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谍影重重
袁田男轻轻地把水桶放到地上,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由于这个村子的特殊地理位置,本村内打不出水来,只在村外有一口井,村里的百姓吃水都到村外来打。
自从部队来到赵村后,袁田男主动担负起给卫生队担水的工作,因卫生队除了一位医生外,都是女性。
袁田男坐在井边休息了一会儿,他已经担了三趟水,来回少说也有二十里路了,由于从来没干过这样的活儿,肩膀上还真有些吃不消。
袁田男摸了摸有些发痛的肩,突然,一种奇怪的哨音从空中划过,袁田男听到这种声音,脸色倏变,霍地转过身,看到一个人向他走来……
冬怡从伤员的房间出来,把洗好的绷带挂在晒衣绳上,一回头,正看见袁田男挑着水桶从外面进来。
冬怡看到袁田男,微笑着迎了过去,帮他把水桶从肩上放下来,当她看到袁田男脸色时,有些惊诧,因袁田男此时脸色腊黄,像是生了病,忙关心地问:“阿男,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袁田男一怔,“是吗?可能是今天多挑了两趟水吧,没什么,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噢,阿男,以后不要挑这么多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袁田男点了点头,顺从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冬怡晒完绷带,心中牵挂袁田男,便走进袁田男的卧室看望他。
袁田男站在窗口,目光凝重,在他的眼神中掩藏着一种极度的矛盾与痛苦,使他的脸色越发地难看。
冬怡走进来轻咳了一声,袁田男把身子慢慢地转过来,伤感的神情依旧很明显地浮在脸上,“阿男,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的情绪很不对。”
袁田男走到冬怡的身前,突然张开双臂抱住冬怡,“冬,你真的爱我吗?”
冬怡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阿男,瞧你说些什么,这还用问吗?”
袁田男迫切的目光注视在冬怡的脸上,“冬,可我现在有一种很可怕的感觉,我怕你离开我。”
冬怡摇头笑了笑,“瞧你都说些什么呀,怎么会呢?怎么突然变得这样神经兮兮的?是不是太累了?你休息一下吧,不要瞎想,我为什么要离开你?这根本就没有理由。”
冬怡说着把袁田男拉到床边,让他躺在床上,拿过被子给他盖上,自己坐在床边,握着袁田男的手,深情地注视着他。
袁田男看到这样的目光,突然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在这战火纷飞的年月,人们感受到的大多是伤透人心的事情。这温柔的笑容,如春风、如明月、如蜜饯,可以直透到人的心底,怎不让人感动得想流泪?犹其是在自己历经血与火的刺痛,内心最脆弱的时候,这笑容就更显得珍贵无比。
袁田男忘情地把冬怡拽进怀里,把自己的脸儿紧紧地贴在她柔嫩的脸颊上,喃喃自语,“冬,你知道吗?在分别后的这几年,我的经历并不平凡,历经许多生死一线的事情,几次我都觉得自己不行了,可每在这个时候,我都会想起你,立时就平添生存下去的勇气,我几次都是在这种精神的支持下才死里逃生,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吗?冬,你一定要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离开我。”
听着袁田男的表白,冬怡惊异地睁大眼睛,抬起头看着泪痕满面的袁田男,“阿男,这些我还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三年中,你都经历了什么?我也有许多疑问要问你,你的许多表现,已经在我心里是个谜了。”
袁田男难过地摇了摇头,“冬,咱们生的都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如果咱们生在一起,长在一起该多好。”
冬怡更加不解,“阿男,我越来越不明白,咱们为什么还要生在一起长在一起?生长在不同的地域这对咱们有影响吗?虽然你家在东北,我家在北京,可咱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
袁田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这些你还没必要明白,但我相信,咱们一定能永远生活在一起,其实在我的心里,这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你,我所做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冬怡惊恐地复抬起头,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阿男,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快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
袁田男未等冬怡把话说完,就又把冬怡紧紧地抱在怀中,“冬,不要问了,什么都没有,我可能真的是有些累了,过两天就会好,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我一定能做到,让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袁田男说完这几句话,突然抬起冬怡的脸,捕获到她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冬怡被这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大睁着惊异的眼睛看着他,自从他们相爱以来,还没有过这样亲昵的行为,冬怡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立时满面绯红,挣扎着要推开袁田男,但袁田男此时的臂膀强壮有力,让冬怡根本动弹不得,她不得不气喘着道:“阿男,不行,快起来,咱们还没有结婚,八路军是有纪律的,不能这样!”
在冬怡的执拗下,袁田男不得不坐起来,有些生气地背对着她,大喘着气。
冬怡看到袁田男那个样子,心中立时有些不忍,俯过身来,对着袁田男的耳边轻声说:“生气了?八路军真的有纪律,不结婚是不能这样的。”
袁田男听罢,忽的转过身来,“那咱们就申请结婚好了,我这就写申请。”说完穿鞋下地,向桌边走去。冬怡没想到袁田男这么急躁,“诶”了一声,忙下地追了过来,按住纸笔,“现在正在打仗,大家都在抗日,咱们却要申请结婚,会让大家伙笑话的。”
袁田男面容严肃地转过头,“冬怡,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正因为在打仗,生命随时都可能逝去,我们才应该珍惜我们彼此都拥有生命的时候,难道非得等着我们有一人……”
袁田男说到这里,忽的停顿下来,有些伤感,“你说的也对,万一我在战场上牺牲了,岂不害你做了寡妇,这样也好,等我死了,你还可以再找一个人嫁。”
冬怡听袁田男这样说,一时间气得小脸儿通红,把袁田男推到一边儿,自己匍匐在桌上,拿起袁田男扔掉的笔,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四个字,“结婚申请”
袁田男看到这四个字,偷着露出笑容,他的激将法大告成功。
结婚申请递到许松林那里,被搁置起来,一个月都没有回音,袁田男找过许松林好几次,向他寻问结婚申请批复情况,都被许松林用好话哄走。
许松林送走袁田男,回到自己的屋中,拿出那张申请仔细地看着。八路军先锋团两次军事行动都奇怪地失败了,人员伤损很大,敌人好像知道他们的作战意图,这对许松林来说,非常的不解,经他仔细判断推理,这里显然是出了内奸,泄露了作战计划。他敏感的神经马上想到袁田男,他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但一种强烈的直感,让他不得不对袁田男起了调查之心。这张结婚申请他迟迟不敢批复,原因也就在此,万一袁田男有什么背景,善良的冬怡岂不要受其所害?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查清此事。
从那天起,袁田男的一切行动都受到监视,而袁田男马上发现了这一点,他非常地气愤,找到冬怡,声称自己要离开部队,他不想在这里受到猜测与怀疑。冬怡听后也觉得许松林控制袁田男的行动有些过份,看袁田男气得要走,劝了他几句后就去找许松林。
许松林听了冬怡的话,更是惊讶,他的安排都是非常周密严谨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袁田男发现了,忙加以解释,“冬怡,你们可能是误会了,我完全没有这层意思,告诉袁田男不要瞎猜测。”
冬怡相信了许松林的解释,高兴地转身回来,把许松林的话转告给袁田男,还说许松林马上就会批复他二人的结婚申请。袁田男虽然并不相信,但也不再说什么。
这一日黄昏,袁田男站在村口,焦急地向远方眺望,冬怡和一个连的战士,奉命到外县去押运粮食,到现在还都没有回来,袁田男心中有些憎恨许松林,他认为像这样的工作,冬怡完全是没有理由去的,可许松林却非让冬怡去不可。
他们已经走了三天,现在外面鬼子封锁很严,他们又押送着战争时期比什么都珍贵的粮食,这就如同背着火药去救火,可还有安全回来的希望?但袁田男的心中又报着极大的希望,他们选择的路径冬怡已告诉他,都是一些极偏僻的山路,走起来很隐密,但愿鬼子发现不了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在袁田男焦躁的等待中渡过,按距离的远近判断,他们应该在此时回来才对,可一眼望过去,没有一点儿他们回来的迹象。袁田男抓一把旁边矮树的叶子,烦气地扔在地上,立时被风儿卷走。
正在袁田男焦躁不安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这是从几十里路外传来的,袁田男心头一惊,这正是冬怡回来的时间,莫非这枪声是……袁田男再也待不住,急急地跑向团部,去向许松林报告。
许松林正在屋中擦枪,见袁田男急急地走进来,忙把枪带好,笑着问他什么事这样着急。
袁田男喘一口气,“许团长,枪声,是从几十里路外传来,正是冬怡他们回来的方向,我怕是他们遇到了麻烦。”
许松林一听,眉心也是一皱,“你是说你听到了枪声?”
“对,我一直在村口等着冬怡回来,我听得很清楚,许团长,马上派人去看看吧,他们可还押送着粮食。”
许松林盯了他一眼,马上走出房间,来到院中,大喊警卫员……
许松林带着护卫团的骑兵连向发出枪声的地方飞驰而去,后面扔下焦急大追的袁田男,“许团长,我也要去呀!等一等我!”但他的声音已被淹没在马蹄声中。
袁田男气恼地向四周看了看,凭他的判断,冬怡肯定是遇到了麻烦,而且这麻烦还不算小,如果遇到了鬼子,凭他们那几个人的力量,如何与优势装备的鬼子相拼?袁田男心中一阵绝望,想着冬怡可能遇到的各种状况,心急如焚,虽然许团长带兵去救,但他对八路军的作战能力很不以为然,况且他只是关心冬怡的安全,似乎只有他才能在这种险境下解救她。
这时,从村里出来一个骑着驴的中年妇女,旁边有一个牵驴的年轻人。他们看到有一个八路军站在这里,忙友好地笑了笑,八路军与本地百姓的关系都处得很好,很受这一带百姓的热爱。
袁田男看到驴大喜,忙走过去,“大嫂,我能借你的驴用一用吗?”
毛驴上的大嫂一怔,“我娘病了,我正要去看我娘,这个……”大嫂显然有些为难.
袁田男见大嫂好像是有些不情愿,急道:“大嫂,你现在不能出去,你没听到枪声吗?前面正在打仗,你出去会很危险.我借驴也是为了抗日,会还给你们的,抗日人人有责,还是借给我吧。”
袁田男说完,便上前把还在犹豫的大嫂从驴上扶下来,拿过年轻人手中的鞭子,飞身上驴,一鞭之下,那毛驴腾开四蹄向远处跑去。
冬怡看着越来越近的鬼子,心底一阵绝望,他们押运粮食,一路上还算安全,没有碰到什么麻烦,没想到快到家门口了,竟然遇到鬼子,张连长带人在前方挡住鬼子的进攻,她和剩下的十几名战士押车撤退,冬怡下定决心,如果冲不出去,就把准备好的汽油浇在粮食上,认可烧了也不留给鬼子。
张连长并没有坚持多久,鬼子便杀了过来,并很快把他们这十几个人围困在一个山坳里。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地倒下了,就剩下冬怡一个人,她把最后一颗手榴弹掐在手中,看着越来越近的鬼子,把心一横,准备在鬼子走近的一刹那,就和鬼子同归于尽。
就在冬怡频临绝望之际,许松林带领人马赶到,把鬼子的兵力全部吸引过去。
冬怡眼看着鬼子掉转头,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有人来救她了,她立时又鼓起勇气,站起身,跑到装粮食的马车前,跳上马车,使劲挥动马鞭,那些被枪声惊扰,正不知所措的牲畜,随着冬怡的一声忽喝,飞快地向前跑去。
冬怡此时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带着这些粮食逃出险境,冬怡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几经生死,内心极度地紧张,只顾着向前狂奔,以至于袁田男赶过来都没有看见,袁田男却在毛驴上发现了她。
那毛驴平时都只是在家中做些农活,还从来没剧烈地跑过这么远的路,早已累得大汗淋漓。袁田男大喊冬怡,冬怡也不理会,只是一味地前奔。袁田男无奈,从毛驴的背上飞身而下,以飞快的奔跑速度,追上冬怡的马车,一个飞跃,跳到车辕一侧,夺过冬怡手中的缰绳,把飞奔的马儿勒住。
受惊吓的冬怡,此时才回过神来,当她发现袁田男就在身边时,觉得他是从天而降,不管不顾地扑到袁田男的怀中,“阿男,是你吗?你怎——么会来?这个连的战士——都牺牲了——”
惊魂难定的冬怡紧张地对袁田男诉说着,只有在袁田男的怀里,她才露出女儿脆弱的一面。袁田男轻拍她的背脊,安慰着她,在他的心目中,战场怎么会是女人待的地方?可他却在这么长时间中,看到了那么多的女人在战火中穿梭,所表现出的勇气,有时让男人也感到惊叹,这其中就包括他的冬怡。
此时看着哭泣的冬怡,才觉得她是一个女人,有着她们的脆弱与恐惧,但她们却把这些感受深埋于心底,一旦战况来临,她们马上擦干眼泪,表现出战场上的勇往无敌。
冬怡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阿男,你怎么会来?”
袁田男叹了一口气,“你到时间没有回来,我就不放心,一直在村边望你,当我听到枪声后,就向许团长作了报告,说肯定是你们出事了,可许团长却不带我来,我心中放不下你,就向老乡借了一头毛驴追了过来,正巧在这里碰到你。”
冬怡听说袁田男是骑毛驴跑来的,看着那头气喘吁吁的毛驴,忍不住笑了起来。
袁田男看着冬怡的笑容,心中一阵宽慰,此时在他心目中,还有比冬怡的笑容更可贵的吗?那阳光一般的笑容,也是最初打动他心扉的钥匙,小巧的嘴巴旁,镶嵌着两个随笑容而牵动的酒窝,那是袁田男心目中绝美的图画。
冬怡听着身后越来越激烈的枪声,心中止不住一阵担心,许团长他们把鬼子引了过去,解除了她的险境,不知他们此时怎样了。她真想再冲回去看一看,可看到车上的粮食,她又不得不打消了这一想法,为了这一车粮食,有那么多战士都牺牲了,自己怎能不安全地把这一车粮食带回去呢。
袁田男似乎看出了冬怡的心事,“冬怡,你是不是担心许团长他们的安危?”
冬怡点了点头,“可咱们现在只能先把粮食带回去再说,这回鬼子来的人并不是很多,许团长他们应该不会太有问题。”
袁田男侧耳听了一阵,“这枪声好像越来越激烈了,会不会是鬼子又增兵了?如果是这样许团长他们可就危险了。”
“那可怎么办?”冬怡满脸焦急。
咱们现在马上赶回师部,报告这一情况,让师长想办法救许团长他们,咱们赵村不是还有很多兵力吗?”
冬怡坚定地点了点头,“对,咱们马上回师部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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