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晚唐三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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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瘦侠决战九里棚 了情遗命三鲜街

话说瘦侠引导汤滚们正吃早饭,猛抬头,瞥见四个奇异的和尚,一字排开,朝自己逼近。瘦侠一见,心头一凜。他没见过这四个和尚,但早有耳闻。四僧有何怪异,请看:

第一位,肥头大耳,满身赘肉,活像一个大肉球,论秤称也有四百来斤,行动起来,浑身上下的肥肉不停地抖动。赤脚,光头,光膀子,只穿一件灰色的短裤,两手空空,嘴里反反复复地念道着“阿弥陀佛”。两眼通红,放射出骇人的凶光。此人就是江湖上令人闻名丧胆的肉和尚了你;他专事杀戮,终生以人肉为食;

第二位,身材高大,四肢粗壮。戴一顶厚厚的铁质头具,仅露两眼。铁背心,铁裤子,甚至还镶接了两只铁手臂,脚穿一双铁鞋,每只重达一百五十斤。尽管如此,他若要偷袭敌人,奔跑起来,速度惊人,并且不带一丝声响。此人就是江湖上从未有人见过其真面目的铁和尚了然;

第三位,个头出奇的高大,比一般人至少要高出三四尺。他的高,不在身材,而在两腿。这两条腿不是生成的肉腿,而是精钢打造的实心棒。数年前,专一****的他被一侠客擒获,斩断了双腿,扔到了荒郊野外。他以外生还,疗好腿伤,安上了一对长长的钢棍。从此不再****,却改行做起了杀人的勾当。此人就是江湖上人称长和尚的了情;

第四位,个子罕见的矮小,仅有二尺八寸,但是,他那雪白的胡须却有二尺五寸长。令人称奇的是,他的容颜、皮肤、牙齿、脚手,甚至声音,都和五六岁小孩无异。江湖传言,他已一百三十多岁了。此人就是江湖人称短和尚的了天。

四个狠和尚是奉朱温之命前来截杀瘦侠的。

原来,韩辉和谢熊等人已认定瘦侠就是他们苦苦追寻的人,黄巢的心腹大将袁鸣。韩辉当即飞鸽传书,请朱温派高手过来,协助他们将罪犯押往汴州。朱温得信,马上掏重金请来四个怪和尚,要他们立即赶往蔡州,协助韩大将军将罪犯押回。四怪僧星夜兼程赶到蔡州,却发现罪犯再次将张虎、张豹、窦牛、窦马以及楼外的守军杀死,跑得无影无踪了。罪犯逃脱,谢熊失踪,着实令韩辉寝食难安。愁闷之际,韩辉忽然一惊,想到,袁鸣既已找到了我,为什么没有对我下手?是我防备太严,还是他另有图谋?他想到了汤滚,想到了汤滚押送的货物,眼睛一亮:哦,他要截我的货物!想到此,韩辉立即叫来四僧,吩咐道:“你们马上动身,赶到九里棚,在那里截住罪犯,务必将其擒获。成功后,我重重有赏!”韩辉猜测不错。瘦侠的目标果然就是汤滚押送的货物。那天夜晚,张虎、张豹、窦牛、窦马四位将军奉命在飞虎堂看守瘦侠。两个时辰后,四人枯坐无聊,睡意渐渐袭来。为了驱散睡意,打发时间,四人开始东一句西一句地胡扯。叙着叙着,他们叙到了女人。他们说,是男人都爱女人,朱郡王更爱,一会也离不了。韩大将军和李大将军为巴结郡王,想方设法搜罗美少女,进献郡王。以前几次都不如意,不知这次如何。他们说到了九里棚,说到了榆林坡。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瘦侠打定主意,先放过韩辉,截住汤滚,抢得美女,上汴州,伺机除掉朱温!趁四人困乏无神之际,瘦侠施展缩骨功,从铁笼悄悄钻出,运神功,将四人杀死,摸出飞虎堂,又将外面的守军杀死,跳离将军府,换身衣服,不紧不慢赶往九里棚。万万没想到,韩辉也料到了这一层,指挥四怪僧截住了去路。

瘦侠扫一眼正在狼吞虎咽吃早点的汤滚们,微微一笑,心说:寒兄啊寒兄,咱哥俩失算了!原来,瘦侠与白侠约定,两人一起行动,白侠回三仙庄召集人手,今天上午在天里庙会合。这会儿,估计白侠还没到呢。就是到了,也在二十多里外啊。无论如何也帮不上忙了。面对眼前这四个成名已久、纵横江湖多年的恶僧,瘦侠也不敢大意。

咽下最后一口馍馍,拍了拍手上的馍屑,瘦侠慢慢脱去外衣,折叠整齐,放在身边的椅子上,笑着对汤滚们说道:“:哎,你们慢慢吃,我给你们弄几个秃瓢舀水喝。”说着,赤手空拳来到街中央,抱着膀站下了。

隔着一丈多远,四个狠和尚也突然站住,认真地打量着面前这个骨瘦如柴的人。

短和尚了天拿出一张画影图形,互相一对比,朝同伴点了点头。

长和尚了情忽然哏哏地笑了,一笑就停不下来,直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铁和尚了然、肉和尚了你、短和尚了天莫名其妙地扭头看着他们的同伴;

瘦侠笑眯眯地望着这个杀人如麻的恶僧;

汤滚们停止了咀嚼,傻儿吧唧地瞧着那个底下安俩铁棍的家伙;

食客们统统跑到街边,注视着那四个奇形怪状的和尚和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伙子;

路人及街坊四邻围了过来,都想看个热闹。此消息像深秋的风一样,很快传遍了九里棚的家家户户。好事的人们纷纷放下饭碗,争先恐后地涌到街上,一看究竟。十二能刚到家不久,听说四个奇形怪状的和尚与一个精瘦的小伙子对峙,说声不好,就要夺门而出。梁氏问道:“刚回来又出去干啥?”十二能火急火燎地说:“无义可能出事了。”梁氏问:“在哪儿?”十二能说:“在街上。你们娘儿仨千万别出去,就在家里呆着,我去看看。”梁氏和春兰、春香能坐得住吗?十二能前脚刚走,娘儿仨后脚就跟了出去。

街道两边挤满了男男女女,一个个凝神屏息,翘首期盼着一场好戏的上演。

一个拾粪的老头子左肩上挎只粪筐右手里拿把二尺左右的短把铁锨也挤在人群里看热闹。旁边的看客嫌他粪筐里的两泡****太臭,七手八脚把他推搡到最后面。

过了好久,长和尚的笑声才渐渐停止。他抹了抹笑出的眼泪,说道:“哎呀,我娘哎!笑死老衲了。就这么一个风一吹就倒的瘦猴,老衲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他,朱郡王也真是,居然请咱四个来。不知道他是疯了,还是邪了。”

肉和尚登时没了兴致,蔫蔫的说道:“娘里个脚,老衲要是知道跑这么远就是来捉拿这样一个挑不出四两肉的瘦子,给再多的赏金,老衲也不来。说实话,对这种人,老衲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们瞧瞧,他瘦得可怜人。老衲敢打赌,把这家伙扔锅里熬煮,除了一锅腥水之外,肯定连一碗肥汤都没有。唉,跑这么远,不值,不值。”

“老衲只是觉得好奇,”长和尚了情又说,“像这样一个家伙,一下子把咱们四个都请来,朱郡王和韩大将军是不是有意侮辱咱们?真是可笑之极。”说完,又笑。

“不是侮辱咱们,”铁和尚了然说,“而是有意抬举对方。”

短和尚了天用眼色制止了同伴的放肆。他一言不发,定定地盯着瘦侠。

“这位小和尚,”瘦侠与短和尚四目相对,微微一笑,说道,“哦,不,不,应该叫你老小和尚才对。老小和尚,你应该叫他们把话说完,尽情欢笑。因为,岁月匆匆,生命无常。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眨眼之间,说没就没了,这样的例子,你我五人,不是经常看见吗?也许,我们五人之中,有一个,甚至几个,过了今天,就永远没有说话没有大笑的机会了。你不让他把话说完,不让他笑个够,他就是死了,在某种意义上,他也是个冤鬼呀。如此,岂不可惜?”

长和尚了情再次爆发出难以遏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短和尚十分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也没能阻止他的大笑。

好久好久,长和尚终于收住了笑声,抹了抹笑出的眼泪,鄙夷地说道:“小瘦孩,你说谁明天就没了说笑的机会?说我吗?哎呀,我娘哎!你可真能逗!就凭你,别说我们四个一起上,就是其中任何一个,弹子一挥间,也能要你的小命。你居然还在这里大发感慨,替古人担忧。哎呀,我娘哎!笑死我吧。”

“听你话的意思,四位的武功不弱啊?”

“俺四个若说第二,在如今江湖上,没人敢称第一!”长和尚了情洋洋得意地吹嘘。

“江湖传言,四位果然了得。不过,真功夫如何,可没人知晓啊。”

“马上你就知晓了,小瘦孩。可惜,当你知晓的那一刻,也就是你回姥姥家的时候。”

“像你这样的,安两条假腿,行走尚且困难,怎么跟人家决斗?”

肉和尚插话了:“别跟他胡扯了,他在套你。”

“老衲不惧。”长和尚了情说,“老衲要叫他死个明白。”

说着,迈开假腿,开始施展腿脚。前翻后滚,左踢右扫,一招一式,呼呼风响,周围几丈之内,皆被他的杀气所逼,人们纷纷后退。忽然,他一条腿站定,作为支点,另一条腿极速旋转起来,转得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只听“嗨”的一声,长和尚一个侧跃,一条铁腿硬生生地扫向街边的一棵足有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槐树。大树轰然倒下,砸塌了树边的一座民房。舞弄了一通,长和尚戛然而停,纹风不动地矗立在大街上,不摇不晃,不倾不斜,并且气定神闲,不喘不吁。

周围一片叫好声。

十二能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梁氏母女一会儿看看和尚,一会儿看看无义。

“咋样?”长和尚颇为自负地问道。

“说实话,不咋样。”瘦侠摇摇头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我不得不说,你下盘功夫很好,几乎是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可是,你的空档在上头,你以为你安了两条长长的假腿,别人就够不着你的上身了?哼!假如你的对手有三成的轻功,只需一下,就要你好看了。”

“果然是行家!”长和尚暗暗点头,“小子,你以为老衲就会这些吗?”

“如有绝招,不妨使出来看看。”

长和尚没再说话,伸手拽出了一条六尺多长的铜丝鞭,不声不响地耍开了。开始时,还能看到人,后来,只闻呼呼风声,不见人在何方。强劲的鞭风将围观者的衣襟吹得一飘一飘的。人们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几步。

周围又是一片叫好声。

瘦侠鄙夷地摇摇头,蔑视地笑笑。突然,他一闪到了那拾粪老头子身后,抓过粪筐,扬手扔了出去。那只粪筐居然不偏不倚,一下子扣在了长和尚的头上。瘦侠速度之快,简直无法形容。在场的这么多人,仅有短和尚一人捕捉到了瘦侠的身影。其余诸人根本不知道那只粪筐是如何到了长和尚的头上。长和尚瞬间懵了,晃了几晃,几乎跌倒。他不得不停止了动作,因为,那筐里的两泡臭****糊了他一头一脸。他用鼻孔吭吭着,不敢张嘴,生怕一张嘴,****弄到了嘴里,两手乱舞,在头上脸上一通抹擦。自认为干净以后,长和尚大叫着就要冲向瘦侠。瘦侠一挥右手,叫道:“慢!”

长和尚戛然而停,恼怒地问道:“还想絮叨什么?早死晚死你到得死。早睡早安生,早死早托生。小子,纳命来吧!”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瘦侠说道:“我刚才说过,人生短暂,孽海无边。人生最痛苦的是,临死还留有遗憾。这位长老,我想问你,你笑够了没?”

“笑够了。”长和尚不耐烦地回答。

“作恶作够了没?”

“你胡说什么?找死啊!”

“回答我的问题!”

“作够了。”

“没遗憾了?”

“没遗憾了。”

“可以死了?”

“可以死了。”

“那好,我就送你去见佛祖!”

话一出口,人已悠忽掠起,速度快得令常人难以明视。甚至连多年行走江湖、作恶多端的长和尚也没反应过来,一颗光头已被瘦侠硬生生地拍到了腔子里,两只铁腿插入土里三尺有余。短和尚倒是捕捉到了瘦侠闪掠的身影,但是,他想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眨眼间,长和尚只剩了一个长长的躯干直直地戳在大街上。

众人目瞪口呆,皆以为尚在梦中。

有顷,失去生命迹象的上半身,“哗嗤”一声,向后折翻下去,结结实实挂在铁腿上,前后打着悠。

此时,众人才发出一声惊呼。胆小者两股颤颤,几欲先走。

铁和尚暴怒了,一声低吼,舞动着两只铁手臂,扑向瘦侠。前面说过,铁和尚铁面具、铁背心、铁裤子、铁手臂,外加一双三百余斤的铁鞋,但他行动起来,却是轻盈飘逸,没有丝毫的拙笨沉重之感,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他满身的铁叶子轻轻地摩擦撞击着,发出清脆而有节律的声响。沉重的铁鞋踏在地上,不但没有沉闷的夯声,甚至没有溅起一星灰尘。他起起纵纵,疯狂地攻击瘦侠的上三路。

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短和尚目视肉和尚,肉和尚会意,喝声:“俺来也!”一跃而起。他那四百来斤的沉重躯体,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儿,更像是一种杀人的利器。随着他轻巧灵活的步伐转换,他那满身打折活像肉螺丝的赘肉,有节奏地起伏颤动着。他在空中连打几个空翻,逼近瘦侠时,突然扑地,一连几个滚翻,直接攻取瘦侠的下三路。

会者不忙,忙者不会。瘦侠稳稳的站立在那儿,不躲不闪。看看两和尚将要击中自己,而且招数使老,不会再变了,忽然横着飘跃到旁边,倏然转身,伸出右手,使出五成功力拍向铁和尚的左肋。同时,伸左脚踢向肉和尚的后脑。铁和尚没想到瘦侠的手法如此之快,心中一惊,本能地用左臂一挡,只听“嘭”的一声,两只臂膀相撞,势均力敌,不分伯仲。铁和尚一阵窃喜,以为瘦侠不过如此,所以,放心大胆地施展开了手脚。下边,瘦侠的左脚走空了。三个人变换招数,各施杀手,战在一处。一时间,整个九里棚宽阔的三鲜街,杀气盈空,令人胆寒。

瘦侠悄悄将力道由五成提到六成,两和尚依然应付裕如,似乎还占着上风。你来我往,战了数合,瘦侠将力道突然提到七成,并且加快了速度。铁和尚渐渐显现出了颓势,铁身子不再轻飘飘地起纵,只在地上盘旋,由上三路改攻下三路。心有灵犀的肉和尚抖擞精神,负责上三路。此时,站立一旁观战的短和尚,看看情势不妙,不声不响地拔出两把金背大砍刀,冲着酣战中的同伴,“嘿”了一声,算作提醒,同时将砍刀分别抛了出去。两个和尚得到信号,及时向旁边一闪,伸手就要接刀。哪曾想,瘦侠比他们快了不知多少倍,一个前扑,居然用一只手将两把砍刀都接了过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