结局。”
时间倒是有,反正他又没跟端木约好晚上回家吃饭。只是他从不曾更改过回家的时间,要改变习惯是很难的。
“我……”
“别犹豫了,就这么说定了。”为了杜绝他最后的拒绝,她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往门外走,连治疗时间都从治疗室挪到餐桌上,这样他总没办法拒绝了吧!
许川川这一招还真抓住了阿大的弱点,拒绝别人从来就不是他的强项。被许川川硬拽着往外走,他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出了治疗室那扇橘红色的大门,许川川顿时心情大好,不知道是不是她主动握着他手的关系。两人就这样牵着手走到医院停车场,她的脸突然拉了下来。
又是他!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许川川见到沙临风的表情就好像见到了苍蝇一样,平心而论沙临风仪表堂堂,绝对是那种让女生容易动心的男人。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给许川川一种强烈的危险感,她不喜欢他的刻意靠近。
他是最容易让女性受伤害的坏男人,相对而言,大块头给她的感觉就踏实多了。
下意识地握紧阿大的手,许川川回给沙临风一抹公式化的笑容,“我和阿大准备去吃饭,沙医生有事吗?”没事就赶紧滚,别挡着道。
沙临风的眼力劲儿显然差了点,丝毫看不出许川川眼底的不屑,还一个劲地往前冲,“这位是你的病人吧?医生跟病人之间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尤其是心理医生跟自己的病人。”言下之意,看心理医生的大部分都有点毛病,还是躲着点安全。
身为医生却不懂得人生来平等的概念,他没救了——许川川故意挽起阿大的手臂,摆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跟平时那个夹着烟肆无忌惮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我跟阿大不需要保持距离,我们俩之间亲密无间,根本就没有距离可以保持。”这下子你该死心了吧!
偏偏遇上沙临风这个死心眼,就是不知死心为何物,“川川,你应该找个更适合自己的男人。”
阿大的脑子有点糊,什么适合、不适合的?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他隐约觉得话题跟他多少有点关系,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可以插得上嘴,还是闭嘴静听比较好——端木说宁可不说话也不要说错话。
他的沉默没能让他逃脱沙临风的敌意,反而换来一记大大的白眼,“就因为他会重复电影情节,你就肯定跟他在一起是幸福,而我就给不了你想要的?”沙临风有点不甘心,他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孤独症患者?这不可能,决不可能。
许川川就是要灭了他的自信,“看,你一点也不了解我,我的个性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无论是对电影,还是对……人,都没有十足的忠诚度,所以有很多部电影我都只看了开头而不知道结尾,我相信一个能告诉我电影结局的男人会更配合我恋爱的脚步。”
她笑的时候眼睛微眯着,让人觉得有点危险,却又充满诱惑。这个女人果然很恐怖,却正对了沙临风的胃口,他要的就是这种征服欲。
“他能做到的,没道理我做不到。”
“这么说,你也愿意为我去看了解某部电影的情节喽?”哪怕那部电影让你无数次地想睡着。
沙临风不假思索地跳了下去,“不就是一部电影嘛! 我一定比他做得更好。 ”
“那就来比比吧!”许川川气定神闲地等着沙临风被大块头击败,“有部电影我看了三次,总是没机会看到结局,可我真的很想知道那对男女主人公的命运纠葛。怎么样?你愿意告诉我……最后的结局吗?”
这种毫无难度的挑战他还真不太放在眼里?
“什么电影?就是让他一夜之间连续看十部恐怖片都没问题。”
许川川牵动嘴角,她怎么会干那种既不人道又伤害心灵的事呢?好歹她也是心理治疗师嘛!
“《劳拉,快跑》!就这么一部影片,让我每每想看却总是无法看到结尾。”原因暂不说明,相信沙临风看上十分钟就应该明白了,“就这么说定了,如果你无法告诉我结尾,就说明……”
她瞟了一眼阿大,不怀好意的眸光沙临风怎么会看不懂。
就这样,阿大莫名其妙成了沙临风的情敌。
食不言,寝不语——他跟端木一起吃饭时定下的准则在面对许川川时就完全不起作用了。
从点菜开始,她唧唧呱呱地说个不停,好不容易有食物可以堵住他的嘴,对美食的评价又让她滔滔不绝起来。
既然她不在意吃饭的时候聊天,也应该不介意他提问吧!
“许医师,你和那个男医生是恋人关系吗?”
“为什么这么认为?”根据二十五年的治疗记录,大块头在孤独症群体中属于记忆力和观察力超强的另类,不过这次他的观察力似乎有误。
他不喜欢吃西餐,不过既然许医师坚持来这家西餐厅,他就客随主便吧!吞了一口蔬菜沙拉,他觉得自己像兔子,“沙医生看你的眼神里融合着浓浓的爱意,就像春天的时候母猫看到公猫的样子。”
简称“发情”不就完了嘛!
不知道沙临风听到情敌的诋毁会不会气爆掉,许川川坏心眼地想到。说到情敌,反正大块头已经担上这个名头,没有不充分利用的道理,“明天来医院一趟吧!”
她忘了吗?“明天不是治疗的时间。”
“所以明天来医院不做治疗。”简单!“来的时候记得告诉我《劳拉,快跑》都说了什么。”
牛排烤得太硬,又拉又扯好不容易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嚼了半天他还是吐了出来,“我没看过那部电影。”
“可是我想知道电影情节。”大块头太恶心了,嚼在嘴里的牛肉再吐出来,她跟很多男人吃过饭却从没有一个人干过这种事,害她食欲顿消。将盘子推到一边,她想抽支烟。
薄荷味混着烟味熏染着他眼前半生不熟却怎么也切不动的老牛肉,味道更觉可疑。他瞄着她指间那支细细长长的白色,分不清吸引自己的是她充满骨感的手指还是那撩起的白烟。
“不喜欢女人抽烟?”每每有人这样盯着她,多半是因为觉得她抽烟的形象跟女医师的身份不符,她没忘他第一次在治疗室目睹她抽烟时的表情。
和阿大一起工作的女性多半都有抽烟的习惯,大概是因为制作纪录片无聊又烦闷的情绪必须借由烟来冲淡吧!在抽烟问题上,阿大没有种族歧视,可是看到她抽烟他总是不喜欢。
大概是因为她抽烟的模样看起来很孤单吧!
“为什么不接受沙医生的感情?”
他直截了当的提问让许川川指间的烟灰坠了满桌,“我为什么要接受他的感情?”
他小心翼翼地将烟灰缸放到她手指底下,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渴望爱啊!”
想要反驳,终于还是放弃了。知道他的观察力超乎常人,更重要的是反驳他的话就代表自己在意他的言论。
她是个不需要爱情的女人,她已经找到终身伴侣……
抽了一大口烟,她随即将烟蒂掐灭在他递上来的烟灰缸里。盘子里的主食几乎没动过,她已经没了胃口。
分别之前,她想确定一件事,“明天……你会来吧?你会来帮我干掉他吧?”
“如果那是你所希望的。”
他的目光望进她的眼眸深处,他明明在那里看到了渴望。
此时的沙临风也很渴望啊!他渴望能填饱肚子的食物,渴望精力充满自己的身体,渴望瞌睡虫远离自己,更渴望劳拉快跑!
这到底是一部怎样的电影,为什么他才看了十分钟上下眼皮就用力地亲近起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结局,最重要的是……这部电影到底在说些什么?
到底是他智商降低,还是许川川情商超人,喜欢的电影让人特别难以接受?!
如果他和许川川能成为恋人,沙临风发誓,他绝不带她去电影院。
其实想知道电影情节有很多种办法,不一定非要把电影看完的,比如……
沙临风为自己的小聪明而鼓掌叫好,他坚信许川川最后一定是属于他的。再怎么想,他也不可能输给一个心理有病的家伙。
“这就是电影结局?”说不上信与不信,许川川也没看完它。不过有人能告诉她答案,“阿大,沙医生理解正确吗?最后劳拉死了?”她那眼神分明在鼓励阿大干掉沙临风。
“对亦不对。”
“你没看不要瞎说。”沙临风自信十足,才不相信自己会弄错电影结局。
这个时候本该在制作公司的端木大实在不清楚自己怎么鬼使神差来到了医院,他的计划、习惯全权被她打乱了。
她比端木对他的影响力还大嗳!真是要命。
干掉沙临风赶紧会制作公司,他可不想被端木发现自己旷工的事,“影片开放式地给出了三个结局,也就是说导演让观众自己选择三种可能性结局。其一就是沙医生所说的,警察枪支走火击中劳拉,劳拉倒下——不过劳拉并没有死,幻觉中她和曼尼躺在床上交谈。曼尼告诉劳拉她还没有死,她决定重来;第二个结局,曼尼面带微笑向劳拉走来,红色救护车冲过来撞倒曼尼,从曼尼身上压过,曼尼在幻觉中和劳拉躺在床上交谈,劳拉告诉曼尼还没有死,曼尼醒来,劳拉决定重来;还有第三种结局,他们俩谁也没死,握着手相携离开。”
被严重挑起挫败感的沙临风失去理智地嚷嚷着:“你胡扯,电影简介怎么会错?”
“什么?你告诉我的只是电影简介?”这回可被许川川逮到了。
沙临风后悔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但他也不能就此将胜利宝座让给阿大,“说不定他也只是看了电影简介而已。”充其量只是比他看得仔细一点,他就不信那么难懂的影片阿大就有耐心将它研究透彻。
除非他证明给他看!
“人类也许是这星球最神秘的生物,一个充满着疑团的奥秘……”
阿大平铺直叙地背了起来,沙临风依稀记得那是电影开场前的独白。
“我们是谁?从哪里来?往哪里去?怎样确定自以为知道的是什么东西?为何会相信事物?数不尽的没有答案的疑问,即使有答案也只会衍生另一个,下一个答案又衍生下一个答案,最终是否原来只是同一个问题,同一个答案?球是圆的,游戏只有90分钟,其他一切均纯属理论……”
就是这些台词在三分钟之内勾起了沙临风的瞌睡虫,也正是这些语句让许川川无数次地回看这部电影,以至于舍不得看最后的结局。
小时候总是期待着过生日,只有这一天她可以同时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也是这一天,愿望达成,她的快乐也逐渐消失,现实的残酷摆在幼小的心灵面前,这才明白怀着期待的心情是最美的。
于是她渐渐养成了习惯,无论是经典小说还是喜爱的电影,她只看开头不看结尾。盼望着,她一直盼望着有个能告诉她结局的男人守在身旁,不只是守着她,更是守着那份走向结局的勇气和一路的孤寂。
默默无语地望着阿大,她的视线朦胧中透着几分迷惘。
输赢成败已是显而易见,可是败在阿大手上,沙临风就是无法甘心。
“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可以复述曼尼和劳拉的对白。”阿大不爱与人争斗,只是单纯地想要证明自己的诚实。
他所做的一切对许川川来说已经足够了,冲着沙临风莞尔一笑,她为阿大的成功感到自豪,“怎么样,沙医生,现在你该没话说了吧?”
他不服,“许医师,超强记忆力也许原本就是他的特长,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他这个孤独症患者的确打败了你这个健全的人啊!”
拍拍阿大的肩膀,许川川赞他做得好,她的举止严重伤害了沙临风的自尊心,“我跟他比全能智商,我的综合实力一定胜过他。”
好端端跟一个孤独症患者比智商,他有没有搞错?许川川可不赞同,“我认为没有必要,之前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如果阿大能告诉我电影结局,而你不能,就请你不再纠缠我。怎么?沙医生,你说话从来都不算数的吗?”
沙临风只是要挽救自己身为男人的自尊,与其他无关,“许医师,我从来都是一言九鼎,可是如果你仅凭一点小小的测试就选择他,而拒绝我的追求,未免太草率了一点。你不觉得吗?”
比智商……许川川望着大块头的眼珠子忽悠一圈,计上心来,“阿大,你愿意和沙医生比比智商的高低吗?”
她的笑在阿大眼中显得好奸诈,他有点小生怕怕,“不必了吧?”
“你怕了?”沙临风与阿大正面交锋,“你要是怕了,现在就可以认输。”
“是男人就不应该在问题面前退缩。”
在许川川和沙临风的双重夹击之下,阿大举手投降,“那……那就测试一下吧!”其实,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必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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