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彝人匪王麦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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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毕摩神咒 (2)

“克莫多斯诅咒是彝家最恶毒的诅咒,它能要你的命。你刚才不是看到阿瓦洛伊的结果了吗?”

仰丽阿莎告诉麦旺,毕摩又叫白马,彝族中所说的毕摩是总称,彝语叫“毕摩”的是大师级以上的,“比”是中级以上的,“毕惹”是初级的,还有称“必觉”的是在中级与初级之间的。彝语叫“章毕阿日”、“章木阿日”的是最高级的。

毕摩祖师叫毕阿苏拉者,是一个道行高明的人。一次,他和徒弟一行刚刚走到现今的昭觉县七里坝附近时,听说居住在西昌的勒格阿史土司家和居住在美姑的里里土司家为争夺领地要决一死战。双方的军队在七里坝对峙着。毕阿苏拉者反对两家土司打仗,说仗一打起来,会伤及无数无辜的百姓。于是,毕阿苏拉者在中间劝说,让两家土司各自退兵。毕阿苏拉者先让徒弟前去打听自己家乡那方来的里里土司家的军队统帅是谁,在得知是自己的高徒阿苏斯惹时,徒弟被劝住了。但是,勒格阿史土司家的军师却不听,坚持要打败里里土司家的军队。

毕阿苏拉者告诉两方说,我是大毕摩,只要我念了经,如果谁先动了手,谁家的土司就会断子绝孙。勒格阿史土司家的军队根本不听,坚持说要打。毕阿苏拉者说,那好,我先念经祈祷,若再不听就随便。于是,毕阿苏拉者边念祈祷经,经书每念完一页就让所有徒弟挖泥土堆在自己的脚下,毕阿苏拉者就坐在泥土上不停念祈祷经。不知不觉,泥土长成了一个小山包。后来,毕阿苏拉者念的经应验,勒格阿史土司家先绝嗣,里里土司家也紧跟其上。据说,当时毕阿苏拉者念完祈祷经后,带着徒弟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到看得见一条沟的山坡上休息时,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沟这个地方就是凶狠土司断头断手的地方,等对面山上长出三棵夫妻树、母子树后才会有好转。”

里里土司家的最后一个土司——兹莫斯基因平常对其属民凶狠,有一天他来到毕阿苏拉者所说的沟打猎时,被属民围攻于一棵大树下,吊颈自缢。当时,兹莫斯基手上戴有一个金手镯,被属民一刀砍下左手,取走了金手镯,兹莫斯基的血流进了河里。因此,沟附近的当地人至今不饮该河的水。

“刚刚这人是我外公?”麦旺问。

“是的,他是我们彝家现在的大毕摩,是获得毕阿苏拉者的真传者,因此,只有他能让你免除诅咒。”

不一会儿,诺达大毕摩回来了。他在外面咳嗽了几声,接着听见几个人的脚步声。从外面回来后,脸上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恶毒,但仍然看不到一丝笑容。在他身后,几名彝人砍来一棵大树,让诺达大毕摩做“色演木”,长老在树干上用刀刻上符号。最后他嘘了口气,告诉大家黑喇嘛能够除掉了,而除掉黑喇嘛的人就是眼前的麦旺。

仰丽阿莎激动地拉住大毕摩问道:“你说我儿子将除掉黑喇嘛?你说我儿子将除掉黑喇嘛?”

大毕摩轻轻拿开她的手说:“是的,仰丽阿莎,麦旺没事。”这时,大毕摩脸上掠过一丝笑容,看上去竟然有些慈祥。

大家退下去后,大毕摩从神坛后面走了出去。留下仰丽阿莎和麦旺在神坛里。

“外公现在去哪儿了?”麦旺问。

仰丽阿莎悄声说道:“去取咒语!”

“去哪儿取咒语?”

“只有你外公知道。他是沙马曲比毕摩的传人。”

接着她给儿子讲了一个故事:

以前的沙马土司家在演古书布(人名)这代人时,娶了哈拉土司家的小女儿乌达。乌达在娶亲的半路上突然死了。后来迎亲队伍中的人将计就计用陪嫁丫头顶替了哈拉土司家的女儿。演古书布家生了个儿子,其妻哈拉格其莫经常虐待和她一起来的另一个陪嫁丫头。有一天,她们大吵了起来,那个陪嫁丫头说:“来的时候,我们都是陪嫁丫头的身份,现在你嫁给了土司,就以为自己的地位、身份变了,其实你也不过是个陪嫁丫头而已。”这话被演古书布听见了,他一追问才发现他的妻子早就在半路上就去世了,是由两个陪嫁丫头中的一个顶替上的,而且这两个陪嫁丫头原来还是亲姊妹。当时,土司的等级婚姻制度是相当森严的,于是,演古书布把哈拉格其莫给离弃了,并且把男孩也抛弃了。

有一天,这孩子孤孤单单地坐在山野外的路边不停哭泣时被毕阿苏拉者(毕摩始祖)看见了。毕阿苏拉者问孩子为什么哭泣时,孩子回答说,他的土司父亲不要他了,原因是他的母亲是个陪嫁丫头。毕阿苏拉者得知后,把孩子领走了,并且传给了孩子一部由狐狸血写就的不外传的咒语经书。后来,这个孩子成了沙马曲比毕摩的祖师。这支沙马曲比毕摩的嫡系人——拉惹俄曲,经常被外部落请去念《咒语经》咒死了许多人家。

而诺达大毕摩就是沙马曲比毕摩家的传人。

沙马曲比毕摩家的咒语有很多种。包括由人血写就的《从者哈木里》《牛阿牛里则》;由狐狸血写就的《阿举斯木里》;由鹿血写就的《解古驰达则》;由豺狼血写就的《武低武撒则》;由活狮子血写就的《拉里革玉则》;由岩鹰血写就的《索它旺理则》;由黄蜂刺蘸鲜血写就的《德尔输窝则》《积史匹自则》;由神兽血写就的《比尔汪木几》;此外,还有反箭防咒经《喜合特依》、专用反咒经《则克特依》以及大毕摩才有的圣语神言《丘布卡哈则》等。这些咒语经平时不能放于家中,一般都放在人畜不能及的高山岩洞里,用时方才专程去取来并念上经后才能够使用。

大约半个时辰后,诺达大毕摩取回了咒语,开始坐在地上念经。

第二天,长老念完了经。麦旺被抬到后山清洗后,用白布裹了起来,再次抬到神坛上。

然后,另外一个长老给麦旺讲述黑喇嘛的情况。他们将黑喇嘛形容为恶魔。给麦旺介绍黑喇嘛的长老是“必觉”诺修。他的法术修为差诺达大毕摩一个档次,但他仍然精通文字、哲学、历史、谱牒、地理、天文、历法、民俗、伦理、文学、艺术、医学、农学、技艺等。经过半年的调查,他对黑喇嘛有了初步的了解。他知道黑喇嘛的本名丹毕里赞,半年前来到嘎木村,这人研习了藏族的密宗教义,法力高超。他带一群人来到嘎木村后,就在村口驻扎了下来。

虽然彝族有让人心悸的蛊毒和神咒,但是这些对于法术高强的黑喇嘛来说用处不大,他会反诅咒。派麦旺去杀黑喇嘛,彝家的毕摩煞费苦心,因为他们用了诅咒中最恶毒的咒语——人体咒。

诺修给麦旺介绍完情况后,麦旺就被派了出去。

他的任务是杀掉黑喇嘛,然后成为彝家第一勇士。他不能跑,如果跑的话,他身上的咒语将会在自己身上应验。

麦旺独自一人潜入到黑喇嘛的营地附近,才发现杀黑喇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在黑喇嘛营地对面的树上蹲守了三天,才看到一眼黑喇嘛。让他心惊胆战的是,半夜三更,从帐篷里会走出一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帐篷间穿梭,偶尔还会听到一声惨叫。蹲守三天后的一个下午,麦旺从树上跳下,匍匐着从麦地和罂粟花丛中跑回嘎木村。他说,要枪,要一支很好的枪。于是长老把麦旺带到一个山洞,从中挑选出了麦旺最喜欢的好枪。

夜里,麦旺的枪瞄准黑喇嘛的帐篷,凭着多日的观察,他确定那个深夜在帐篷之间游荡的人就是黑喇嘛。终于有个机会,那个黑影从帐篷里伸出头来,麦旺就瞄准他的头,扣动了扳机。子弹的呼啸声划过黑夜,黑影倒在地上。

就在麦旺暗自得意之时,一包黑糊糊的东西从帐篷中扔了过来,砸向麦旺所在的树的方向。并在树上爆炸,麦旺被巨大的爆炸气浪从树上掀翻下来。幸好被树枝挡了几下,他身上只是些皮肉伤。于是拖着枪,往嘎木村逃了去。

第二天,果不其然,黑喇嘛又杀了十个人。

仰丽阿莎开始央求长老,请求他们放弃麦旺的这次刺杀行动,杀这样一个恶魔,麦旺很可能又是一个送死鬼。但她的央求没有用,因为麦旺已经是大毕摩安排的一颗上膛的子弹,已经无法回头。

夜晚,麦旺再次来到黑喇嘛帐篷附近的树林。他刚准备进入树林,就被一个人拉倒在小道边的灌木丛中,对方有力的手捂住他的嘴巴,重重地身躯压在他身上,他不能喊叫,不能挣扎,这样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麦旺格外紧张,他的第一反应是,被黑喇嘛抓住了。不多时,麦旺看见几名打扮诡异的僧人从他旁边走过,他们手里的刺刀在小道边的灌木丛上划过,嘴里哇啦哇啦地说话。

这些人走了过后,麦旺才被放开。眼前的人让他更害怕。这个按住麦旺的人打开怀表,怀表的夜光照亮这个外国人的脸。卷曲的胡子,高高的鼻梁,头发也像被一群鸟做了窝。他拉麦旺站起来。这人足足比麦旺高一个头还要多。这个外国人自我介绍:“我叫卡诺科夫,曾有一次杀了黑喇嘛,但后来发现错了,我杀了他的替身,你昨晚也一样。”

卡诺科夫讲的中国话十分生硬,但是麦旺能听出大致意思。他告诉麦旺,黑喇嘛十分狡诈,在黑喇嘛心里,每个人都是敌人,除了他自己。接着,卡诺科夫讲了他刺杀黑喇嘛的经历。

前不久,远征军派出了以卡诺科夫为首的特工队,名为“消灭黑喇嘛特别行动小组”。当时,卡诺科夫和另外一名特工化装成喇嘛先行抵达黑喇嘛的碉堡山。

他们对岗哨说,他们从库伦的德里布喇嘛那儿来,要拜见丹毕喇嘛,说库伦政府需要他的合作,请他出任库伦的全权大臣。因此,他们顺利地进入了要塞,黑喇嘛出来接见了他们,但保镖不离左右,显然他不相信这几个人。

在与黑喇嘛极力周旋的同时,另一套方案开始实施了,卡诺科夫一连两天没有起床,已经奄奄一息,他请求在弥留之际得到黑喇嘛的祝福,于是黑喇嘛只身来到客房,俯身向垂危的卡诺科夫摸顶。这时,卡诺科夫一跃而起,杀死了黑喇嘛,随后提着黑喇嘛的头向黑喇嘛的部下大喊:“他死了。”并按照传言吃掉了黑喇嘛的心,让他永久死亡。

之后,在远征军的一把火中,黑喇嘛的城堡化作一片废墟,军警把黑喇嘛的头颅插到了一支长枪上,在各地游街示众,告诉所有人,黑喇嘛已经死了。可是,刺杀黑喇嘛后不久,大家发现,黑喇嘛的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实际上,黑喇嘛没有死,死的是他的替身。他在大家庆祝他死了的时候,黑喇嘛已经带了精英部队前往贵州。卡诺科夫是唯一发现他没有死的人,但他无法说服其他人,因此他离开了部队,只身一人前来刺杀黑喇嘛。

卡诺科夫告诉麦旺,他昨天听到了枪声,但知道他打中的不是黑喇嘛,而是其替身。对于一个曾经刺杀过黑喇嘛的人来说,他知道,这样的刺杀不能一蹴而就,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