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晚唐三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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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长善里韩平被杀 将军府宫明遇害

话说韩辉带人押着那黄脸瘦汉回转将军府,准备回去突审。刚走过一条街,忽然从南正街奔来一匹快马,到了押解队伍前,马上之人乃一小军,飞身跳下,趋步向前,单腿跪地,双手高举,朗声喊道:“报!韩大将军:平舆县来报,永乐乡长善里里正韩平昨夜被杀。”马前小军从报信人手中接过报单,恭恭敬敬递给韩辉。韩辉接过,看都没看,直接递给了师爷谢熊。韩辉的师爷谢熊是朱温的师爷谢瞳的胞弟,在军中极有势力。而谢瞳就是鼓动朱温背黄降唐的始作俑者。韩辉没念过书,看也是白看,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师爷谢熊略略一瞄,说道:“大将军,韩平死了,死法和前几位里正一模一样。”韩辉气得麻脸都扭曲了,骂道:“****个娘,找死啊!”谢熊惴惴地问道:“大将军,您看这事。。”韩辉当即命令道:“汤将军,你带人把犯人押入死牢,由宫队长带10名精干的武士看守,安排妥当后,快马加鞭撵上我,一同去长善里。咱们回来后再审。”

副将汤滚答应一声,押着那人走了。

韩辉带转马头,飞奔出城,朝着长善里急驰。

按理说,一个小小里正的生死,根本挨不着朱温的亲信猛将坐镇一方的韩辉亲自过问。但是,长善里的这名里正韩平,还非得韩辉亲自过问不可,就是借给旁人10个胆也没人敢管。因为,第一,韩平是韩辉安派在平舆县的一个特殊人物,虽然只是一个小小里正,但他的办公地点却在县衙。第二,韩平既是韩辉的侄子,又是韩辉的儿子。所以,旁人不敢管,韩辉不得不管。

韩辉家世居蔡州新台县毛密乡幸福里大郭村。新台与平舆,一北一南,紧紧相连,而毛密乡与永乐乡又彼此接壤,两个乡的大人基本都认识。老韩家(当地人这么称呼他们家)在当地十分的不起眼,首先是因为穷,其次是因为韩父——韩二狗——是外乡人,入赘到大郭村的。因此,韩二狗又叫郭二狗。韩辉也叫郭辉。只是后来韩辉发迹了,才又改回了韩姓。中国历朝历代的农民都是喜欢聚族而居的,一个外乡外姓人,是没有任何社会地位的,完全处在被歧视被欺辱的位置。韩二狗人长的不错,是个标准的型男,用现在的话说,小伙子帅呆了,仅仅因为穷,便更名改姓,入赘郭家。结婚不到半年,郭氏就生下一个男孩。韩二狗知道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你想想能不知道吗——但也无可奈何。他给这个儿子取名郭光(后改回韩光)。韩光就是韩辉的大哥。接下来的几年里,郭氏接二连三为老韩家生下了六个“雁筐”(古代,闺女每年正月十五都要给父母送一筐用白面皮包裹各种料馅蒸熟的形似大雁的吃食,俗称寿雁,因此,当地人把闺女都叫做“雁筐”)。当然,这六个闺女依然没有一个仿韩二狗的。实事求是地说,结婚十来年,韩二狗安安稳稳和妻子睡在一起的夜晚,是屈指可数的。许许多多个日子里,天还没黑,他们还没吃完晚饭,破旧的茅草房外,就已经有几个光棍在焦急地打转转了。开始的时候,郭氏见有人来,会以各种借口叫丈夫睡到草棚里去,后来,村正郭麻子上了她的床,她胆壮了,腰直了,就不再费口舌了,只要有人来,直接命令丈夫躲躲,啥时候叫他啥时候回来。不久,郭氏给老韩家生了第二个儿子。这第二个儿子就是现在的威风八面的大将军韩辉。韩辉是天生的麻脸,与他的亲爹郭麻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人送外号满天星。韩二狗如此屈辱地活着,就是为了要儿子,当然,越多越好,以便传宗接代,适当的时候,准备带着儿子们回原籍。韩光十四五岁的时候,韩二狗就到处张罗着给儿子说亲。由于韩家的现状,韩家的名声,一直没有定下来。万般无奈之下,韩二狗以换亲的方式,在大儿子十六岁那年,给他娶了一房媳妇。

俗话说:老猫枕着屋脊睡,一辈传一辈。日日的耳濡目染,大儿媳王氏自然就学会了不遵妇道。不过,王氏不招旁人,只跟小叔子韩辉好。也许,她还没见过世上有第二个脸麻成那样的。王氏很快有了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韩平。叫人意想不到的是,韩平一生下来就是一个大麻脸,更叫人称奇的是,韩平脸上麻子的点数、位置及颜色,与韩辉完全一样,仅有的区别就是大小而已。至此,叔嫂奸情暴露了。弟兄两个一场大战瞬间爆发。两兄弟从早上打到晌午,从晌午打到下午,从下午打到半夜,从半夜打到天明,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韩辉总想快点结束这场非正义的战争,他的哥哥却不这么想,他已坚定了一个信念:他们两个当中,必须有一个倒下,否则,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哥哥就这么死缠烂打,不依不饶,天王老子都劝不住,他累了,就停下歇歇,喘口气,过会儿再打,饿了,吃点儿东西,饱了还打,困了,眯一会,起来接着打。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哥哥始终没有一丁点罢战的意思。韩辉受不了了,他得想办法结束这场对自己十分不利的争斗,不管以何种方式。第五天上午,哥哥打累了,顾自坐下休息。韩辉凑近哥哥,几乎是哀求地说道:“哥,咱还打吗?为了一个女人,值吗?”哥哥不吭声。韩辉又说:“哥,你要觉得吃了亏,等我娶了女人,让给你睡,行吗?”哥哥依然不吭声。韩辉继续问道:“哥,咱究竟打到啥时候算尽休?”这回,韩光说话了:“啥时候倒下一个,啥时候算尽休!”韩辉追问一句:“你是说不死人不算完,对吗?”哥哥不回答,也不看他。韩辉咬着牙说道:“好,那就死一个!”话音没落,他突然弯腰抄起一把?头,冷不防,照着哥哥的头狠狠地砸了下去。韩光哼都没哼就一命呜呼了。

满天星韩辉逃出了村子,在外转悠了一个多月,实在走投无路,便加入了黄巢的起义军。韩辉和朱温一样,作战勇猛,屡立奇功,很快得到黄巢的重用,一步步升到了将军。朱温筹划背黄降唐时,韩辉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朱温成了气候后,立刻封他为大将军,驻守蔡州。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韩辉立马派人去寻找家人。探马很快回来报告:韩二狗和郭氏在他逃跑的当天夜里,就双双悬梁自尽了,大嫂王氏、侄子韩平和几个妹妹不知所终。那天深夜,韩辉亲自带队将大郭村团团围住,将包括郭麻子在内的300多村民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月后,韩平居然自己出现了,他来到了将军府。韩辉不知道怎样安排这个既是侄子又是儿子的还不到二十岁的小青年,但无论如何,暂时不能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师爷谢熊出主意说:“平舆县永乐乡长善里五个里正被人杀了四个,正缺人手,依我看,先让令侄去当个里正,也算有个职业,看看他的动态再作安排也不迟。”韩辉同意了这个方案。

万万没有想到,韩平上任还不到两个月,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蔡州城离平舆县永乐乡长善里大约有300多里,按韩辉和追赶上来的副将汤滚等将官的坐骑,天黑就能赶到,可是,其他人乘坐的马匹耐力有些逊色,渐渐的跟不上了趟,韩辉又不愿单独或几个人先到出事地点,所以,一更天的时候,大队人马才到了长善里街上。此时,已是深秋,月冷霜寒,晚风萧瑟。整个集镇,黑灯瞎火,冷清死寂,了无人声。空荡荡的大街上,除了偶尔匆匆跑过的狗儿以外,再无活物。韩辉忽然有些伤感。年少时节,他曾随父亲不止一次来到这里,或作买作卖,或观灯听戏。那时候,这里是那么的热闹,那么的富庶,到了夜晚,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常常持续到半夜。如今,经过多年的战乱,官、匪、盗、贼、反的一次次洗劫,它已变得千孔百疮,不成样子了。

唉,谁之过?

大唐朝廷?

各路义军?

。。

转过了两个弯,韩辉等人来到了乡公所。

乡公所靠东的一间公房里,透出了如豆的灯光。也许是听到了马蹄声,门房挑着一盏灯笼小碎步走了过来,轻轻打开了大门。退到一边,颤声问道:“请问:是将军府来的人吗?”一个小军喝道:“这位就是韩大将军!”门房好像没什么反应,例行公事地说道:“小的给韩大将军磕头。”说着就要屈膝下跪,韩辉阻止道:“免了吧。带我去看。。”到了这里,韩辉不知道该怎样称呼韩平了:家侄?犬子?韩里正?被害人?似乎都不妥。门房当然知道韩大将军来的目的,所以,不管韩大将军话说没说完,接茬说道:“韩大将军,请吧。樊里正已恭候多时了。”说着,指了指亮着灯的公房。公房门口,影影绰绰站着一个拄拐的老人,那人就是樊里正。小军们接过马匹,牵到一边。韩辉和汤滚二人走向亮着灯的房间。

樊里正不卑不亢地说道:“樊超值恭迎韩将军。”

韩辉没有说话。汤滚问道:“人呢?”

樊里正拄着拐,一只脚向一侧跳了一小步,推开了房门,说道:“在里面。”

韩辉迈步欲进,一只脚刚踏上台阶,夜空里突然一声啸叫:“韩辉狗贼,你今天给你侄子收尸,明天准备给你自己收尸吧。”韩辉悚然一惊,霍地转身,同时“呛啷”一声拔出宝剑,横在胸前。顺声音看去,对面屋脊上站着一个白衣人。没等韩辉发话,反应极快轻功极好的二小队队长焦新一声低吼:“大胆毛贼,纳命来!”“嗖”的一声窜上乡公所南面的高墙,再一个起纵,要上屋脊。白衣人凛然一笑,叫道:“不要来,下去吧!”抖手打出一物,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半空中的焦新一声惨叫,翻筋斗跌倒地上。就在焦新跃上高墙的一瞬间,他手下的10名武士手执利刃扑到韩辉前面,把韩辉围在里面。

白衣人呵呵大笑。笑声未绝,人已不见。

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灯笼火把乱明,离这里越来越近。

汤滚高叫:“你们几个保护好韩将军,其他人跟我来!”

汤滚手搦铁棍,堵住了大门,厉声怒吼:“来者何人?!”

来人气喘吁吁地回道:“下官是平舆县县令安在阁。请问,韩大将军来了吗?”

汤滚舒了口气,责问道:“怎么才来?”

安县令解释道:“卑职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不敢稍离。天黑透后,卑职以为韩大将军今天不来了,就与同僚到街上弄点儿吃的,没想到韩大将军已经到了。知罪,知罪。”

“少啰嗦,”汤滚说,“赶快见过韩将军。”

“是是是!”

安县令急忙去见韩辉。

汤滚从一个衙役手中拿过一支火把,来到南墙边,照照焦新。焦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咽喉处深深地插着一把柳叶飞刀,鲜血流了一地。人已没有了生命体征。汤滚叹口气,命令武士先把尸体抬到房廊上,等候处置。

安县令、樊里正带韩辉进入韩平出事的房间。这个房间并不是韩平平时办公的地方。韩平脚朝外仰躺在房间正中,人头却没了。房间里都是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火把照耀之下,房里的桌椅什物仍在原处,没有挪动歪倒的迹象,也就是说,这里并没有发生任何打斗。韩辉问道:“头呢?”安县令急忙回答:“暂时还没找到。”韩辉勃然大怒,吼道:“一群蠢猪!废物!三天之内,找不到人头,抓不到凶手,我活剥你****的的皮!”转向樊超值,“还有你,找不到人头,抓不到凶手,你也囫囵不了你!”樊里正嗡声嗡气地说:“就是把卑职剁碎了,恐怕也找不到。”韩辉更恼怒了:“你敢敷衍本将军?我现在就杀了你。”说着,就要拔剑。安县令忙说:“大将军息怒。请听他解释。”韩辉喝道:“讲!”樊里正不慌不忙地说道:“将军,不是卑职敷衍,也不是卑职不尽力,实在是凶手太狡猾,太强大了。先前的四个里正,除了殉职的房间不同,其余的完全一样,遗憾的是,先前四位同仁的头颅至今都没有找到。”韩辉一动不动地注视了樊里正好大一会,突然眼前一亮,冷笑道:“樊里正,我问你,你以前的四个同事,一个一个被杀,为啥单单留下了你?现在,刚来一个里正,为啥又被杀,依然留下了你?”樊里正回答:“不知道。”韩辉说道:“不知道?我敢断定,不是你杀的,就是你指使人杀的。安县令,立即把他逮起来,连夜突审。”安县令立马叫人将樊里正五花大绑押到门外。韩辉指示道:“安县令,你在这儿随便找个房间审讯,我在一边专等。”安县令说道:“大将军,您不必如此。离这儿几十步远处,有一个驿馆,条件不是很好,但也能休息,您就带人到那儿歇息,天明,卑职向您禀报。”

韩辉带人到驿馆歇息去了。

安县令在乡公所的一个房间里连夜审讯樊里正。

天亮了。

疲惫的安县令带着两个衙役来到驿馆门前。衙役上前敲门,很快,驿丞打开了大门。安县令轻问道:“大将军起床了吗?”驿丞回道:“还没呢。”安县令“噢”了一声,焦躁地在原地踏步。驿丞见状,问道:“老爷有事吗?要是有事,去叫一声嘛。”安县令说道:“我还是等等吧。”驿丞又说:“老爷要是不便去叫,让门房里值夜的军爷去叫嘛。”两人正在叽咕着说话,值夜的军爷走了出来,嚷嚷道:“大清早的,谁在这儿磨舌头,还让不让大将军睡觉啦?出去出去出去。”安县令忙上前解释:“军爷,卑职是平舆县的县令安。。”军爷嚷道:“县令怎么啦?县令算个鸟!上外面等去。吵醒了大将军,有你好看。”

“他没吵醒我,你吵醒了我。”韩辉睡眼惺忪地站在了门口。

军爷慌忙跪下,磕头如捣蒜,连连说:“大将军饶恕。大将军饶恕!”

安县令也跪了下去,求饶道:“请大将军责罚。”

“都起来吧。”韩辉说,“安县令,我洗漱一下,你再进来吧。”

“谢大将军!”军爷说。

“谢大将军!”安县令说。

半个时辰后,安县令被叫进了韩辉的房间。见过了礼,安县令说道:“大将军,案子有了眉目。”韩辉面有喜色,问道:“哦?有怀疑对象?”安县令回道:“有。”韩辉问:“谁?”“奚楼村的原村正奚成海。”

这时,门外有人急促地禀报:“大将军,快马来报。”韩辉叫道:“带进来。”小军风风火火进了房间,单膝跪地,报道:“大将军,请您立即回府!”韩辉问:“啥事?”小军回答:“府里出事了。”韩辉恼怒地问:“我问你啥事?”小军说道:“宫明死了。还有跟他一起值夜看守犯人的10个军士。”韩辉又问:“怎么死的?”小军说:“不知道。”“犯人呢?”小军说:“犯人还在。”韩辉说道:“安县令,这边交给你了,希望你尽快破案。有了结果,到蔡州向我汇报。”安县令说道:“卑职一定竭尽全力,为大将军分忧。”

韩辉未用早点,带领人马疾驰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