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里的曙光
第二天，学校里面果然对于励音琦身边发生的事情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偏向励音琦，指出网上那个人并没有用真名的意图实在让人忍不住猜测。
虽然讨论如火如荼，但对于励音琦来说，暂时似乎并没什么影响。
一大早励音琦并没有在自己课桌上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这倒让她松了口气。
仿佛这也是一个预兆，这一天就这样顺利的过去了。
晚上，励音琦趴在窗口眺望夜空，时不时地叹着气。
对于现在这种有些热闹过头的生活，再回想以前的自己像为了枯燥学习而生似的，相较之下，可能前者更加丰富一点，也更值得将来回忆吧。只是身在其中的恍若被火灼烧的感觉却很有些不好受。
不知道爸妈好不好呢？第一次长时间住校，都还没有好好的打电话回家去报个平安。但看着电话又提不起打电话的兴致，只想懒懒的趴在这窗前——直到海枯石烂——天，她居然已经懒惰到这地步了么？
不行，得给家里打个电话！面前压下心头懒懒的倦意，她从窗口站了起来，刚想转身去拿电话机，却陡然感觉在很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晃了过去。
眨了眨眼，如果她没记错，她有阵子没有“看到”那些疑似好兄弟的东西了。
忍不住极目远眺，看了一阵，却满头黑线的发现，天色暗了，加上英阑的绿化太好，春天后郁郁葱葱的树木早就把那远处遮得严严实实的。
大概她刚才看到的只是什么鸟飞过去吧——不过，夜里有鸟吗？励音琦扯了扯嘴角，不再去多想，依旧想着打电话。
去看看。
励音琦陡然抬头，手已经摸在电话机上，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谁在说话吗？
可是千鸟去别的寝室串门了，根本不再寝室里。
努力感受了一下，励音琦有些疑惑，幻觉吗？
“有谁在吗？”她忍不住小声问。
去看看。
这次励音琦注意到了，那种纯粹是一种意念似的东西，瞄了眼上那支笔自己写字的书桌，她想了想。
理智告诉她别出去，可心底却实在忍不住那种非得去看看不可的念头，半晌，她还是叹着气还是换上了外出服。
现在她希望自己真的变成“刺猬”了，也就是所谓的神鬼不侵，真的。
虽然现在不是麻烦找上她，而是她去找可能的麻烦。
临出门，又想了想还是带上了手机。
季舒宇坐在书桌前，左手边一堆校外活动资料，右手边则是一堆学校历史文件。但他却对着电脑在等网上查下来的结果。
等得有些无聊，就开始翻那些学校历史文件来看，其实不是要朝里面找资料线索的话，把那些过分详细的档案当作一个个小故事来看也是不错的。感觉当年做记录的学生文笔都很好啊！
感叹了没多久，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下显示，有些惊讶的看到励音琦的名字，“小琦什么事情？”
“舒宇，我问你啊，你上次提到的那个绰号冷面僵尸的化学老师长什么样子啊？”励音琦有些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显然有些刻意压低了。
季舒宇不知就里，好玩的回答道，“听外号就知道啦，冷冰冰的家伙。带着眼镜也不会觉得他温和斯文，只觉得那人阴森的很。实话说，若他表情不要那么僵硬，大概会很受女生欢迎。”
“这样啊。”励音琦沉思了一下，然后鬼鬼祟祟的说道，“舒宇，你现在有时间吗？”
季舒宇闻言，很大方的直接回答，“有事情吧？说罢！”对于她，他之前没时间也都压缩出时间来帮她处理乱七八糟的突发状况了，何况现在只是在等网上的核查结果？
“是这样的。刚才我出来散步，然后就逛到了音乐教室这栋楼边……”
“什么！”季舒宇噌的一下惊叫着跳了起来，“你这种时候跑去哪里做什么！马上给我回来！”他毫不思索的命令道。
“不是啊！舒宇！你听我说……”
“有什么回来说！你现在给我回来！”万一在那里又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上次梦游的事情都还没搞清楚有什么影响呢！昨天千鸟那些话他可是担了一天的心！
“你听我说完啦！”励音琦的执拗劲又上来了。
“边走边说！”季舒宇妥协一半。
“好好好！”励音琦敷衍着答应，其实在那头的她还是小心地站在阴森森的楼边，没有半点挪动的打算。某些方面来说，励音琦其实是胆大包天到了某种境界的。“刚才我过来，远远就看到楼上好像有人站在窗口边东张西望的。上次你正好提到你那个化学老师，我又觉得很像啊，就打电话问一下。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看看？”
季舒宇听了，嘴角抽了一下，“他站在窗边让你观察？现在还在吗？”
“现在当然不在了，我也只是远远看到嘛！要不要来？要不要？”那头的励音琦继续怂恿季舒宇。
远远看到——吗？季舒宇觉得额头青筋抽动的感觉愈来愈强烈起来，“小姐，你要知道，那老楼前后有三个门，就算你守在大门口，而你看到的确实是‘人’，那个‘人’也可以从另外两扇门离开的！还有，你不是再回来吗，我过去干什么——”突然有些不妙的预感，“等等，你有在走回来吗？”
“呃——哈哈哈——”励音琦声音僵了僵，然后在那头干笑起来。
被彻底打败的季舒宇现在很有冲动把这小妮子拎过来好打一顿屁股，但心里终究放心不下，恶狠狠道，“那么你站门口不许进去，我马上过来！”
“好的！”励音琦连忙答应。
恨得牙痒痒的季舒宇认命的换上外出服，冲了出去，一边用平日跑两千米锻炼出来的速度和耐力冲刺着，一边拨通了电话，“小琦，你手机电量足吗？”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松了口气，“好，现在你不停跟我说话，不许打瞌睡！”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到了那里找不到人，如果电话那头还接通着，让他也安心些。
那头励音琦愣了愣，“哦，知道了。——要我说什么？”
“随便！背书也行！”
“背书啊……”
于是，等励音琦被完了一篇岳阳楼记之后，季舒宇就气喘吁吁的跑道了她的面前。
“哇！你跑得好快哦！”那些路走走都需要一刻钟吧？他居然跑了没两分钟就到了！
看着清醒且没有任何异样的励音琦，季舒宇先放松着深深地吐了口长气，然后在励音琦佩服的目光下站直了身子教训道，“你搞什么啊！最近你自己身边麻烦不断，还敢一个人跑这里来找麻烦？！”
励音琦脖子一缩，“就是不敢啊，现在不是叫你了吗？”
季舒宇没好气，“你刚才怎么不叫我！”
“呃。”励音琦抓了抓头，傻笑，“那个，之前没想到。”想了想还是决定老实交待，“其实也不是我自己想来，……是有什么叫我来的。”
“什么叫你来？”季舒宇额头上冒出一片黑线，心下怨气加怒气直往上涌。叫她来就来？那么叫她跳楼看她跳不跳啊！
“对啊。”励音琦点头。“‘她’说让我来看看。”
季舒宇脸色有些严肃起来，“你又听到了什么？”
励音琦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感觉到‘她’想要我来看看。”
季舒宇看了她一会儿，又抬头望了望那栋在夜幕下轮廓都显得模糊的庞大而古老的建筑物。他不免想起那天那张纸上写着要求帮助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或者就是眼下要小琦来看的原因么？他想了想，伸手拉过励音琦的手，紧紧握住。
“你干，干甚么？”励音琦感觉到季舒宇手上传来的温度，很有些被灼到的感觉冒了上来，直觉的想要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了。有些发窘的励音琦却听到而边传来季舒宇认真的声音，“记得等一下无论如何不要放开我的手，知道吗？天知道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励音琦抬头，好奇问，“你觉得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也不自觉的按照他的话反握上他的手。
季舒宇吐了口气，“总之目前看来不像是什么好事情，走吧！”说着，便拉着励音琦跨进了大楼里。
前几天已经过了十五，不过这天天上那轮缺了一抹的月，还是在无云的天空中努力用那清冷的光芒照耀着大地。
但跨进了大楼，那银白色的月光也被大楼阻隔开去。老式大楼的结构都有些相仿，而且统一的都是采光并不十分好的那种。季舒宇有了前几天的经验并不十分的意外，但励音琦却被这在夜里分外晦涩暗沉的教学楼中的气氛感染到了，身上忍不住打了个颤。
感觉到励音琦的瑟缩，季舒宇握了握她的手，“别怕，有我在。”
“嗯。”励音琦点了点头，虽然暗得有些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但从他透着温暖的声音里，依旧可以想到这个男生嘴角挂着他所熟悉的笑容。
扫了眼阴暗的一楼，季舒宇问，“刚才你看到……江老师是在几楼窗口？”
励音琦想了想，“两楼，因为我看得很清楚。”
“那么我们先去两楼找找看他还在不在。”
“好。”
两人慢慢的拾阶而上，那怕手牵手的少年男女尽量的放轻了脚步，踩在木制的台阶上的声音，在这夜中依旧分外的明显。甚至可以听到那古老的台阶在承受人体重量时候发出“嘎吱”的呻吟。
季舒宇有些苦笑，他们弄出来那么大的响动，如果那个江老师真有什么问题，恐怕听到声音就早早的躲了开去吧，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去找到他。
到了两楼，季舒宇想了想，还是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往教学楼东翼走去。
两层楼其实都是美术教室，每一间教室里都放着大量的画板和画架，有几间还在墙角堆了不少绷在架子上的油画画布。
英阑的教育就是这样的，若是教育局规定范围内的科目学校会按照规定来教，但如果学生有特殊需要，学校也会根据实际情况和提出要求的学生比例在正常教学和社团活动之外还有一些指导课程。
绘画方面，除了正常的素描、水彩课程之外，就还有一部分学生可以选择油画做为自己高中阶段的绘画课程成绩。
只是眼下那些架子画板及画布静静的矗立在一间间教室里，借着窗外的月光来看，非但没有丝毫艺术气息，还很有些鬼影嶙峋的感觉。
“也许今后该让值日生在收拾的时候把架子都收起来，这样放着，晚上胆子小的岂不要吓破胆？”季舒宇沿途一间间把门打开来看，如此过了几间教室，终于忍不住不满意的咕哝了一句。却也没去想，一般晚上是没有人愿意跑到那怕白天看来都很有些鬼气的老建筑里的。
他身边的励音琦也没去理会他的咕哝，只是在他再次打开一间的时候突然开口，“啊，就是这间教室！”
“你是说刚才江老师站在这间教室里？确定吗？”季舒宇反手把已经关上一半的教室门又推了开来，打量着，“你怎么那么肯定？”难怪他奇怪，毕竟，外面窗户那么多，数过来都可能把教室数错。
“那个贝多芬像。”励音琦指了指一尊被放在窗口的石膏像，“刚才他就站在这尊塑像边上。”说着，比了个位置给季舒宇看。
季舒宇点了点头，那乱发纠结横眉怒目的贝多芬头像，在夜里看来分外的狰狞可怖，不过也因此特别好认。
“这也只能说，他的最后目的不是这里，我们前面去看看。”他左右看了看，除了一排排的画板和椅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而美术教室里也没有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
励音琦没有异议，看着季舒宇把那扇门关上。
教室里朦胧的月色一时间从眼前消失了。
她感觉脑袋里面在这瞬间冒出了些奇怪的记忆，依稀记得，她应该曾在一个大白天一个人在这栋楼里走动过。
什么时候？她蹙起了眉，无意识的被季舒宇牵着走。白天她应该都在上课吧？哪里有空闲出来逛学校？之后确实有过几次，那也是夜里或者傍晚时分的事情了。
但她却很清晰的感觉到，她确实有过在大白天在这栋楼里走动的经历——甚至，那不是这几天从心底里传来的，模糊而不属于自己似的感觉。
她迟疑着，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这样想着，脑袋里这些天偶尔困扰着她的晕眩感又冒了出来。
季舒宇正好打开又一扇门，并不甚明亮的月光此刻在她看来却很有些刺眼，忍不住拿手掩了掩。
就在此刻，她的脑袋里“嗡”的一声，闪过了许多的景色，最后眼前的图象定格在一处从窗口向外眺望的景致下。
很熟悉的景致。
月光下，她长长的睫毛飞快的颤抖着，脸上显出了几分迷茫之色。
她身边的季舒宇却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神色的变化，侧身往教室里看了看，不意外的没有看到任何人。
沉浸在某中类似幻觉的思绪中的励音琦却突然想起了似乎就在两天前做的那场真实而古怪的梦，梦里，她就是那样站在三楼教室的窗前，然后，听到有人叫她回头，她便回过了头。
帮帮我，好吗？
我能帮你什么呢？
呜呜，有东西一直跟着我，好怕！
什么东西跟着你？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帮帮我好吗？这里只有你能帮我！求你了！
我……可是我……
求你了！
那……好罢，可是……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做为交易，我也会帮你阻挡那些对你有恶意的人！
啊？
对，确实曾有过这样的对话。
但是她到底答应了什么？嗯，好像是……
眼前让她感觉刺眼的月光又被门掩去了。
“看来要去西侧看看了，这边的教室都看过了。”季舒宇的声音有些遥远而飘忽。
励音琦想回答，却突然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嘴，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上楼去看看吧？去音乐教室看看。”
“三楼啊，也好。”季舒宇这样回答着。
她有些愕然，接着是惶恐，她……她怎么不能控制自己身体了？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励音琦只感觉到心底冒出了一个意识传达出了那样的信息后，脑袋里更深的一阵发晕，便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走廊上微弱的光线只能看到身边人轮廓的程度，季舒宇丝毫没有注意到励音琦在闭眼后重新睁开的双眸中，已变成了透着独属于孩童的清澈，而那清澈的目光里却透着略微的诡秘。
他只感觉到励音琦拉着他的手松了松，于是问，“怎么了？”
“励音琦”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简短的答道，“没事。”
季舒宇不疑有他，往东侧的小楼梯走了过去，还提醒着，“当心点，这里比大堂那边还暗。”
“好。”“励音琦”乖巧应着声。
随着同样的沉重而无法掩饰的脚步声，木地板的呻吟声，两人走上了更高的一层。
三楼的结构与两楼没甚么分别，那种暗淡而晦涩的气氛都那么相同。
季舒宇却在踏上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有些异样的感觉。一步踩下，有什么从他脚下蔓延开去，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他踏上最后一步的时候被牵扯到了似的动了动。那样的感觉，似乎在告诫他，他踏上的并不单单是三楼那么简单。
有什么东西？
季舒宇突然觉得自己和励音琦这样冒冒然的冲上来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解开屏保，发出醒目白光的屏幕上显示出了当前的时间，满格的电池——以及一格都没有的信号。
糟糕。
他心下一沉。
但另一只手上牵扯的力道，却让他马上回过神来。
他身边的“励音琦”拉着他，显然想往一个方向走去。
“小琦？”他有些困惑。
“这里。”“励音琦”一字一顿的吐出两个字。
“什么？”季舒宇略微蹙起了眉。
“这里。”“励音琦”重复着，手上又拉了拉不动站定的季舒宇，“你跟我来。”她更加用力的扯了几下还是扯不动，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开始试图挣脱他的手。
“你不是小琦！”季舒宇这下马上肯定了“励音琦”的不对劲，手下险些放开，但一想刚才进来到现在两人交握的手都没松开过——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身体是励音琦的，但眼下控制这身体的却已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他一惊之下更加握紧了拉着的手，“你要干什么！”
手上的挣扎顿了顿，“励音琦”有些懊恼的咕哝，“啊，还是被发现了。”一句话说长了些区别就很明显了，虽然是励音琦的声音，但那语调却绝不一样。
这是一种一字一顿跳跃的发音方式，带着浓浓的稚气，她继续说道，“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们。”
季舒宇不敢放松，力持镇定的说道，“要我怎么相信你？你从小琦身上先出来。”
“不行。”“励音琦”摇了摇头，“有，在，还不能出来。”
“那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他有些不快的说着，却突然被倏然间发力往他另一边跃过去的“励音琦”给带的一个踉跄。“你干什么——”
又是还没说完，他就听得耳边轻微的一声“啪”的断裂声，然后就是“吱呀”声响，一样东西从墙上剥离下来砰的一下落在地上，激起了一片风尘。
他飞快的侧目看去，本来挂在墙上的一幅巨大的油画已经横躺在地板上。
“怎么回事……”季舒宇瞪着地上的那幅画。
“我会保护你们。”“励音琦”口中继续传来那种跳跃的发音方式组成的句子，“我需要你们帮助。”
季舒宇却觉得头疼，而且觉得这话里逻辑上有问题，“既然你说保护我们，做什么还需要我们帮助？不是矛盾嘛！”虽然这样抱怨着，这下到也没抗拒被这个不知道怎么附在励音琦身上的东西拉着走了起来。
也许它真的没有恶意吧？
还有，梁小筑说，学校里不只一个灵指的不会是这个意思吧？季舒宇跟在励音琦身后，无不怀疑的揣测起了梁小筑那语焉不详的话来。
然后季舒宇眼下很自然的把那些话演译成——两个在学校里斗殴的灵体——默——
他又想揍那个无良记者了！
就在季舒宇胡思乱想的当口，前面的“励音琦”已经拉开了一扇教室的门，紧接着他耳边听到了一阵木头碎裂的声音，和“励音琦”一声愤怒的尖叫。
还没等他弄明白，他眼前的励音琦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而他顿时感觉周围温度似乎一下子降了十几度似的森冷起来。
季舒宇直觉反应一把抱起励音琦的身体，没让她倒在地上，匆匆看了一眼，励音琦闭着眼似乎只是晕过去了。
但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再仔细检查怀中的人，只见当头一个暗影罩了过来，季舒宇一抬头就看到一只音乐教室专用的椅子从空中狠狠的向他砸下来。他连忙抱着励音琦就地一滚避了开去，然后很郁闷的发现不单单是那一只椅子，根本就是整个教室里面几乎没有那一样东西是安稳的放在地上的！包括那台立式的钢琴！
季舒宇头皮发麻的靠在墙边，嘴角抽筋的瞪着那架悬在离地一米多高的半空中的钢琴。耳边只听到其他椅子扫把什么的杂物重重敲打到墙面地面时候的剧烈震动响声，更是咽了口口水。
其他的也就算了，被这钢琴砸到估计就没命了吧？
季舒宇左右一看，刚才他没进来几步，眼下距离门口不远，便抱着励音琦，慢慢的往门口挪去。
而就在这时候，教室最后面那唯一没有便成仿佛失重状态的那台三角钢琴上，又发出一声剧烈的木头惨然破裂的声音，引得他侧目看去。
原来刚才听到的声音是那台钢琴发出来的！但为什么附在小琦声上的那个东西听到那架三角钢琴破裂那么紧张？
问题一闪而过，但他根本没有机会考虑，直觉的身边一阵冷洌的气息陡然强烈起来，直觉的把怀中的人护住，几乎就在他护住励音琦的同时，手上脸上顿时传来肌肤被切割开来的那种感觉。来不及感受空气中那看不出来东西的敌意，另一种同样阴柔却温和许多的气息紧随其后在他身边掠了过去，两抹气息一下子又都离开了他身边。
惊魂略定的季舒宇一时间又惊又怒。
什么东西？真有两个什么在斗殴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英阑里面是禁止斗殴的吗！呸呸，他们又不是学校学生！看来他已经精神错乱了！
他心里一团乱，几秒后才想到，先出教室才安全。
而他也发现了，刚才还在教室里乱砸的那些杂物，现在基本上都安分下来，眼下不走等待何时？
咬着牙爬起来就往外冲的季舒宇没跑出几步，就觉得自己绝对是衰神当头！
他居然看到他那位名满全校的化学老师正穿着白大褂挡在门口！靠！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干什么站在门口！
“麻烦让一让！”他一开口才发觉不对。
只见四平八稳站在门口的江哲源手上正捏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口中还念念有词的，听到季舒宇的话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继续低眉垂目的念着古怪的音节。
那是一种悠远而回荡的音节，若换一个人来念或者还能让人有平心静气的作用，可是江哲源身上那种冷冷的气质加上同样冰冷月光的映照下，展现在季舒宇面前的的景象，简直就象是在做法做恶的妖孽！
脸上和手上的伤口淌着血更让季舒宇心情恶劣，“喂！别告诉我里面的那团混乱是你搞出来的！”
江哲源闻言又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嘴上继续快速的念念有词，没有半点答话的意思。
若平日里冷静的季舒宇，可能很容易发觉江哲源额头上慢慢冒出的冷汗和他颤抖的双手，而教室里的状况其实已经好上了许多，起码那钢琴上碎裂的声音已经从一开始几秒响一次变成了半分钟才略微发出些许声音。
可是眼下季舒宇根本就没有冷静的条件，见他不回答，直接想伸手去扯江哲源的手。
而江哲源也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探手，甚至眼神中都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或者说没有力气阻止。
“如果我是你，现在不会碰他。”
一个懒懒的声音从走廊上响起，及时阻止了季舒宇头脑发热的行为。
好熟悉的声音，季舒宇抬头，手上的动作一顿。
而江哲源听到这个声音，原本还奋力坚持着的手中印诀，一下子也松了开来，转头冷冷望向来人，“你来了。”
“靠！”那人见原本还在努力的江哲源居然松手了，惊讶的咒骂出声，但还是快手快脚的把杵在门口的两个人一把扯到了走廊上，而后两手一合，飞快的捏出一个印诀，沉声喝道，“封！”
在江哲源松开手上印诀同时已经平静许多的教室里陡然爆发的激荡气流随着那一句“封”顿时被压制在门内，教室内不知源自何处的激烈气流甚至挤碎了那台立式钢琴！
我的天！明天学校看到会不会晕过去！看到那四散开去的木头碎片，这是季舒宇第一个反应。
“你搞什么啊！居然松开手！如果我反应慢一点刚才我们四个马上要叫救护车了！”
“哼！是你来晚了，要不然刚才还用我出手？”
“我不是要出差嘛！临时有工作也不是我的错啊！”
“我的灵力基本就等于零，刚才坚持不下去了也不是我的错。”
“你你你！”
季舒宇被身边两个人的对话唤回了神，认出来刚才威风出手而眼下暴跳如雷的居然就是那个被他咒骂了无数次的无良记者——梁小筑。
而眼前这两个人显然是互相认识的，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熟悉！
季舒宇眼角抽了抽，开始有些了然于江哲源夜游的目的了！该死的梁小筑，居然也不跟他说！害他误会！这天杀的无良记者！
眼见着神色冰冷如故的江哲源双手抱胸，闭眼养神，分明不想理会梁小筑，而梁小筑还在那里磨着牙你来你去，于是他阴着脸举手问，“麻烦，告诉我眼下什么情况好吗？”
于是梁小筑住了嘴看向他，还没开口，教室里“乒乓”之声大作，显然里面的局面更加混乱了——按照季舒宇的说法，两个灵体斗殴状况已经升级。
考虑到学校方面对被破坏的教学楼以及教学设施的忍耐程度，季舒宇忍了忍，说道，“还是麻烦你先处理里面的问题吧。”只是口气更加的差了些。
梁小筑叹了口气，“居然对我这个态度，枉费我还那么辛苦的帮你去找了样东西。”
“什么东西？”季舒宇问。
“这个。”梁小筑眯眼一笑，飞快的拿出一个喷雾瓶在季舒宇面前一扫。
还抱着励音琦的他根本没法子挡，直觉的闭眼，还是感觉凉凉的液体入了眼，他惊道，“这什么东西？！”直觉告诉他，梁小筑给他用的东西肯定不会是让他觉得高兴的东西。
梁小筑笑眯眯回答，“当然是能让你暂时能看到鬼魂灵体的牛眼泪呀！你这个小女友能看到，你不能看到，两人未免少了些同进同退生死相依的感觉吧？让你也感受一下，说不定以后你们两个的感情会更加好哦！嘿嘿！”
什么？！居然是那种东西！季舒宇的脸顿时黑了一片，直接忽略梁小筑后面半开玩笑的调侃，咬牙切齿道，“还真是感谢你啊！”
“不用不用！”梁小筑谦虚的说道，然后脸色一正，“好罢，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下到底那两个的正体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罢，便走到了门边。
被撒了牛眼泪的季舒宇眨了眨眼睛，感觉到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也跟着梁小筑转身向教室内看去。这一看，目瞪口呆的他半天才咽了口口水，然后想道，什么电影特效啊，都比不上他眼前看到的这个真实的灵异场面！
并没有什么脸色苍白面容诡异的人形妖魔鬼鬼怪。
只能清楚的看到一团白色光影泛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在教室里横冲直撞，他们听到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破裂声音就是它弄出来的。而另一抹略微暗淡的青色则盘旋于那架黑色三角钢琴上，显然在护卫那架钢琴。
虽然都只是纯能量体的表现，但还是很明显的能分辨出两者的差距，那抹青色比较弱一些。而那团白光则努力的想找到突破口，冲出去，但很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教室前门。
季舒宇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梁小筑。
因为他吗？
没有了初次见面的慵懒也没有了刚才暴跳如雷的幼稚可笑，更没有了戏弄他时候的戏谑，梁小筑面沉如水的站在门口，捏出另一个印诀，没有江哲源先前的繁复，和之前一样简短的念了一句，“解。”
门口那道看不见的屏障顿时消失了，季舒宇虽然看不到那无形的屏障，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中门内紊乱的灵气四散的感觉。他眯了眯眼，那团白光似乎发觉了这里的漏洞，却犹豫了一下。
而梁小筑见状则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你以为，你做出了这些事情我还会放过你吗？”
那团白光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退却了一些，接着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
被震得耳朵发疼的季舒宇骂道，“靠！太难听了！”
梁小筑却叹了口气，“求饶也没用了。先把你收了，省得你再打扰这个学校里的守护灵。结！”这次他甚至没有作出任何的印，只是简单的伸出手，那团白光就在空中被某种力量压制住，慢慢收缩起来。
听着那愈加凄厉的尖啸，季舒宇简直想堵耳朵，可惜没有多余的手。
而有手的江哲源却在这种噪音下坦然自若，还有闲心摇了摇头，冷冷的评价道，“还是那么靠蛮力做这种事情，没有半点技巧。”
很快的，梁小筑把那团白光结成了一个龙眼大小的蓝色光球握在手心里。这才没好气的反驳江哲源，“你有技巧，怎么没见你收了它？”
江哲源扶了扶眼镜框，口气平淡道，“只有理论知识，没有灵力是天生的。我这样都能暂时压制它，已经是技巧的一种极端表现形式了。”
“切！”梁小筑对嘴硬的江哲源啐了，然后一挥手。
而就在他挥手间，季舒宇眼前一晃，再凝神时候，一间完好无缺椅子排列整齐的教室又出现在他面前。甚至连刚才在他面前生生碎裂开来的立式钢琴都完好无缺的矗立在原处。
“这是怎么回事？！”指着突然之间像被魔法修复了的教室，季舒宇忍不住惊问。
“笨！做一个幻影是很简单的！”梁小筑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季舒宇问，“这个是幻影吗？”说着，不敢相信的他进门摸了摸最前面的一把椅子，然后一愣，入手的手感明明很真实啊！
“说你笨，你真笨了吧？”梁小筑继续鄙视他，“现在这个当然是真的，我是说刚才那个是幻影。是江哲源这家伙生怕这间学校被毁掉，一早在这一层楼上布下的幻影！所以刚才被打烂的和现实里没有丝毫关系！”
啊？这样啊。看了眼依旧神色冷冷的江哲源，季舒玉根本没有料到他还会有关心学校的闲心。想来这个所谓幻影大概就和他上次给他解释的那个纸环理论有异曲同工之处吧？
嗯，幻影是什么意思，和现实没有关系的影子吗？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空间技术？但是，从物理学上，没有道理啊！难道刚才他身处于所谓的平行空间里，那个平行空间是这个空间的投影？那么就是说，还是有什么地方的东西被打烂了！但起码他眼前是完好无缺的——
呃，他在想些什么？
对这些不太了解的季舒宇脑袋里面开始混乱起来。但梁小筑的解释是说眼前都是真的，所以他也放心的让还昏迷不醒的励音琦靠在了“应该真实”的椅子上。
而就在这时候，那抹在幻影被抹去后还是盘旋在三角钢琴上的那抹青色，却突然飞快的掠了过来，隐入了励音琦的身体里。
季舒宇顿时傻住了。
而江哲源则了然的点了点头，“果然。”
梁小筑眨了眨眼，“果然什么？”
江哲源用鼻子哼了一下，“你不是很聪明吗？”季舒宇毕竟是他的学生，而且还算他看得顺眼的，护短多少还是有一点，刚才梁小筑当着他的面骂笨，让他很有些不爽。
梁小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冷面家伙，于是摸了摸鼻子，不屑道，“理论我是没你好，但不代表我那么无知！”顿了顿，突然放大声音叫道，“风铃！出来一下！”
“什么事什么事！”
一个娇脆的声音陡然从教室外窜了进来。
“哇！都处理完了呀！小筑，你动作真快！”一道白影飞快的在整个教室里饶了一圈，最后停在梁小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