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孙德力的家中。
门铃声响,是孙玉盈和孙爱灵回来了。
王闯在警察的看管中,所以孙德力便叫女儿上学了。但是为了收敛女儿的性子,为了将她的心,笼回亲情这边。孙德力叮嘱爱灵和姐姐一起回家。
本来俩人是有钥匙的,但孙玉盈故意把门铃摁得十万火急似的,就是遛王阿姨急匆匆跑来开门。
而且每次门开,她都要抱怨一句:“真是慢呢!”
凡是帮着爸爸压榨她的保姆,她都要找空子整治她。
而摁门铃或无缘无故的呲她几句,是孙玉盈一贯使用的快速出气法。
王阿姨之前的一个保姆,就是让她这样气走的。
门一开,孙玉盈厉声喊道:怎么这么--”
忽然,她立刻住了嘴。孙德力沉闷的脸色,仿佛幽森森的血盆大口,吓得她立即噤声缩脖,还顺势把弟弟推到前面,挡避锋芒。
孙德力扫了眼孙玉盈,一言不发。便转身进到厨房,王阿姨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羊肉炒孜然的香气飘进姐弟俩的鼻孔。孙玉盈贪婪地嗅着,孙爱灵则捂着鼻子,放下书包。
有一点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肉的味道总是能盖过蔬菜的香味?
餐桌上有一道必不可少的葱爆土豆丝,孙爱灵对这道菜似乎情有独钟,顿顿吃,也不厌腻。
要么说,孙玉盈觉得这个弟弟真是太对她的口味。就连吃,都与她井水不犯河水。
胡乱洗了一把手,洗手液根本不用,便迫不及待的窜到饭桌上。
孙德力了然地瞪着她还沾着水珠的手。
“再洗一遍,打洗手液。”
孙爱灵刚好用洗手液洗完了手,看着姐姐懊丧的表情,不禁抿嘴一乐。
孙德力坐在桌前,眼睛盯着那盘儿子爱吃的葱爆土豆丝,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今天回来这么早?”爱灵露出两颗小虎牙,和爸爸打着招呼。
孙德力机械地把土豆丝夹到爱灵的碗里,好像没有听儿子的话。
爸爸今天有些反常,孙爱灵看出来了。
望着孙德力手背上那个显眼而深刻的疤痕。孙爱灵不禁轻声问道:“爸,你的手,完全不痛了吗?”
“啊?啊。不疼了,完全好了。”孙德力回过神来,儿子关切的眼神,让他觉得心里热热的。
游弋在心中的那个计划,在儿子血脉相连的亲情中,搁浅了。
本来是想让儿子和老太太相认,借儿子之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老太太。
然而,望着儿子纯洁无暇的关怀眼神,孙德力很为自己的恶毒计划感到可耻。这么好的一个儿子,他不能害了他。
孙德力重重警告自己,从小把他送出去,不就是为了让他做个好人吗?
爱灵,他的儿子,纯洁的就像一张白纸。
利用谁,他也不能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呀!
但是,那个老太太,却让他的心神无法安定。追根究底的闽江万一要是追溯到灵燕母亲的身上,那他可就是不义于大哥,甚或害死了大哥呀!
想到这儿,孙德力忽然感到一股冷汗‘嗖’的窜出肌肤。
“爱灵,最近,有没有人找你?”他尽量令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漫不经心。
“嗯?没有啊。”孙爱灵停止咀嚼,不明白爸爸的话什么意思。
“啊,没事儿,吃饭吧。”孙德力给了儿子一个亲切的笑脸。
在心底,他是多么希望,他最爱的儿子爱灵,永远永远都不要知道自己的作为啊!
然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闽江穿着一身便装,来到了孙爱灵所在的重点中学。
孙爱灵还在上课,闽江和他的老师说了几句话,孙爱灵便被叫了出来。
注视着一身藏蓝色休闲装的闽江,孙爱灵睁大了眼睛:“你?你是闽叔叔?”
“哈,记性还真好。”闽江特意夸赞道。
他今天可是来溜须这个小家伙的。
俩人来到校园内的操场上,闽江研判的目光看得孙爱灵不好意思。
他可是还记得上次自己撒谎的事儿。
“闽叔叔,你找我,有事儿吗?”孙爱灵腼腆地问道。
闽江夸张地绷起脸,嘘虎道:“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孙爱灵的脸,刷地红了。
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富有审讯经验的闽江立刻正色道:“上回你跟我撒谎,你说,彦菲是你妈妈?”
孙爱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是撒谎了。”他承认道:“可我是为了,为了,嗨!反正,我就撒了那一次谎。”
孙爱灵仰起修长的脖颈,十分认真的看着闽江:“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你撒谎了,真的。”
“真的吗?再也不会了?”闽江严肃地说:“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相信你。”
“你问吧。”为了表白自己的诚心,孙爱灵坦白的眼神清澈,透亮。
“那你真正的妈妈是谁?”
孙爱灵咧嘴一乐,还以为他要问王闯和爸爸之间的事儿。
“我妈妈叫灵燕。”他轻巧地说:“对了,闽叔叔,上次你说有一个受害者,她和我妈妈同名。”
闽江的目光定格在孙爱灵裸露的两颗小虎牙上,他的心里说不出是惊是喜。
果然让他猜对了,这男孩儿和灵燕的两颗小虎牙,简直一模一样。
闽江愣神了刹那,一个问题迅速在脑中旋转。
难道灵燕也和彦菲一样,是被强迫结合在一起的吗?
否则,孙德力为什么要杀她?假如说,真是孙德力杀了她的话。
望着眼前这男孩儿,闽江忽然有种辛酸的感觉。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他的妈妈是他的爸爸杀害的,他人生的旅途,还会如此单纯、宁静吗?
暂时收回同情心吧,重要的,是久积未破的案子。
闽江抬起手,掐了自己的脸狭几下,放松一下不自然的肌肉,他笑道:“是同名。对了,你妈妈在哪儿上班?”
孙爱灵狡黠地一乐:“你已经问了第二个问题了。”
“哦?哦。”闽江露出奇怪的表情,无言地尴尬着。
“不过,我也不介意多回答一个。”孙爱灵嗤嗤笑道。
然迅即,他的笑脸逃遁的无影无踪。
“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死了,得了癌症。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上班,这个问题,我从来没问过爸爸。不过,我有妈妈的照片。我长得挺像她,你要看看吗?”孙爱灵认真地说:“不过现在没带在身上,等哪天,我用手机给你发过去。”
“哦,好啊,好啊。”闽江应着。
“那你爸爸一定很想你妈妈吧?”闽江看似理解地问道。
“当然想了,我和爸爸每年都要去墓园看望妈妈。”孙爱灵充满自信地回答。言语中对爸爸妈妈充满浓厚的情感。
闽江听懂了,那是家的感觉,爱妈妈、爱爸爸的浓密情怀,全都显露在孙爱灵那清脆、嘹亮的话语里。
“哦,我记得附近有一座陵园,是那里吧?你妈妈?”
孙爱灵狐疑地望着闽江:“闽叔叔,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附近的那座山坡是烈士陵园。我妈妈的墓地在离这儿挺远的一个地方呢!”
“啊?那么远?那看你妈妈方便吗?”闽江的神情杞人忧天。
孙爱灵呵呵笑道:“闽叔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问什么?我是和你随便聊一聊。”闽江的面庞再次浮上尴尬的神情。
这个男孩儿,还真是不能小瞧。
他的聪明好像不光是在学习上,言谈之间,可以发现他貌似天真,却又比较成熟的思维。
“你想知道我妈妈所在墓地的名字,直接问我好了。”孙爱灵清脆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怪他的意思。
“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这个问题呢?难道你说的那个受害者,会和我妈妈有关系吗?”
孙爱灵这句话,听得闽江大惊失色。
无论怎样,即使他是自己厌恶的孙德力的孩子,他也不想孙爱灵知道他妈妈是被杀害的残酷事实。除非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