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横竖都是个死,那么与其畏畏缩缩,不如大气凛然。
听到王闯拿起铁棒撞开门的巨响,孙玉盈急忙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王闯,王闯,你给我站住!”她焦急地呼喊。
黑色的铁门带着一股拼死的气势洞然大开。
门外,只有孙德力和孙爱灵两个人。
见王闯攥着铁棒,一副拼命的样子。孙德力即刻把儿子挡在身后。
他沉着冷静的眼神,透出一线并没有把王闯的凶猛劲道放在眼里的轻蔑。
孙德力凛然的双眼和王闯激愤的大眼对视着。
“你以为我是来要你的命的吗?”他说话了,厚重的嗓音吐出字字逼人的气势。
孙爱灵急忙从爸爸遮蔽的身后,露出笑脸。
“王闯,姐姐,我和爸爸这趟来,是和你们说一会儿话,没有别的意思呀。”
孙玉盈把王闯拽过一边,让出一条顺通的路径。
孙爱灵率先走了进来,回过头,望了望立在门外,眉头紧锁的孙德力呼了一声:“爸?”眼里是询问的意思。
孙德力摆了摆手:“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孙爱灵一想也是,爸爸进来,没准又要大动干戈。
见三个人进了里屋,孙德力烦躁地掏出一支烟点燃,他微仰着头,嘴巴圈成一个O形,吐出一个完美的圆形烟圈。又立即猛吸一口,迅即将一条笔直的线条射进正在逐渐扩大的烟圈中。
“王闯。”他无声地念叨着:“你最好不要激怒我,最好!”
孙爱灵打量了一眼如此简陋、陈旧的房屋,心里,不由百感交集。
虽然孙玉盈的性格和他大相庭径,但他并不讨厌她。因为他们交过心,他理解孙玉盈孤独落寞的一面。
他如此急着要跟爸爸一块儿来,不就是担心会发生暴力场景吗!
孙爱灵把头转向猫着腰、神色复杂的王闯道:“王闯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姐是真好。但你看现在--”他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刚才已经打量过的整间屋子。杞人忧天的眼光,不言而喻。
“现在你们怎么生活呀!”
文质彬彬的孙爱灵泄去了王闯充盈的斗志。不用孙爱灵说,他还不清楚眼下的艰难吗?
之前身体好的时候,老大有事情叫他,他好歹能混点钱。现在,他这副德行,还能去显摆唬人吗?
王闯注视着一旁的孙玉盈,生生隐去眼中的不舍。
看来,想要和盈盈在一起呆上两天都是奢侈的美梦,两个小时不到,他们就要分离了。
而这次分离,怕是永别!
“盈盈,你跟你弟弟回去吧。”说完这句话,王闯立刻拧过脸,隐忍着胸内四分五裂的痛感。
孙玉盈早已看出弟弟说服自己回家的意思,但她不能离开王闯。王闯越是让她回去,她心里越是没底。
虽然弟弟的关心是真切的,她能感受得到。但是她,她一定要陪伴王闯。
“弟弟,我是不会回去的。你告诉他,他要杀,就把我们两个一起杀了。从我出来的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我再也不会离开王闯一分一秒。”
孙玉盈说这句话的时候,深情地注视着王闯佝偻的腰身。仿佛脚下就是万丈深渊,而她却不想回头。
背过身的王闯,已经忍不住再次流下滚烫的泪水。用袖口悄悄拭干泪痕。王闯竟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
就算他的生命在十八岁划上句号,但他在短暂的生命里认识了孙玉盈,此生无憾!
孙爱灵在一边却急得不行,如果这一趟他劝说不成,那么下一次,爸爸会轻易任由姐姐留在这里吗!
“姐。你听我说。”他拉过孙玉盈避开王闯,小声而急切地:“真的是你想错了,爸爸他不会杀人。我都已经去公安局证实过了。”
“你去公安局了?”孙玉盈果然大吃一惊。
“嗯。”孙爱灵连续点头:“公安局长闽江亲自对我说的。他说,你妈妈和你姥爷都是,是出了意外。不是谋杀。”
“闽江?”孙玉盈自语道:“那是姥爷的遗言上写的名字。”
“对,对,就是他。他还在。”孙爱灵的头点了十几次:“不信,明天我和你再过去一趟。你亲自问问他,他人看来还不错,不是威肃的难以接近。”
孙玉盈觉得大脑有些混沌不堪,这么多年了。她怎么就没想过去找这个人解开心中的疑团?
她半信半疑的望着孙爱灵,仿佛才从梦中醒来。
“难道姥爷他在骗我?可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难道不知道?他那张字纸惊吓了我多少年?”孙玉盈的表情忽然难受的扭曲着,泪滴如清脆的钢镚砰然滑落。
她失神的自语着,不可置信地连连摇头:“没有人知道,从没有人知道这许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她忽然瞪大眼睛望向孙爱灵,激动地喊起来:“你们根本不了解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们,在你们平平静静入睡的时候,可曾知道我的惊魂噩梦?在你们欢欢乐乐享受游戏、玩乐的时候,可曾知道压抑着我、缠绕着我的是什么?”
孙爱灵觉得心中一酸,他试图拉住姐姐的手,传递一种亲情的热力。
“姐,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跟我回家吧,爸就是脾气暴躁一点,但他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真的。你相信我。”
王闯听到孙玉盈激动的喊声,已经过来了。
望着孙爱灵,他的声音竟有种祈求的意味。
“你答应我,盈盈回去后,你要竭尽全力照顾她,你什么样,她就什么样?”
孙爱灵怔了半晌,王闯的话,好像在交代遗言。
“你答应我!”王闯的眼睛睁的更大,说话的口气使孙爱灵觉得,自己就是唯一一个能接受他这个托付的人选。
他不接受也得接受,接受更得接受似的。
“你放心吧,我答应你,她一定和我一样好。”对着王闯祈求至极的眼神,孙爱灵不觉开口承诺。
“她是我姐,我爸的亲女儿。我爸爸就是脾气不好,但是他在心里对我们是一样的。”他又不自禁地安慰道。
孙爱灵的话说的很诚恳,王闯听出来了。
他转向孙玉盈,安抚着她的双肩。
“听我的,回家去。等你考上大学,我们再续前缘。”
迷糊在弟弟的话中的孙玉盈此时醒转过来,她十分怀疑地盯着王闯,她是不是听错了?等到考上大学再续前缘?什么意思?
认识半年了,王闯跟她谈学习?闻所未闻,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简直!
她盯着王闯的眼神直把他看到骨头里。
“我不会离开你的。”她说话的声音很轻:“绝不会!”也很坚定。
孙爱灵是真着急了,姐姐比他想象的还要固执!
外面,已经传来敲门声。孙德力已经焦灼地等了二十多分钟。
对于儿子文质彬彬的解决事情的作风,他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
现在,他绝对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爱灵!”他在外面高喊:“回家!”
“姐!王大哥!”孙爱灵焦急地来回看着俩人。
王闯狠狠心,拽着孙玉盈的手臂,一路拖到外面。
当着孙德力的面,王闯漠然地:“回家吧,我养活不了你。”
孙德力歪起嘴角,冷然笑道:“这句话,还算是句实在话。”
王闯看也没看他一眼,在孙玉盈仓促的惊呼声中,拖着伤后未愈的步伐进入院子里。‘砰’的一声,黑色的铁门关闭了。
靠在门上,耳中听着孙玉盈连声的呼喊,王闯疲软地蹲下身体,受过重伤的牙齿发出咯蹦咯蹦的不可抑制的声响。
孙德力!他暗暗的咆哮着,此仇不报非君子!我就是死,也不能像只蚂蚁一样被你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