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你是谁
他沉默已经代表默认。
觉察到这点,向北那股倔劲儿又战胜了理智,她推开车门跨了下去。
似乎没料到她真的会下车,南箫有片刻的愣神,感觉到身边的位置一空,他才恍然惊醒。
不受掌控的女人,出乎意料的女人,她真的以为可以打动他?
不,他是南箫,他没有感情,他的****早就死了。
老陈扭头问:“南殿?真要把她留在这儿?”
南箫的目光已从那种彷徨中恢复如常,坐正了身子,直视向他,不容置疑的语气:“你留下陪她?”
老陈立刻噤声,规规矩矩的发动了车子。
黑暗中那两抹光亮绝尘而去,留给向北的是一片无际的黑暗,她立刻就后悔了,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背包还落在车上,包里有她的手机,失去了与外界联系的物质,无边的恐惧立刻像潮水般袭来,扑天盖地的将她淹没。
她怕黑,从小就怕,每次在外面玩儿得晚了,她就撒娇的让向泽背她回来,向泽一边骂她是胆小鬼,一边将比他矮了一头的小家伙背起来,伏在他的背上,再黑一点,她都不怕。
“向泽,向泽。”向北不断的看向四周,嘴里嗫嚅着弟弟的名字,她缩在一棵树下,随手捡了块石头护在胸前。
夜,静得可怕,偶尔传来的沙沙声都让她心惊肉跳,她紧紧闭着眼睛,尽量不去想电影中那些恐怖的场景,可是,黑暗触动了人的敏感神经,她早就出了一身冷汗,手里握着的石头也湿润了一片,变得黏黏的粘手。
很怕,很怕!
包里的手机第N遍的响起,南箫终于不耐烦,拎起那个还拴着卡通挂件的背包向下一扣,最重的手机掉了出来,屏幕一蹦一蹦的十分焦急,他拿起来,随便瞥了眼上面的名字:向泽!
按了挂机键。
女孩子的手机总喜欢粘些小点缀,她也不例外。
几乎是无意识下,南箫修长的手指竟然自动的打开了她的相册。她看样子不喜欢自拍,手机里只有寥寥三张照片,一张是和向泽,扎着马尾的女孩儿,笑得一脸阳光,而身边的男孩儿搂着她的肩,两人一起看向镜头,做鬼脸,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另一张是全家福,看样子是从某个相集里拍的,很清晰。而最后一张让南箫瞬间收敛了呼吸,他按着放大键不停的按、按、按。
只因为照片中那个人竟然是他!
角度找得不好,只能拍得他一个侧脸,他站在车前,仰着头打电话,一楼晨光自他的脸侧微微露头,称得他的脸像是镀了层金光。
他打开日期,是十几天前,他去向家吃饭的时候,再看标题,他握着电话的手不由一紧,思绪有那么一瞬的紊乱:六道门南箫!
“停车!”南箫皱起眉头,情绪有些烦燥。
老陈急忙将车停到路边,夜沉如水,窗外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像是蚕在啃食着桑叶。
手机再次响起,南箫接了起来。
“小北,你在哪里?”焦急而关切的声音穿透了耳膜,他心里一紧,冷声回答:“滨海路。”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见南箫没什么表情,老陈斗胆问了句:“南殿,开回去吗?”
这样的夜晚,别说是个小女生,就是大男人恐怕也要被吓出个好歹来。
他合上双目,倚在后座上,吩咐:“回别墅。”
仁至义尽!
向北被向泽接回去的时候,一直踞在他怀里,她吓得不轻,那块石头还握在她手里,任向泽怎么要,她也不肯扔掉。
向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满的全是心疼,她怕黑,从小胆子就小,甚至不敢半夜起来上厕所,是谁这么狠心将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的扔在荒郊,他一想,就咬牙切齿。
幸好没什么事,要不然,他一定会去找他拼命。
向北什么也没说,回到家就睡了。
向泽一直陪到她睡熟才离开。
第二天中午,李汇方带来了好消息,大厦决定拖延两个月交租时间,但要收取20%的滞纳金,虽然如此,但向北一颗心总算平稳落了一半儿,看来南箫并非铁石心肠。她想起背包还落在他那里,正愁着怎么取回,有人在外面叫门,是快递公司的,他将一个包裹递进来,向北签了字,打开一开,不是她的包又是什么。
她苦笑,他还真是避瘟疫一样的避她,连送个包也要托快递公司的人。
向北无心再去考虑他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去哪里弄这笔不算小额的房租。
李汇方出了个主意,政府最近在招标一项铁路的承建工程,以和氏以前的资历完全有资格去竞争一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一斤钉,只要拿下了这个项目,和氏就有可能打赢翻身仗。
这么大的事,向泽一定是知道的,但他没有告诉向北,似乎所有的担子他都一个人抗了下来,报喜不报忧,他越是这样,向北就越是心疼,不努力做点什么,是绝对不甘心的。
李汇方说,和氏的竞争对手最主要的有两家,一是修爵集团,最近才崛起的建筑业新贵,二是C.W,传媒巨头,而负责这次招标的则是国内最有影响力的企业——伟仕。伟仕的总裁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甚至连名字都无从知晓,传说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子,又传言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才俊,但不管它的老板是什么人,伟仕与政府之间的关系有目共睹,拉扰了伟仕就是赢了投标。
对于传媒巨头C.W的加入,李汇方也不奇怪,这次和氏清盘,C.W几乎一夜间收购了它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以后掌控运输业也指日可待,C.W的总裁白夕夜,虽然年轻,但是为人阴狠狡猾,以向泽的实力,根本不及他一根手指头,再加上另一个神秘的修爵,和氏想赢得这场投标,简直就靠天降大运了。
但是向北还是决定试一试!
晚上有伟仕准备的酒会,和氏也在邀请名单之列。
向泽和李汇方商量了下决定参加,原因是想借这个机会结识一些新的企业家,而且顺便窥视下竞争对手的实力,听说,修爵集团的总裁和C.W的夜少都会露面。
向北这两天一直在感冒,但还是坚持要去。
她找出以前向云天给她买的小礼服,在黑色和白色之间选择了后者。
向云天一向宠她,虽然知道小女儿不喜欢参加应酬,依然会给她买很多漂亮的衣服,多是很素很清纯的风格,满满一柜子。除了在学校的晚会上穿过一件,别的基本都是由佣人来打理,她很少去看。
没想到现在,这些衣服倒派上了用场。
参加这种酒会,必然不能太寒酸,那样在气势上就输了一筹,所以,向泽也是一身名牌西装,裤线笔直,他本就年轻帅气,此时着上正装,更显得阳光中带着冷寒,谦和中夹点孤傲,一出现,便引来众多名媛的注目。
而向北则是一件白色吊带连衣裙,A字形的裙摆也很可爱,配上一双白色带蝴蝶结的高跟鞋更加甜美腻人,不知秒杀了多少目光。
这对兄妹很快就成为场内的焦点,谁都没想到向云天竟会有这么出色的一对儿女,和氏虽然没落了,但是他们仿佛又从这对年轻人身上看到了新的希望。
李汇方殷勤的带着两个初入商场的新人跟大家打招呼,互递名片。
而在酒会的二楼,一双眼睛正慢慢的朝这边看来,声音冷凝:“我不想在投标会上看到和氏。”
“是!”旁边有人应声!
黑暗中的人端起高脚的勃根地杯,透过杯中酒看向外面的花花世界,做了一个干杯的姿势。
一圈下来,向北的脚有些疼,这种高跟鞋,她还是第一次穿,跟向泽打了声招呼,她找了处角落坐下来休息。
脚踝很疼,但是又不能失态的去揉捏,只好在下面轻轻的转动几下纾解。
“你好。”客气的男声响起,向北急忙坐正了身子,几乎是机械性的微笑:“你好。”
来人轻笑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下,向北这才看清对方的脸,很熟悉,熟悉到她的脑袋瞬间失忆。
“宇皓轩,很高兴认识你,向小姐。”他知道她的名字,想必是调查过她。
向北眉梢跳动,还在极力的想着他们是不是认识,伸出手,触到他掌心的一片冰凉,顿时脑子里开了窍,“你。你是那天。”
他温柔的笑,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角的笑意渗透进了眼里:“向小姐想起来了?”
“是哦。”向北尴尬的笑着,不好意思的微低着头,下鄂尖尖的,在灯光下勾勒出一线完美的弧度。
那天在大厅,她被人推倒,是他帮她解了围,拉了她一把!
“上次的事,还没有谢谢你。”
宇皓轩从她娇媚的脸上恍然回过神,轻笑:“举手之劳。”
“向小姐应该还没有大学毕业吧?”宇皓轩倚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意兴阑珊的看过去。
他调查过她,但他也没有避讳,倒是这份坦诚让向北觉得他并不像蓄谋的人,于是话间也放松了许多:“嗯,我上大二。”
“向小姐成绩很好,歌唱得也不错,就这样放弃。”他倾身过来,眉角微抬,一杯红酒在五指间转动:“不觉得可惜了?”
向北按压住那丝苦笑,这个时候,她没必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博取同情,面前一脸淡然的女孩倒是晃了宇皓轩的眼,他暗自打量了她一下,唇红齿白,眉宇间似有那么一丝不屈的倔强,倒和她的年纪不甚相符。他颔首,杯沿轻轻嗑了一下向北的杯子:“为你的歌声干杯。”
向北倒是笑开了,他何时听过她唱歌,不过也不排斥,小小的啜了一口,红酒虽甜,但是入胃辛辣,有一种苦涩慢慢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化成眼中的一抹晶莹。
她不太会喝酒,一杯可醉。
加上感冒的侵扰,脸不自觉的烫了起来。
“不舒服?”宇皓轩眼明心细,靠近她,轻轻扳过她的脸,已经热的烫手,他的手温又是冰凉,这样近似于暖昧的触摸,向北竟然觉得有丝依赖,就像周身是火的人突然抓住了一丝清凉,想要的更多。
而他的手背搭上她的额头,好看的眉头微皱:“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他凑过来观察她的双眸,可以清晰的看见赤红的血丝。
如此贴近的角度,在旁人眼中落成一幅亲亲我我的画面。
向北恍然发觉他们的距离似乎太近,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不经意间,感觉有双眼睛自人群中慢悠悠的射来,一下将她穿透,整个头皮都麻了。
她穿过宇皓轩的肩膀向那边看去,有些昏沉的思维清醒了一半儿,因为她看见了南箫。
她总是能认出他,在茫茫人海中,只需一眼。
穿着修身西装的男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如最耀眼的明珠,有他,周围的一切顿显暗淡无光,他长指托着酒杯,接近紫色的瞳微微蓄着一抹笑意,被这抹笑容对着的人正挽着他的手臂,精致的妆容之下万千宠爱于一身。
颜一茜,他的正牌女友,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子。
他们于宴会中出双入对,对影成双。
向北不知怎么就觉得一阵眩目,头疼复来,那对璧人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拿起桌子上的红酒,在宇皓轩诧异的目光下一饮而尽。
谁说酒是甜的,明明,很苦!
“我想回家。”向北有些吐词不清,她想快点逃开,越快越好。
“我送你。”宇皓轩顿显绅士。
向北含糊了句,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十厘米的高跟鞋,酸痛的脚踝,喝了酒的后果就是脚一歪,重心偏离,整个人都向前倒去。
宽敞结实的怀抱及时的接住了他,她慌忙间从宇皓轩的胸前抬起头,一双幽幽的双眸正向她看来。
南箫,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深深的鄙夷!
向北几乎逃也似的推开宇皓轩,男人一愣,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抓起沙发上的衣服追了出去。
冷风一吹,向北的酒意醒了三分,她倚在路边的路灯上,昏黄的灯光笼住一半身影,摇摇欲坠。
她突兀的笑起来,嘴角想努力的向上扯却还是弯了下去:真傻,自己是他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自暴自弃,明明就是遥不可及的人物,明明就是她独自一人的欢恋。可是。
向北伸出苍白纤细的手,灯光从指缝间溜出来,像是盛了金子,她五指一张,复又不见。
她想抓住,只余手心空空,心却一下子被苦楚填满。
南箫,南箫!
“向小姐。”宇皓轩找到她,将手中的外套从后面披上。
他在几步之外注视了她很久,被灯光拉长的萧索的背影,纤弱的不经风吹的骨架,有一种冲动想冲过去把她拥住。
可最后代替他的想法的是一件外套。
“我送你回家。”突然而来的温暖使意志再一次薄弱,酒意泛起,她眯起眼睛,笑得弯起来,吐词亦不清:“你。你叫宇皓轩。”
宇皓轩无奈的耸眉:“走,回家。”
“不。不要回家。”泛着红晕的脸此时看上去有几分调皮,她顺着路灯坐下,蜷起膝,目光没有焦距:“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没有。”宇皓轩挨着她坐下。
“你真幸运。”向北笑着垂下头,那一夜的过往和着酒精一起流进大脑,像是命中注定般在她心中镂刻成印,他温柔缱绻的吻,他低沉如和弦般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