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异地重生
6月14号
眼睛渐渐地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我的脖子扭了扭,头转到了一边。
“慕雪?你终于醒了!哦,我的孩子。”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脸上淌着泪,眼里充满了慈爱和喜悦,正趴在床边和我说话。旁边还站了两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身上穿着白大褂。
“看,醒了。”白大褂用手指了指我,扭头向身边的另一个中年男人说道。
“太好了,丁医生,谢谢你。”中年男人高兴地握着白大褂的一只手使劲地摇了摇。白大褂谦虚地摆了摆手,笑了。
“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里?”我困惑地看着眼前,紧张地坐起身来往角落地挪了挪。
中年妇女担忧地看着我,然后回头又看了看白大褂。白大褂安慰他们道:“没事,这是暂时的失忆,可能还会出现短时间的记忆混乱,你们要耐心地引导她,帮她回忆以前,寻找记忆,过一段时间就会完全恢复了。”
我有点惊慌了,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他们想让我回忆起什么呢?我急忙从角落里窜到床边,想从这里逃出去,可是白大褂冲上来就使劲地按住了我的胳膊,然后冷静而稍带歉意地说:“慕雪,你不要紧张!没事的,不要害怕。你爸爸妈妈都在这里,我们会保护你的。”
我顿时陷入了极度的慌乱和恐惧中,“什么爸爸妈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你们都是骗子,都是害人的!”我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起来,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疯狂的情绪。
白大褂伸手敏捷地拉住了我的左臂,等我反应过来时,一支蓝色的小针筒已经扎进了我胳膊上的肌肉里。我错愕地瞪着眼睛,脑袋像是进了水,所有的意识和举动都慢了半拍。我看到中年妇女的脸上充满了不忍和心疼,站起来走到中年男人的身后,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个人把脸转过去,不再看我。
白大褂可能是疲惫了,动作迟缓地收拾着他的东西,说道:“估计慕雪是遭遇到了什么刺激,才会表现的这样错乱的。我给她注射了安定,现在已经没事了。”
中年男人出去送白大褂了,中年妇女慢慢地坐在床边,一点一点地打量着我,半是慈爱,半是心疼:“慕雪,你终于回来了……爸爸和妈妈真是太高兴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中年妇女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我想抽开,却没动。
“慕雪,你不知道,四年前你离家出走以后,我和你爸爸当时有多么的伤心!我们四处寻找也没有你的下落,妈妈和爸爸天天伤心天天掉泪,也许是上天看到我们丢了女儿好可怜,终于,现在把你给还给我们了……”中年妇女擦了把眼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今天早上咱村里的张大爷到山里砍柴,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然后就把你给背了回来,送到了家……好人呐,张大爷和丁医生他们都是好人,你爸赶快去叫了丁医生,丁医生二话不说放下饭碗就赶来了,又是推拿又是扎针的,现在好了,你终于没事了……”
中年妇女从桌子上拿过来一个相框交给我,相片上有个女孩子,长长的头发柔顺地垂在两侧,身上穿着一件桔红色的毛衣,文静而恬然地笑着,眉宇间透着一股凛然正气。我迷糊了,这不是我吗?可是我怎么不记得自己照过这张相呢?
“这是我什么时候照的?”我讷讷地问。
中年妇女听到我说话似乎很高兴:“慕雪,你忘了?这是你离家出走之前照的呀。好好的,也不知道是爸爸妈妈跟你说话语气重了,还是你工作上不开心,你……就一声不吭地走了……”说到这里,中年妇女的泪水又簌簌地落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世间的妈妈都是用泪水做的,面对自己的孩子时,就一把一把地给哭出来,似乎这样,才好受些。我看着眼前掉泪的陌生妈妈,眼睛也湿润了。
“孩子,你不要在离开我们了,我和你爸爸真的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了,你是我们最最亲爱的孩子啊!”陌生妈妈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
就是任何陌生人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心里都会不忍的。我抽出手来轻轻地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珠,眼睛模糊了。我已经不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此刻,我就像是一个沉默的听众,安静地听着这位陌生妈妈的倾诉。
对于我为她拭掉泪水这个举动,这位妈妈似乎有些惊喜,她叫来了陌生爸爸,两个人从这个房间的旮旯里搬出了好多东西,有一箱五色斑斓的小石头,还有一沓我以前画过的画,我从小到大的相册,还有一本带把小锁的日记本,只是那锁却是开着歪在一旁,可是我知道,陌生爸爸妈妈却从不曾打开看过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又摸了摸口袋,然后紧张地问道:“我来的时候身上带的东西都去哪儿了?”
陌生妈妈也不说话,平静地从另一张桌子上拿过来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和一个红艳艳的同心结,我接了过来赶紧把它们搂在了怀里。我也暂时忘却了那本书带来的一切磨难和厄运,我只是紧紧地抱着它们,因为此刻,只有他们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是要做什么的。可是他们却什么也不会说。我的泪吧嗒吧嗒地落在了油纸上。
陌生爸爸妈妈悄然离开了房间,又轻轻带上了门,只有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上,搂着一本书和一个同心结在暗自发呆。
2.怪异日记
我已经知道了,奇怪的现象已经发生了,如果把以前的事情说出来,这里没有一个人会相信的,冥冥之中,老天既然让来到这里,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适应这个环境,了解并掌握这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孩的一切事情,然后装作是她,直到被揭穿真相的那天为止。
我平静了一下情绪,这种如同惊涛骇浪般的心理落差,只好让它暂时麻痹,反正自己不是失去记忆了吗?那就利用现有存在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去寻找吧。
我先拿住了那本日记,我知道,偷看别人的日记是很可耻的事情,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这本日记正是我以前所写的,只是我不记得了而已。为自己找好理由以后,我打开了那本日记。
第一页,是“我”的资料信息:
姓名:赵慕雪
年龄:17岁
出生年月日:1978年6月具体日期不详
血型:不详
身高:1.65米
体重:49kg
爱好:收集石头画画看夜空数星星思考拍照等
学校/工作地址:XX市XX高级中学
年级/职务:高三(1)班
看到这里,我有点明白了:原来我现在相貌和赵慕雪四年前的相貌一模一样,怪不得他们看到我会一下子认出来,不对!我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现在是2009年,如果慕雪是1978年出生的话,那她现在也已经三十一岁了呀,就算是在四年前,那她也已经27岁了呀,27岁的人怎么还会是高三的学生呢?就是研究生也已经毕业好几年了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她写错了?不可能!自己的生日怎么会写错呢?我怀着疑惑的心情继续往下看。翻过去了这页,下来就是赵慕雪的日记内容了。
1995年6月2日
我一看到日期,就纳闷了:1995年?太久远了吧?顾不得多想,我继续往下看:
1995年6月2日
最近几天不知道怎么的,右眼皮老是突突突地跳个不停。我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情绪,预感到将会有事情发生。那只是一种很模糊的预感,很没有头绪。
我看后不禁笑了笑,这个女孩子真有意思!眼皮跳跳都能够引发预感呐。我想起了前段时间很流行的一句歌词:左眼皮跳跳,好事要来到,不是要升官就是快要发财了……看来,世人都喜欢用眼皮来预感事情的好坏以及程度啊。
下半页上,她用蓝钢笔在上面画了一片很饱满的云,厚厚的像是一堆棉絮,轮廓里面被涂满了蓝色的线条,那线条头重脚轻,似乎表明了作者当时有点心不在焉。
6月3日
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短很奇怪的一个梦,梦见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女子总是背对着我,我怎么转也转不到她的面前,只看到她那奇怪的背影。我总觉得和那女子似曾相识,我要把她画下来。
6月6日
今天晚上吃过饭到楼顶看星星,发现北斗七星的尾端多出来了一颗很小很小,肉眼都几乎不易看到的小星星。那颗小星星就像是刚出生的一般,一点一点地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我似乎很喜欢他,还向他打了招呼,我说:“嗨!你好啊,小家伙!”
6越5日
像往常一样,一吃过饭我往楼顶上跑,我在想着那个刚出生的小星星。一看到他,心里就不由自主地高兴。今天的他,似乎比前两天看起来强壮了一些,周身散发着一圈橘黄色的柔柔的光芒。我又向他打了个招呼,我说:“嗨!你好吗?小家伙!”他似乎听到了,就像一只小眼睛似的欢快地眨了几下,光芒扩散了许多,然后慢慢又消融了。难道他真的能听懂我说的话吗?如果是那样,该多好啊!我一定会把他当成一个知心朋友,把心里藏着的好多秘密都告诉他。
6月7日
今天晚上的小家伙个头已经和北斗七星的成员们一样大小了,我很替他高兴。他看到我来了,就散发出一大圈橘黄色的光芒闪了几下,然后退却了,像是在和我打招呼呢。我也向他招了招手,然后说:“嗨!小伙子,今天感觉怎么样?”他又闪了三下,好像再说:“我很好。”
6月9日
这篇日记是我10日补上去的,因为昨天晚上一直到刚刚,这之间发生的事情让我有点理不清头绪,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些都是真的,干脆就记录下来,以备后用吧。
今天我上楼顶上,看到那颗橘黄色的小星星已经彻底长大了,我似乎听到了他和他的同伴在夜空中用他们自己的语言热闹地讨论着什么,我就说:“嗨!你好啊,小家伙!”接着我听到了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嗨!你也好啊,慕雪姐姐。”我当时吓了一大跳,左右看看,并没有人啊,难道是我产生了幻听?
“我在天上呢慕雪姐姐,我就是你天天来慰问的小星星啊。”我一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我怀疑地抬头看时,那颗已经长大的星星散发出一圈橘黄色的光芒并闪烁了几下,然后语音从遥远的夜空中传了过来:“姐姐,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也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我不解地问:“那你怎么会突然开口说话了呢?是不是高科技的人工智能呢?”
“人工智能?噢不!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最近才有了思维意识和听觉感官神经等脆弱的一些生命迹象的,但是我不能动,好像灵魂被禁锢在了一个固定的盒子里,只能听你说话,或是说话给你听。我要谢谢你——”小星星的声音好像就在身边,“是你开启了我的神智,我觉得我现在可以思考问题,也可以想象一些奇妙的事情,所以,我得谢谢你!”
天啊,这都是真的吗?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对眼前的一切都产生了疑惑,一时间竟分不清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
“慕雪姐姐?”
“嗯……”
“你的世界就你一个人,还是你存在于是一个群体呢?我好像知道啊,你给我讲一下可以吗?”
“唔,讲一下啊”?
“嗯。”
“好吧,那你想从哪里开始呢?”
“最初吧。”
“最初啊?好吧,让我想一想啊……”
于是,我就从地球历史划分的几个标志开始讲:宙(元古宙、太古宙、冥古宙),代(古生代、中生代、新生代),纪(寒武纪、奥陶纪、志留纪、泥盘纪、石炭纪、二叠纪、三叠纪、侏罗纪、白垩纪、第三纪、第四纪),世(古新世、始新世、渐新世、中新世、上新世、更新世、全新世),代(隐生代,原生代、酒神代、早雨海代、始太古代、古太古代、中太古代、新太古代);然后是人类历史的划分:早期猿人、晚期猿人、早期智人、晚期智人;
最后是中国历史的年代划分:夏商西周东周秦西汉东汉三国西晋东南朝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北宋南宋辽金元明清,以及各个朝代的更新替代和各朝大记事……当然了,我说可未必说的这么详细,因为关于人类的历史,许多细节我也是一知半解,当初学的也是一半雾水一半楼台的,我怎么会料到还会有地球以外的生命会对这漫长的巨史感兴趣呢?要不说什么也要好好地掌握,力求以后传道时不会说着说着蒙混过关了。整个讲说的过程,那颗乖乖的小星星安安静静地听着,不时插上一两句话,通过他提出的一些问题和一些精辟的总结,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事物的接受和领悟能、,我对他的评价是:一颗思维敏捷具有超凡洞察力的高智商的星星。一直聊到深夜,我答应了他,替他保守秘密,不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我觉得,他不坏。
6月12日
我告诉小壳,哦,那颗小星星,他告诉我他叫小壳,我告诉他,我最近几天有一种预感越来越强烈,我觉得自己快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不知怎地,心里很没有底。我问小壳,我该怎么办,小壳说,要我想开点,一切顺其自然。也许,他说得对,对于未知境界的迷茫和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既然不能选择,那就冷静地面对一切,在顺其自然中保护好自己……
日记就到这里停止了,这就说明,赵慕雪一定是那一段时间里失踪的。
我却看着有点乱,这个叫赵慕雪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呢?从她的所见所闻上看,常人一定以为她是个幻想狂,要不就是个精神病患者,可是从她字里行间的文字描述,又看出来她是一个充满了理性善于思考的人。那会不会有可能她所遇到的事情都是真的呢?
3.故人足迹
慕雪的爸爸妈妈进来了,他们看着我一筹莫展的样子,就劝我不要着急,慢慢地想,不要把自己给累着了。
我忽然问他们道:“现在是公元多少年?”
慕雪的爸爸妈妈惊奇地看着我,然后慕雪爸爸回答说:“现在是1999年啊,怎么了孩子?”
什么?!1999年?天啊!我竟然来到了十年以前,但是年龄和相貌却没有任何的变化!我呆呆地望着他们,努力地平复一下自己震惊的情绪。
慕雪妈妈还是放心不下,她轻轻地问我:“慕雪,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
我苦恼地摇摇头,我为什么不能“连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呢?我怎么会想起来呢?因为我又不是赵慕雪,她的经历我怎么会知道呢?
慕雪妈妈看我一脸困惑的样子,就神色忧伤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手提袋。她从手提袋里掏出了一件衣服,在我面前慢慢地展开,然后问我:“慕雪,你还记得这件衣服吗?”
我只朝那衣服看了一眼,便惊呆住了:那竟是我姐姐云霓十六年前溺水失踪时身上所穿的衣服——那件天蓝色的连衣裙!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面目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赵慕雪,就是我失踪多年的姐姐江云霓!她竟然还奇迹般地活着!虽然是四年前再次失踪了!我的眼睛顷刻之间便蓄满了泪水,我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件天蓝色的连衣裙,轻轻贴在自己的脸庞,止不住小声地抽泣了起来。如果妈妈知道姐姐活着,那该有多好啊!如果我们一家人能够团团圆圆地在一起生活,那该有多好啊!
慕雪妈妈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模样,还以为我记起了什么,就坐在一旁有所触动地回忆着:“你终于想起来了啊!那年你才五六岁……我和你爸爸一直没能要个孩子,心里都很难过,我们想要个孩子都快想疯了……”说到这里,可够勾起了她的伤心回忆,慕雪妈妈的的泪水簌簌落下,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转过身去对说:“慕雪他爸,这件事情还是你来说吧……”
“孩子,你那时还小,好多事情也许都已经记不得了。”慕雪爸爸接过慕雪妈妈的话说,“那是1984年的6月13日,那天夜里我和村里的几个人一起到大山里捉蝎子——乡里有人收,制作中药用的。我们走到黑风崖附近时,隐隐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几个人就寻着声音找到了一个山洞旁边,那哭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当时我们一行人都带着矿灯,就摸索着进去了,灯影里有一个小女孩,可能是吓坏了,躲在那里瑟瑟发抖,问她什么她也不说,想着她一个人在山洞里也不安全,因为当时的山上还有野狼和毒蛇,要不我们都不会结伙上去的,我们就决定先把那孩子带下山,然后再问她家里的情况。可后来,那孩子什么都不说,一问三不知,我们只好把她留了下来——这么小的孩子,让去哪里啊!时间已久,相处得都有了感情,我们刚好也没有孩子,看着那小女孩既聪明又乖巧,她妈妈喜欢得不得了,后来我们就当她是自己的孩子了。你想起来了没有,那个从山下带回来的小女孩就是你呀,你当时身上就穿着这件裙子,我们怕以后你的父母真的找来没个相认,就把当年的小裙子保存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从当年的云霓到如今的赵慕雪,养父养母的无偿关爱让我如同身受,能够碰到这样的好人,那真是云霓的福分!如今,我又在十五年后的6月13日奇迹般地来到了这里,看来,这一切真的都是天意啊!我看着眼前的慕雪父母,轻轻地为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我真的没有办法拒绝一个善良的母亲去无私地疼爱自己孩子的举动,除非我是冷血动物。我在想,既然是我姐姐云霓的妈妈,那就是我的妈妈,我如果抗拒这份亲情,那我就真的不算是人了!我潸然泪下,把手抽出来,紧紧地握着慕雪妈妈的手轻轻地叫了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