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汉末浮生记之袤原驰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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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灵帝驾崩(2)

这些军士都是在各地由我军商征募的,分配至每个大贾。他们平常协助守护坞堡,又有运送粮秣盐铁、各种物资的重任,南征北战好几载,都是非常精锐的人手。这些人举迁熊戎地,对加强我军实力、战力,作用不可低估。凡不愿徙边者,发给当月军饷回乡。请辞者十一而已。

二月,传西线战报,左将军皇甫嵩大破王国军于陈仓。

报函中不提董卓之名,乃其军略输于皇甫嵩之故。据说刚赴是命,两人各统二万人从洛阳出发,董卓欲速进陈仓,嵩不听。董卓谏道:“智者不后时,勇者不留决。速救则城全,不救则城灭,全、灭之势,在于此也。”

皇甫嵩不同意,道:“不然。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以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我,可胜在彼。彼守不足,我攻有余。有余者动于九天之上,不足者陷于九地之下。今陈仓虽小,城守固备,非九地之陷也。

王国虽强,而攻我之所不救,非九天之势也。夫势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国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陈仓保不拔之城,我可不劳兵动众,而取全胜之功,将何救焉?”

看来董卓的观点与卢横大致相若,欲速救陈仓。而皇甫嵩不愧是个将才,他亦看出陈仓坚固、守备有余的现状,决定大兵缓动,养精蓄锐,以保证到达后军旅振奋、士气旺盛,有利于战。果然,王国围攻陈仓八十几天,竟不能拔,部众疲惫,又闻皇甫嵩援师到达,军心动摇,遂向西撤。皇甫嵩此时下令急追,董卓又一次谏道:“不可。兵法:穷寇勿追,归众勿迫。今我追国,是迫归众,追穷寇也。困兽犹斗,蜂虿有毒,况大众乎?”

皇甫嵩反对道:“前吾不击,避其锐也。今而击之,待其衰也。所击疲师,非归众也。国众且走,莫有斗志。以整击乱,非穷寇也。”命卓为后拒,独自率军追击,斩首万余级,向京师传捷。

闻此消息时,我正在河东郡,安排几批商贾向益州转移。当时笑着对小清道:“董卓不知要多恨皇甫嵩呢。朝廷未敢颁爵封赏,是怕董卓气愤,因小失大。义真这样的大功,却和我当初逃奔吴岳的心情一样,真是可悲可叹呀!”

小清想起董卓,忍不住又臭骂了他几句,“这么个野心家,皇帝竟然看不出来,还给他加兵授衔,真是瞎了眼!”

我摇头道:“恐怕现在即使后悔,都来不及啦。你没见我此时正在‘胜利大逃亡’吗?”

三月,豫、兖等州郡“颜商”在周陵等人督导下,也开始分路撤退。丁丑日,传幽州战报,骑都尉公孙瓒追击叛胡丘力居,破之,拜降虏校尉,封都亭侯,兼领属国长史。幽州牧刘虞购斩渔阳张纯的人头,一时各地都有“破贼”的消息,皇帝大悦。不久,大将军何进召我入府议事。

各地的事情安排得都差不多了。已足有三个月我未回署衙,甚至别院也没去过,每每念起丝儿、露儿,心中深感歉意。蔡琰亦派人传书,其中蜜意绵致,令人怦然心动,情不能遏。但有得也有失,小清见书后醋意大发,好些天对我爱理不理。

回到京师,我这才惊闻汉灵帝重病的消息,月初,更昏厥殿中,现已有好些日子在省内调养,眼见快不行了。

朝廷以董卓难治,征其为少府,不肯就。上书言道:

“臣所将湟中义从及秦胡兵皆诣臣曰:‘牢直不毕,禀赐断绝,妻子饥冻。’牵挽臣车,使不得行。羌胡敝肠狗态,臣不能禁止,辄将顺安慰,增异复上。”

真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董卓有了军权,便藐视皇权,制造分裂与灾难,这是任何善良的人们所不能接受的。

……当天霹雳裂穹、豪雨突降,我先与众卿、将军冒雨入谒了病中的灵帝。出宫时大将军何进派人知会我,言鲍鸿之事,已召会诸卿公议。

鲍鸿时讨黄巾不利,无疑让何进抓住了他的小辫子。有司劾其数有贿闻,战败不报,槛车诣廷尉,现已免官在牢。

何进主簿按其吩咐,前来知会我此事。

来人一表人才,英气勃勃,留三绺胡须,颇与徐邶相似。“啊,刘大人。在下广陵陈琳,字孔璋,今忝为将军府主簿。”

“久仰久仰。”我道,“何大将军既见召,老夫少不得也要亲自走一趟。怎可令陈大人亲劳?”

陈琳便称不敢当,在厅中落座,拱手道:“大将军命在下此来,是欲联合刘大人上书参劾下军校尉鲍鸿。”他压低声音,“听说宦人与之勾连之事,还是刘大人发其奸谋于将军的。”

我干咳一声,只得点头,“正是。鲍鸿手握新军,飞扬跋扈,乃宦人所养之狗也。老夫为何大将军计,奋身戮命,无所惜也。”

陈琳一副十分好笑的样子,强压住不敢发出,“刘大人果是忠臣。明日还望大人先参奏于省中,有诏除贼,大人功列第一。”

我差点失笑,心道:老子首当其冲,有什么好?这些烂人想利用我,真是比狐狸还狡猾。干不干掉鲍鸿,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微笑道:“如此奇功,下官怎敢占先?莫如让中军校尉袁绍参劾上去,取‘严纠同僚’之故事,定能感动圣上。

除宦之事,便可从容进行。不然若老夫贸然谏上,说不定反为宦官所谮,到时抄家灭族,可是要掉脑袋的。”

陈琳微微一怔,似想不到我这么个“老头”鬼心眼比他还多。惊讶地看了我良久,赶紧说:“啊,哈哈,刘大人果然好见识。不过大将军手握天下重兵,有生杀大权,宦官必不敢动大人半根寒毛。刘大人若果然推辞,岂不令我辈寒心么?”

我哈哈一笑,打着揖道:“多谢主簿如此看重老夫。这样罢,待公卿上表,老夫便也贡献些许薄力,为国请命罢。

陈大人请回去告诉何大将军,我刘晋为除宦之计,殚精竭虑,想得头发也白了,骨头也脆了,再也经不起半点波折了。请他从速办理罢。”

次日,我刚准备返回别院与诸妻小聚,下人来报荀攸与名士许劭求见。

许劭字子将,汝南平舆人,乃当朝卫尉许相的堂叔。据说非常识人,与太原名士郭泰并称。郭泰字林宗,与李宣父亲故司隶校尉李膺齐名。其人身材魁伟,通典博闻,有知人之能。当初,郭泰返乡,太学生及京师儒生千余送行,只有李膺有资格独与之乘舟渡洛,“众宾望之,以为神仙”。后郭泰曾因大雨,将头巾折去一角以避之,弄得天下效仿,诸清流儒生无不故意折巾一角,还起名曰“林宗巾”,令人称羡。建宁二年卒于家,四方之士千余人送葬,时蔡邕为写墓志,对密友卢植叹曰:“吾为碑铭多矣,皆有惭德,唯郭林宗无愧色耳。”可见其在群英中的地位。

许劭亦有节操,其从祖敬,敬子训,训子相,并为三公,但许劭因其侄许相亲宦,从未与之交往。其堂兄许靖,字文休,与之亦不融洽。许劭早年为郡功曹,府士闻其为吏,都修身节操、大为收敛。袁绍任濮阳令时,去官归乡,路过汝南,乃遣散其宾客,道:“吾舆服岂可使许子将见。”单车归家。后曹操慕其名而求为之评,劭鄙薄其品,不肯对。操恼羞成怒,伺机要挟,劭乃不得已,道:“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没有想到,这句话竟成为后世的经典名言!

听说他们来,我当然求之不得。当天仍是阴雨绵绵,遂命仆役开了侧门,偷偷将伞与客人。荀攸在京中不敢跟我会面,恐惹人疑忌。观之许劭,恐怕也知晓我的身份,要不然不会一进来便连连拱手,口称“将军”了。

我命闭门,自有女婢上前服侍客人拭面,又为除换干袜,待众人脱了湿鞋安步廊下时,我这才笑道:“请恕颜鹰无礼,以假面示君。京畿险恶,不得不慎啊。”缓缓除去脸上的假皮、假须,又复揖拜,“早闻足下大名,今日得见,了无憾矣。”

许劭年纪在四十左右,朗笑道:“颜大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不料已有惊世将名,令子将佩服之至。”

我微感自得,谦道:“承蒙夸奖,在下已虚度三十了。”

许劭讶然良久,笑了起来,看看荀攸。我连忙恭请二人厅上用茶。荀攸道:“听闻颜兄久未在京师,不知有何事?

需公达相助么?”

我请他们坐下,便将“颜商”移出京外之事说了。荀攸连连叹息。许劭颔首道:“近日灾异不断,看起来颜虎骑也是早有预感了!怪不得人道是虎骑从容御众有名将气度,今日便从此事上,即可令子将不得不叹服矣!只怕预见两都凶兆者,颜虎骑更是第一人!”

见我作谦摆手,他又笑道:“今日子将涎颜来访,多有冒昧,还望大人不以为怪。”

“哪里,哪里。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足下之来,如鸾鸟凤凰,憩栖于在下茅舍之中,应该是我感到抱歉才对呀。”

两人相视,不禁哈哈大笑。许劭拈须道:“听令弟之言,颜大人手握重兵,却不取畿辅,而欲以国家为重,宁可放弃逐鹿天下的志向。子将却以为君意难度,不知大将军可否见教?”

我拱手道:“足下言重。在下实不愿以己私欲,致天下纷争,百姓受苦。更何况颜鹰一介寒庸,乃求奢逐靡之徒,对于征伐之事,早已失了兴趣。”

荀攸微微一笑,闭口不言。许劭却听出我有难忍之气,故而自贬,摇头道:“此话不似将军一贯所为。君取西海,夺蛮羌之地,又挥兵击西域诸国,骄矜自伐,无以为过。然却迟迟无意东进,或是不敢掠取京兆、三河么?”

我当然另寻缘由说与他听,自然也并不指望他深信不疑。许劭见我唯此事上显得吞吞吐吐,颇为不悦,却仍盛赞我“不世奇才”,乃“镇邦定国之人”。与他们一起谈论至午后方散。看来他亦是像荀爽般,准备劝我“进京除贼”

的,然而我的确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如果破坏了历史,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此前,大凡知道颜某来京的好友、亲戚们,无不偷来拜访,像荀攸、何颙,有时候一天都要来好几趟。得这些人如此看重,我不免心中也颇感自得。

下午好容易脱身,匆匆地赶回别院,夫人们早已等得望眼欲穿。露儿嗔道:“说好一早回来,怎么现在才到?”

丝儿却又像埋怨,又颇不忍地道:“回来了就好,这样大的雨,妾真怕夫君食言了呢。千辛万苦来了京师,却没有与相公聚首之时,心中真不知为何滋味。”

我上去搂住她们赔礼,一边笑道:“这几月着实忙得厉害,没有闲暇陪你们吟诗作对,今天我特来告罪……”

小清也上前代我解释,二女方才释然。我笑道:“跟荀攸、许劭他们谈论天下人物,直到现在我还没用过餐呢。有吃的吗?”

丝儿又心疼,又埋怨,嗔怪荀攸这个当弟弟的不懂事。

露儿忙急急叫人从速做来,恨不得立刻将热饭热菜摆在我面前一般。

我们方才相携着跨进院落,便见卢横急从门外进来,浑身湿透,薄甲之上兀自蒸腾着层层热气,躬身道:“主公,西海急报!”

丝儿眉头一皱,孔露便即刻抿起下唇,一副不悦之态,嗔道:“卢横,你也该让将军好生歇歇了,相公到现在饭还没吃呢!”

卢横恭敬致歉,言辞之上却无半分退让,“露夫人请见谅。主公吩咐过,凡有紧急公事,须得立即呈报,因而属下不敢有半分耽搁!”

我哈哈大笑,“露儿,你就别怪他了,否则就是怪到我头上。小清,你跟她们先回房去,待会儿我就来陪你们。”

待她们怏怏不乐地退去后,卢横连声告罪,我笑道:

“这事你做得很好,我怎会怪你呢?比起公事,私事是微不足道的。”我接过书信展开,是李宣急报出兵吴岳之事,已传捷,横野将军冯延督军三千,出奇制胜,又复拔下峄醴!

我不禁大喜。

原来,当初手令下达,李宣即召会诸将。司马恭奋勇请战,众人也纷纷表示支持,然而,李宣以恭智才略逊,独持否议,改遣横野将军冯延督军出战。这下,鲍秉、王巍、宗稠等将颇有疑议,表示不服。而内曹尚书徐邶、将军长史韩凤却以为,冯延并非因得我宠信,才有今天的地位。先战熊戎,后战西域,在逆境中取得完胜,实有“超人之才”,能够作为大将,独担征伐。冯延本是甲士,虽升迁高官,但很长时间却没有几个人瞧得起他。此次蒙军师、从事中郎等人如此抬爱,“流涕誓死”,立下军令,请求只以三千兵马取下峄醴。

峄醴城有皇甫嵩两千驻军,别说三千,就算三万兵攻之,恐怕都力不能及。李宣不以其托大,仍欣然许之,并遣将军长史韩凤为副将,共讨吴岳,一时更是风议四起。月余后,其军过陇坻,先大张旗鼓,言取城隘,却在渭水南岸扎营,与峄醴遥遥相对,只顾挑衅骂阵,数月不攻。诸将因皇甫嵩大军将至陈仓,心急如焚,连上数表,都被李宣压下。

二月初,闻王国引军还,皇甫嵩军至,将追击,冯延故示以怯,又摆出一副撤退的架势,当夜弃营,却密遣军队北渡渭水隐蔽。峄醴之敌以为皇甫嵩大军追击韩遂,正是立功的好机会,遂趁夜袭营。待其过河,冯延即挥军从北岸疾出,阻塞吴岳北道,并直取峄醴。又派弓箭手埋伏岸上,待敌军半渡时齐射,使不得还救。待其终于抢过河来,冯延已袭夺空城,严阵以待。敌军胆怯东归,皇甫嵩复遣其侄军司马皇甫郦兵五千来争。冯延于军略之上十分老到,如今既取峄醴,又有韩凤为辅,区区皇甫郦安能是他对手?敌人大攻十余日,损兵折将,不得不撤军。皇甫郦哀叹道:“城坚难下,左将军亲来亦无能为矣。”

他当然没有想到,我军两次轻取峄醴何等轻松!关键问题是用不用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