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孙德力便接到了律师打来的电话。
听到大哥被捕的消息,不禁气血上窜,天旋地转。
“爱灵!”他猛烈地呼喝道:“爱灵,你给我起来!”
刚刚进入香甜的梦境,孙爱灵便被爸爸的擂门声惊醒。
“出了什么事儿?”迷迷糊糊地钻出被窝,孙爱灵一脸的茫然。
孙德力克制住要冲上前给儿子一嘴巴的冲动,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说,你是不是给季硕朋发信息了?是不是你告诉的他?是不是你出卖了你亲大伯?是不是?是不是?”
孙爱灵在爸爸狮子般的怒吼中,无言地低下头,蠕动着唇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孙德力的双眼,充满了深深的痛悔与自责。
瞪向儿子的双目,怒不可遏。那里,正在涌出悲痛无奈的泪水。
直到这一刻,知道大哥进去的这一时刻,他才深深的感悟到:至亲的大哥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他宁可进去的是自己,宁可自己死,也不愿大哥出一点事儿啊!
然而,叫他如何是好?把他亲大哥送上断头台的,是他最亲最亲的宝贝儿子!
这刹那间,孙德力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年,他的声音出奇的软弱与哀戚。
“你怎么会有季硕朋的手机号?告诉我,告诉我吧,你这个小祖宗!”
“是,是大姨的,上次,你让我给姥姥和大姨的手机打电话。我,我就把号码存到我的手机上了。”孙爱灵低声回答:“但是,但是季硕朋他明明答应我不告大伯了的。”
“为什么你不把那该死的号码忘记?”孙德力猛然大吼一声,迅即又无比软弱地垂头自问:“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把你接回来?为什么我要在家打电话?为什么连我最最信任的儿子也要伤我的心?为什么?”
孙德力自言自语着,踉跄跄跄地走出儿子的房间,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用力捶打自己的头颅。
都怨他,不是吗?他要不掺和,灵善三人早已神秘失踪,尸骨不见。何至于送回去两个活人一个死人?天下有这么笨的蠢贼吗?
蓦然,孙德力眼中精光闪烁。大哥说过,这一切的啰嗦都因他而起,那么就由他来解决吧!
念想至此,孙德力大步来到自己的房间,砰然关上卧室房门。拿下裤腰上的钥匙串,刻不容缓地打开床下面的柜子。
那里,静卧着一把消音手枪。
把它攥在手中,有些生疏的感觉。快十年了,从他杀死那个巫婆到现在,他再也没碰过这把枪。
凝视着这把痛快淋漓的武器,孙德力心中生起了嗜血的本性。
如果大哥死了,这把枪,就一定要粘染人血!
也许,亲兄弟之间真的心有灵犀。身在公安局的孙德山仿佛感知到了弟弟狂躁的性子,他赶紧附着律师的耳边,说了几句。
“告诉我弟弟,如果我没救了,他一定稍安勿躁、你一定要转告他,他的大哥,永远不会怪他。”
律师慎重地点点头,脸色灰的很难看。
孙爱灵的手机短信,已经证明了孙德山的犯罪行径。铁的事实摆在眼前,纵然他一张巧嘴游说,法律的空子也难以寻到了,这一次。
律师走出门口,无奈地摇了摇头。
单单只这一次罪行,还不足以把孙德山如何,重要的是,闽江以这次绑架罪,长时间审讯、折磨孙德山的意志力,早晚会把他的老底抖搂个一清二楚!
公安内部审讯必备的手段,他还是略有耳闻的。
到那时,就算他孙德山再嘴硬,也只能保住他弟弟就不错了。
接到律师安抚的电话,孙德力把手枪放回原位,心里清楚,拯救大哥的希望十分的渺茫,从律师支支吾吾的话中能听出来。他很知道,大哥致死也不会出卖自己的。
然而,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去死呢!
公安局审讯室里,闽江观察着孙德山冷酷不羁的面色,隐忍着心底的兴奋。
这个黑道上人人闻之丧胆的嗜血狂魔,在他身上,到底隐匿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
“用不用我把孙爱灵找来和你当堂对峙?”闽江从容开口。
孙德山冷哼了一声,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闽江。
孙爱灵,他弟弟的宝贝疙瘩、那双嫉恶如仇的眼睛、那个他不能伤害一点点的亲侄子!
就像他当年死去的妈妈,他会撒谎吗?指望他站在自己一边,似乎比登天还难。
“不必多此一举,我想我上次已经承认我绑架了灵善一家。”孙德山冰冷的双目毫不示弱地盯向闽江。
“是吗?”闽江拿起桌上的瓷杯喝了口茶水,轻松的表情。
“但是你还没告诉我你绑架他们的理由?”
“我说过了,是因为他们不认我的侄子。”森冷地盯着闽江的茶杯,孙德山的口气有些不耐。
闽江放下茶杯,脸色骤然威严。
“你杀害了灵燕,而他们知道你是凶手,所以你绑架他们纯属杀人灭口。”
闽江毫不犹豫的断言,仿佛小年夜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崩震着孙德山的耳膜。他额头上的青筋不由自主地暴跳连连。
沉静了半晌,孙德山忽然笑了,笑的狰狞而肆意。
望着闽江的眼神,射出一种可笑的讥讽。好像闽江在编造一个极为蹩脚的故事。
闽江直直地盯视他,一眨不眨地。
就算孙德山是头老奸巨猾的狐狸,也逃不过他犀利的审视。
他还是从孙德山貌似平静的眼神中发现了一点心虚。
孙德山突然停止了笑声,就在闽江刚刚捕捉到那么一点软肋的时刻。
“闽江,如果你不当公安局长,应该是个很好的小说家。”孙德山的嗓音如拖拉机旁若无人的轰鸣声:“你的想象力不是一般的丰富。佩服,佩服!”
在这偌大空荡的审讯室里,他特意喧嚣般的回音显得那么的张狂、那么的满不在乎。
闽江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提高了声音,斩钉截铁地瞪视着孙德山,字字带出钢铁般坚硬的决心。
“孙德山,你迟早会说出你的所作所为的,迟早。”
不屑地转过眼神,孙德山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轻笑。
他不是不怕死,只是今天这个情景已经在梦里演习了千百遍,就算一个拙劣的演员,也懂得如何表演了吧?
时间在飞快的流逝,快得令孙德力摔坏了一块又一块手表。
所有可能找的关系,他都找了,包括孙德品。
但无济于事,闽江这王八蛋软硬不吃。真后悔当年没有一枪干掉他。
连日来,孙德力甚至想过绑架闽江老婆,但大哥不叫他轻举妄动的话频频传到耳中。
他知道大哥的意图,这件案子他认了。他害怕自己心急动出事儿来,兄弟俩全军覆没。
孙德力的精神紧张透了,别说十年二十年,就是大哥在监狱里呆一天,他都不敢想象那个糟糕至极的场景。
叫他于心何忍,情何以堪?九年前他留下的漏洞把大哥送进监狱的,是他害了大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