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难舍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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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中原匪乱虽平,民怨纷纭又惊扰朝堂。陶行潜正想回发迹之地,请张斌秘密进言。正德帝十分欢喜,亲自在豹房接见,授以三省按察使一职,命令节制军政,速平息民怨。

陶行潜带上家眷,率领亲兵,乘船沿运河而下,旌旗招展、浩浩荡荡。第一站落到临清,周近大小官员,商贾士绅又一齐聚到码头。陶行潜特意穿戴崭新衣冠气宇轩昂走出船舱,三省督抚齐上船躬身作揖,口道:“恭迎侯爷。”陶行潜抱拳还礼,道:“烦劳三位仁兄也奔波汇聚在此,陶某是想亲自转达上意:百姓安定,皇上才能心安。三省毗邻京机绝不可再生事端。陶某既接受重任不敢一点松懈。三位皆是镇守一方的大员,即刻也要转达本督的命令:无论如何马上平息各自境内骚乱,哪里办不好本督会严加戒律。”

三省都抚感受到巨大压力,打起精神,一时却不好还言,跟随陶行潜下船到码头。陶行潜挥手答谢众人欢呼,又是人声鼎沸。他也不作停留,上轿便往原来大帅府。

张羽很早就得信息,已将帅府广为修缮,成为办公与家居的理想府第。指引众大员到厅堂后再协助管家安置眷属。三省都抚便向钦差陈颂扬之辞,表果敢能为,后来见没有慰留之意,知趣拜辞而出。陶行潜却留张羽、常氏兄弟并丰游击共宴。然后一连数日游玩享乐。程金彪投其所好于城外整理一所别墅主动进献供他消遣。

这一天,程金彪又到别墅,趁着陶行潜悠闲独坐悄声报说:“大帅,朱子岳想要再见您一面。他已在我那等待,求我来探问。大帅还记得这个人吗?”

陶行潜一笑,略一点头,故作思考后道:“你明天带他到这里。巨富庄三当家吗?”

眼神微闭,程金彪便退出。陶行潜示意张羽留下,问道:“巨富庄的一举一动公公不会不加注意吧?”

张羽狡猾一笑,应道:“大帅真是神人,朱家果真送上门来。大帅让办的事小的怎敢不用心?”

“巨富庄真的富可敌国吗?”陶行潜也自得意,追问道。

“小人多方查问得知,这朱家在匪乱前身家操成百上千万,匪乱时虽破些钱财免灾并未伤到根基。不过现在又处在麻烦之中——朱家有良田万顷,匪乱时任人耕种瓜分,现在再要拿着地契重行圈收,连及数县成千刁民群起抗拒。民怨便属对朱家最大。”

“朱子岳此来本督应怎样答复,请公公不吝赐教。”

“小人想都在大帅计划之中,我们只管尊大帅示下。”

陶行潜走过来手搭张羽肩头,亲切道:“陶某一向视公公为贴近之人,张总管在京城也曾特别交代。”

张羽心领神会,两人默默达成共识,趁机蚕食朱家的百万家财。

朱子岳心怀忐忑来见陶行潜,叩拜毕虔诚递送礼单,仍言谢释放朱子木之恩,一边察言观色揣测对方是否向近。

陶行潜倒直接,问道:“三当家不只是为以前事而来吧?本督此番奉上命回来平息民怨,听到就数你们巨富庄闹得最凶,难道还有人想造反不成?”

朱子岳正为此事先来探听风声,很是紧张,小心言道:“陶大人荡平匪乱,我们一家才重见天日。老父本也要来拜谢,确实为许多杂乱事阻扰。那时我们不得已忍气吞声任人分割,但现在天下太平还有刁民恶习不改,还想强词夺理拒绝交还,更有人占山为王对抗衙役,所以小人来肯请大帅做主。”

陶行潜耐心听他陈词,然后正色道:“国有国法,自会保障你们巨富庄原有的利益。不过非常时期决不允许任何人再生事端。本督已传下命令,但凡聚集闹事,无论双方孰对孰错,都一律严惩不贷。”

朱子岳见陶行潜态度威严心生惧怕,难以揣摩对方的心思。又斗胆试探道:“小人这次回去一定告知那帮歹徒,大帅要为我们做主。大帅还有什么吩咐,小人一定努力办到。”

陶行潜道:“你们沾着国姓,朝廷一向厚加看待。陶某正打算亲去调解,也想见一见有中原陶朱公美誉朱老员外。”

朱子岳十分欢喜,马上应道:“大帅为了朱家不惜屈驾,小人代表老父先叩谢大恩。”

陶行潜上前将他拉起,道:“你也不必宣扬,陶某力求公事公办给所有人公平。”

巨富庄在华阳县。不只华阳县,华阴、青峰,三县土地大半为朱家所有。现在三县耕者一齐抗拒,官府得陶行潜命令不敢激化矛盾,令朱家无有依靠一筹莫展。

陶行潜送走朱子岳,感到时机成熟,率领亲兵向华阳县进发。途经帽儿山,山势虽不险峻,但古木挺拔,溪流清澈,逐渐幽深寂静。陶行潜兴致盎然,弃轿上马,赏看缓行。山路忽然一转,前面突然现出百十余山民,又一齐跪伏下去。亲兵卫队警觉冲上前去,举刀枪围逼。陶行潜催马上前。跪伏中当头一人抬起头高声喊道:“陶将军还记得我们吗?”

陶行潜便仔细打量这张面孔:棱角分明又刻着数道伤痕,眼神灼热,很像军旅出身,有印象却记不清了。

那人又道:“小人是帮您打败刘六的赵祥啊!”

陶行潜恍然记起,两年前率大军与数万匪军狭路相逢,相持中俘获以赵祥为首的一队人马,然后诱他反目引大军偷袭取得大捷。事后因他立功赎罪,真的饶他们性命,准他们自由。不想此时重逢,勾起对往事的回忆。陶行潜心情舒畅,下马亲自拉他起来。问道:“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赵祥激动得几乎落泪,答道:“陶将军,后来你去了别处,我们担心侍侯不了新来的将军便跑出来,不过再没干违犯国法的事。听说您要到这里,和兄弟们赶来拜见。愧对将军,我们快活不下去了,求将军再给我们一条生路。”

陶行潜感念他们曾为自己卖命,且以后还可利用,决定收留。招手让他们起来,问道:“你们现在都在何处栖身?”

赵祥答道:“将军,这大山就是我们的家。弟兄们来接您到山寨看一看,歇歇脚。”

前面路更加宽阔平整,不一会转入山寨看到房舍整齐犹如集镇,间有亭台楼阁、园林花草,简直是别有洞天。再进到一间敞亮的客厅,马上有身姿俏丽的女子鱼贯端上山珍美食。这一切都令陶行潜感觉茫然。

赵祥笑着解释:“将军,弟兄们想孝敬您老人家,弄了些山里的野味请您品尝。”

桌子很快被摆满,盘碗中大多是珍稀之物:鹿肉、熊掌、虎筋、獐脑、猴头、香菇……

陶行潜有所醒悟,不由笑骂:“大胆赵祥,敢哄骗本都,你们这是活不下去吗?”

赵祥脸上又现难色,扑通跪下道:“将军,弟兄们现在生活全靠这帽儿山,可巨富庄要从我们手里夺过去!”

陶行潜更加在意,令他起来细讲。

赵祥叫手下又献上虎皮、人参等宝物。控制情绪低声说道:“将军,巨富庄说这山原来是他们的,赶我们走——”

陶行潜生气道:“他们说是就是了?你们是不是还跟我打过仗?普天之下都是皇上的,他们巨富庄怎么这样大胆子开口放肆?”

赵祥接着说:“巨富庄大当家拿来地契让我们看,县衙也帮着他们,可弟兄们怎舍得离开——后来听说将军回来了,就等着您为我们做主。”

陶行潜听到巨富庄有地契为证不由慎重思考。赵祥又道:“将军,好事不能总让他们占着。打仗时他们躲起来,我们弟兄赴汤蹈火拼着命,这会也应该得些补偿。将军,这帽儿山南面有果园,北面有桑林,里面还有成片千年的古树……真是宝地呀!巨富庄愿出十万两银子让我们走。”

陶行潜静下心来,逐一品尝桌上美味,主意也慢慢拿定了,端起最后一盏酒,道:“赵祥,你是聪明人,我以后还想到你们这里来散心,懂了吗?”

赵祥便明白陶行潜心意,非常欢喜道:“将军,这帽儿山就是您的,弟兄们给您看着。而且以后我们说什么也不离开您了。”

陶行潜虽意犹未尽,也不再停留。山寨弟兄都传得信息一齐跪送表达忠心。出了帽儿山便能看到华阳县城。朱一横、朱子岳与县衙官员齐出城门迎候,陶行潜下轿走上前去亲自搀扶朱一横,一边稍加打量:虽年过花甲,但精神远胜过常人。亲切言道:“朱老员外富甲天下、声名远扬,陶某早就听说,只是那时戎马匆匆未能一遇。今日终尝所愿,许多事还要多多请教……”

朱一横眼神成精,与陶行潜对望一眼就觉得不好应付。小心还道:“侯爷荡平匪患令我等重见天日,早就想亲自拜谢。实在是家里麻烦不断难以脱身。子木的事全靠侯爷明察,现在诸多乱事也要靠侯爷虎威理断。”

陶行潜有意先将他一军,道:“近来确实有许多百姓来告巨富庄的状,让陶某很是为难。”

朱一横并不示弱,还道:“老朽想侯爷曾扬名中原,对这一番骚乱因由应了然于胸,老朽深信公允。”

县令胡安靠过来,一揖道:“侯爷一路风尘仆仆,下官胡安恭请侯爷先到县衙休息片刻。”

朱一横也道:“请侯爷上轿,老朽随时恭候传唤。”

陶行潜微笑道:“与老员外谈兴正浓,可否陪陶某共用便宴?”

朱一横忙一揖,道:“恭敬不如从命,老朽得以为侯爷接风倍感荣幸。”

众人归轿,赶到县衙。胡安先命侍女引陶行潜盥洗,自安排晚宴。等侯爷换了便服回来,请朱一横共上坐而与朱子岳下首相陪,三人尽用恭维之辞连续敬酒,陶行潜脸上和悦,问些风土,一桌气氛融融。待菜过五味,陶行潜眼神盯住胡安问道:“本督亲到华阳,胡县令可知为了什么?所辖之内,属你们这里民怨最大且仍无缓解!”

一头汗水洗却刚才的欢愉,胡安垂头听讯。

陶行潜接着道:“现在朱老员外正在场,免得公堂之上难讲情面,二位可先给我些回复。”

胡安转眼看朱一横神色仍泰然,也壮壮胆,倾吐已准备好的言辞:“朱老员外所有地契完好无损,大多数百姓也能安分守己伏法归还,朱老员外还答应给予相应补偿。只有少数****仍聚集抗拒惑乱人心,下官想必须严加惩治,不得已杀一儆百,局面就会平息。下官就等侯爷示下。”

陶行潜听后大怒,厉声道:“胡县令以为就这么容易解决吗?匪乱刚刚平定,皇上又命陶某回来镇守是何用意你未曾深思吗?而本督再严示不许搞出乱子是何用意你也不明白吗?”

胡安被批手足无措,离开座位跪下道:“下官愚钝、下官愚钝,请侯爷明示。”

陶行潜余怒未消,接道:“这件事叫你办得一塌糊涂,本督将亲自传唤所有当事人等,然后依照法度安抚四方百姓。”

胡安听得失了位置更加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属下知罪,属下甘愿领罪。”

陶行潜才缓和语气道:“胡县令,本督还没有想摘你顶上乌纱,不过你要牢记教训,回来坐吧。”

朱一横感觉得到陶行潜的许多言辞也是射向自己的,内心沉痛,不知该怎样插言,只好垂着头忍受。陶行潜转向他,微笑道:“令老员外见笑了。土地归属就该以地契为证,谁也搅瞒不得。”

朱一横听这一言心里略放宽些,探问道:“侯爷的意思,老朽并没有错?”

陶行潜有意让他再高兴一些,朗声道:“老员外只是想拿回原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能有何错?——不过一切土地终归是国家的,朝廷可能做些特别安排:譬如主人不在了,田地不能荒着;获得战功的将士正好给予宽厚的体恤……而为掩众人口舌,老员外也不能完全坐收渔翁之利呀!”

朱一横猜度说到正题随声附和:“侯爷说得是。”再细心听候。

陶行潜却住了口,一段宁静营造出另样压抑的气氛。朱一横忍不住抬头看陶行潜严峻的脸色,似乎逼自己马上表态。暗想了想自己真的没有与这位大权在握又城府极深的侯爷讨价还价的条件,不由干脆量出底牌放手博上一博,于是拜道:“老朽一家老小能保全平安,一靠老天保佑,更要谢侯爷率领一帮将士浴血厮杀赢得胜利。百万家财终是身外之物,失而复得,愿与侯爷共享!”

陶行潜面露喜色,却道:“老员外误会本督的意思了。”

朱一横抢着说:“老朽言过了,侯爷贵为三省父母焉能在意区区一庄,老朽之意:区区这点家产任凭侯爷裁决。”

陶行潜暗自得意,心道:任你老奸计滑也自动钻进圈套。还一拱手,言道:“老员外这么说令陶某安心许多。也请老员外放心,天朝法度不变,绝不会令朱家吃亏。”

朱一横听罢十分舒心。但陶行潜又故意压低声音——一桌四人谁也躲不开又都只能惟命是从,这种语气令朱一横预感不妙。

“陶某的确有事相商,帽儿山赵祥一伙曾为本督冒死冲锋以至离散,既然流落此地并已安身立命,便想赏还他们自由。而所占老员外之地本督会用他法弥补。”

朱一横更熟知帽儿山的价值,且是他起家的根本,不惜冒险随即予以婉绝:“侯爷之意敢不从命,只是帽儿山是本家祖坟所在,老朽愿割让其它肥美田地相送。”

陶行潜脸色马上阴沉下来,道:“原来老员外并不把本督放在眼里。也好,公堂之上再行理论,今夜已晚,请回吧!”

朱子岳见陶行潜突然翻脸忙插言想来扭转:“侯爷误会家父的意思了……”

陶行潜根本不再听辩解,先行离席,急急出门向后宅。

胡安站起只一声哀叹连忙追出去。朱家父子面面相觑,身不由己出了县衙。朱子岳再向老父请示:“帽儿山是一定保不住了,不如干脆早答应陶大人……”

朱一横还在深思,他豪气犹存不甘任由宰割,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看很难与陶大人走到一起。”

深夜阴云密布,吞噬最后一丝星月残莹,风也全息,似乎一场倾盆大雨马上就会来到。县衙前后孤独几盏风灯成为标记,当值差捕因里面有大员驻扎不得已时而出来巡视一遭,然后躲进各自差房,算计何时下雨。三条更深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越过后面院墙,又飞落房脊之上。陶行潜所居院落灯火犹明,亲兵卫队不敢歇息,四面守卫。三黑衣人却轻功高绝,沿房脊穿行,直飞到那间房上。卫队中有眼力精锐者开始觉察,待他们移到前面房檐终被发现,放声喊:“小心,有刺客!”房上三人不再谨慎,马上行动,发出一片袖箭射倒前面两人,一人冲进窗户,另两人阻截卫兵。

陶行潜已经惊醒,多年军旅生活养成警觉的习惯,马上爬起来,隐约见一道黑影进了卧室,自信有武功可以防身,驱赶慌张凝神等待。而黑衣人刚到里面眼前发黑,每动一步都得摸索,待感觉到陶行潜也是胡乱指东打西不得招法。陶行潜顾及对手有剑,寻机先跳出窗外。

丰同已经赶到,径直保护侯爷。卫士聚集一齐用命围战三黑衣人,三黑衣人拼杀到一起,知万难得手,会意齐跃到房檐。

护卫中虽有几人可以跟上,但再对比轻功差上好些,跟出县衙便成徒劳了,纷纷回来复命。县令胡安慌张赶过来连连请罪,陶行潜盛怒之下寻觅发泄。丰同进言道:“属下看有一人剑法酷似飞龙镖局总镖头张平,而飞龙镖局正在华阳。”胡安忙回道:“张平死后,其弟张虎便解散了镖局,然后也去向不明。张夫人出身乡宦,不久死在娘家,有说病死,有说自尽。其子与张虎一同消失。丰将军前些时还来彻查过,下官绝不敢隐瞒。”丰同道:“属下猜想这次行刺与偷袭军营的都是飞龙镖局的人,张虎叔侄不除早晚还要来惹祸端。”

一场暴雨骤然而至,胡安不敢推脱与丰同冒雨赶到飞龙镖局,果然成一片荒宅,联想遭受厄运更觉恐怖、死寂。

雨过天明,空气湿润而飒爽。太阳还未起来,华阳县巡捕便四出搜捕曾在飞龙镖局的镖头、伙计。朱一横父子打听得昨夜事件,急忙到县衙外殷勤探望。却被阻拦。想方设法联系胡县令,终于到晚上才得以一见。胡安面容委顿,急切而又哀伤道:“侯爷像是十分怀疑二位。抓获的疑犯都被严刑拷问,本官被置一边也如坐针毡。帽儿山的事两位还是快些应允吧!或许可以让侯爷消些火气,不然咱们都难保全!”

朱一横还稍能沉住气,回道:“把巨富庄与飞龙镖局联系起来十分容易,老夫也猜想昨夜会是张虎等所为。区区帽儿山未见能解长久之忧,老朽留在这里听侯召唤。子岳,你速回去让大家做最坏的准备吧!”

胡安反来安慰他道:“老当家,又何至于此?侯爷大不过是一时之气,真正肚量不会这般狭小,老当家若实舍得帽儿山,本官愿斗胆再行撮合。”

朱子岳也附和道:“子岳早曾两度接触这位侯爷,虽严厉倒也爽快,昨夜老当家当面顶撞便不委婉实是性情写照。我们不由一切听凭指令,全顺着他的意思,或许还可以慢慢亲近。”

见老父认真听,接着道:“还是我留在这里与胡兄里应外合,老当家先回去歇息,也跟我众位兄弟说明一切的不得已。”

朱一横又思忖半晌,看一眼儿子,又看一眼胡安,都是信心回归的样子。自叹一口气道:“我真是老了,时局也不同以往了,留在这里确实总是想众多顾虑。子岳你自己小心了。”

胡安得这边委托,寻机向陶行潜表明。正好赵祥来探问因得行刺信息赌誓寻拿刺客。而当真如胡安所想,巨富庄一服软,陶行潜便把追查行刺的事也放松了。

而巡捕、亲兵这一番折腾也把老百姓吓住了,所有有关土地归属的问题很快悄无声息地理顺了。最倒霉的是那些曾在飞龙镖局当过差的伙计,被打得死去活来也实在贡不出什么,又被关进牢狱。

虽然公事私事都办得挺顺利,但陶行潜已难感惬意,便急着离开。丰同请示行另一条路,将到鱼归,又遇到一位昔日曾投靠过陶行潜的江湖人物——黄河飞鱼金水姣的迎接。当年是青浦渔帮的帮主,为躲避响马胁迫而投奔官军,平息匪乱后重新会聚弟兄又得丰同支持在鱼归成立四合渔帮,势力越来越大。引陶行潜到来也是丰同精心安排——前一段时间金水姣加紧督造了一座河畔别墅,冠名小蓬莱。陶行潜看后大加赞赏,乐不思蜀。刚刚吃腻山珍又尝河鲜,真的活出神仙一般的味道来。

陶行潜留在四合渔帮却令临清程金彪一日急甚一日,先是听说华阳县全力追查刺客张虎叔侄,再听闻各地衙门得密令暗自调查所辖江湖帮派的过失,不得不担心起曾经与乱匪秘密协定的事被捅破。更可怕是与陶行潜新宠金水姣早就不睦,而金水姣若从中挑拨既可以报前仇又可以吞并自己势力,简直不敢想象。不便去四合渔帮,只好从张羽口中探听风声。而张羽因程少雄的事对程金彪也减了许多亲热。

程金彪更加郁闷,当着儿子、侄儿面不住叹息。

程少彪心里一直嫉恨着堂兄,感觉是亲自向父亲表明,同时解满腔仇怨的时候了。开口道:“爹,张公公态度大不如前,我知道是何原因。大哥身边藏着梅花庄余孽!”

程金彪听后大怒,训斥道:“少彪,你胡说什么?”

程少彪仍接着道:“而且张公公也知道,只是碍着您的面子才没深究。”

程金彪当然早听到些风言风语,但是特别珍视侄儿自尊只当作耳旁风。现在面临着满门的生死存亡不得不问:“少雄,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叔父?”

程少彪抢先答道:“大哥突然间收留了一位美女,十成是梅花庄主的后人。我提醒过他,但就是不听。后来张公公要见,她竟然和她什么兄长袭击张公公。张公公虽说罢了,难道心里不怀疑咱们?”

程金彪惊问:“少雄,真有此事?”

程少雄心里犯难,边想边答:“叔父,侄儿是喜欢上一位姑娘留在身边,不过不像二弟说得那样。侄儿正要请示叔父,我想娶她为妻。”

程金彪见他目光闪烁,愈加相信了儿子的话。但要侄儿亲口承认,逼问道:“你先跟叔父说说这位女子的来历。”

程少雄稍一迟疑,程少彪插言道:“大哥不要掩饰了,难道张公公和常氏兄弟真的看不出?”

程少雄无法辩解,垂头思痛。

程金彪继续施压:“少雄,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由不得你一时莽撞。以前就过去了,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程少雄想过会出现现在局面,但想不出对策。又对叔父一直十分敬重,不敢顶撞。

程少彪正好落井下石,道:“大哥,你也该玩腻了,不如送给张公公。虽然他是废人但仍贪恋美色,凭嫂嫂模样,保证他不会再怪罪咱们,还会谢大哥呢!”

程少雄心里更受煎熬,只是当着叔父的面不好发作。

程金彪从身后握住侄儿的双肩,为他排解道:“少雄,叔父对你怎样你自琢磨。这女子现在关系到咱们程家存亡你要想明白。天下美女多得是,你不要为这一个昏了头。少彪这次说得也不无道理。”

又招呼儿子:“少彪,老父知道你对我一直偏向你哥哥有意见,你们兄弟也有些小矛盾,但要记住咱们是一家人,关键时候一定得抱成团。”

程少雄不知怎么出的金龙堂,思想与黄英英的日日夜夜。自己努力付出真爱也收获过那种快乐和满足。但是自从黄英虎毙命后黄英英开始郁郁寡欢,再难以唤起热情。人是得到了,那颗心并未完全得到。而她终日沉闷姿色随之减却三分,程少雄渐渐倦了,渐渐恼了。

许多复杂的情愫混杂在一起。但想到就要分手还是舍不得。走进黄英英闺房,看她脸上仍是那幅淡漠的表情,心头一阵厌恶,暗道:抛开她算了。走到她面前,平稳下心态,柔声道:“英英,我保不住你了,这里风声紧了,你先到外面避一避。”

黄英英听后没有一丝异样的反应,仍是淡漠地低头幽思。她想过这样的结局,想过比这还要痛苦的结局。

“少彪把事情告诉了叔父,叔父大发雷霆。我只能先帮你逃走,以后再接你回来。”

黄英英默默听着,像一个精神出壳的呆子。程少雄本想再叙些情话,终于全失了情致。便冷冷道:“你准备准备吧,我们尽早起身……”

出去后心里反而很平静,连续做些安排,再回来已是深夜。黄英英房里仍亮着灯,想了想还是推门进去。黄英英痴痴地坐在床边,头上梳起光亮的发髻,衬着玲珑白净的小脸,单薄的衣着包裹着瘦弱却匀称的身体,那么俊秀可爱。终于抑止不住闪出泪花,她对程少雄分明是满含爱的。曾经做出抉择,把自己完全交给这个男人,甘愿奉献并没希求圆满的结果。程少雄禁不住把她搂在怀里,亲吻她的脸颊,亲吻她的身体,直到她躲避、阻拦。他理智下来,只搂紧她,无奈道:“英英,我实在没办法再留你在身边。你一个人到江南如果遇到江海堂的人就找寻方兵。等这边风头过去我再去接你。黄英英仍不出声,止住了泪水乖顺地依偎在他怀里。千言万语也道不出她的秀美与倔强。

程少雄布置的马车赶了过来,黄英英坐进去,程少雄骑马护随。一路平静到达渡口,在此等待的忠厚船户上前迎接,程少雄不多言语引英英上船,又将装满金银的包裹交到她手里,最后道:“还好,叔父还不及阻拦,你要好好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