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渐行渐远的民国故事2:日本侵华战犯的最后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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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东条英机——在侵略大路上狂奔的恶棍(5)

记者们震惊了。法庭内的审判,也进行不下去了。韦伯指派了两名精神病专科的医生为大川诊视,以便确定大川是否存在精神问题。

大川被带到法庭后面的一个房间中,一开始,他躺在床上不动弹,旋即坐起来,谈性大发,一会说大气疗养,一会又说,他正在准备一种致命的空中武器。左一句右一句,冒出一大堆专业名词在那里扯淡。有几名记者试图把他拉回审判中来,问他是否服罪,或者是否认为自己无罪?大川愈加装疯卖傻了,说:“我和快乐的商人是好朋友。”记者继续追问,他答道:“我将和他一起经商。”

被送回监狱后,大川依旧疯疯癫癫,好像浑然不觉世事,只不过在疯癫的同时,还卖弄着学问:他星期一说英文,星期二说日文,星期三说法文,星期四说中文,星期五说印度语,星期六说马来文,星期天说意大利文。邋邋遢遢,浑身脏污,上身穿睡衣,下身穿西裤,脚上穿木屐,趿拉着,信步而走。有时还有这样的情况,人都走出很远了,木屐还在原地——是光脚信步的。

这期间,东条被关押在大森监狱,而大川被关押在巢鸭监狱,所以,东条再未挨打。2月27日,东条被转移到巢鸭监狱,而大川依旧对东条不打不骂、面色平静,真是有些怪异。

5月19日,大川被盟军总司令部送进了医院。经检查,医生诊断他患有第三期梅毒。大川后来被美军转到了东京帝国大学的精神病房,由日本医生治疗。而日本医生在递交给盟军总司令部的报告中说,大川的神志极度失常,因梅毒而经常发热40℃~41℃,食欲衰退,只喝牛奶。

对于这种故弄玄虚的言论,盟军总司令部并未核实。一晃2年多过去了,到了1948年法庭最终宣判时,大川仍未痊愈,而盟军总司令部仍然相信他在“发疯”。然而,就是这位“疯子”,在医院中面色安详,逻辑清晰,翻译了《可兰经》,成为世界上第一位完整翻译《可兰经》的日本人。而盟军总司令部却丝毫不考虑一个“疯子”如何能够完成这样难度极大的工作。更有甚者,1948年11月24日,盟军总司令麦克阿瑟竟然允许大川恢复了自由身。

麦克阿瑟在最初拘捕战犯时,原本没有把大川列入名单,后来中国法官梅汝璈等人收集了大量大川主张全面侵华、残害中国人的证据,麦克阿瑟这才批准将其逮捕。然而,中国人的血债未偿,一场破绽百出的装疯闹剧,竟然就使麦克阿瑟释放了这个阴险的刽子手。

大川临死前,因不甘将自己的得意表现带到地府里去,遂向记者透露:“我是装的。”而美国对此不置一词。

在大川的装疯事件中,东条无疑是大川的一个重要“道具”,至于东条是不是深谙内情,他是否有意配合,无人得知。

美国制造的“战犯天堂”

在巢鸭监狱,东条英机享受到了舒适的起居生活和各种美馔佳肴。作为战犯,他竟然每天都有2000卡路里的食物可供食用,而当时的日本国民,每天也只有1000卡路里的食物可以分配。

狱中衣食丰裕,狱外紧衣缩食,不知盟军总司令部是如何考虑的。东条对这个主要由美军制造的“战犯天堂”颇为满意。他的健康已经完全恢复,精神矍铄,虽然还是受到很多战犯的白眼,但他表现得毫不在意。

多数时间,东条都伏在小桌上,或半卧在席榻上,奋笔疾书,以准备在法庭上抗辩。但是,随着审判的日渐深入,他的罪行被揭露得越来越多,他的抗辩显得虚弱无力了。于是,他开始不配合法庭检察官的盘诘。

他说他得了健忘症,对于发生在他执政期间的大事,以及其他重要详情,都记不起来了。他又解释,他从前并不健忘,这是上次自杀给他留下的后遗症。

法官对东条的表现非常不满。尤其看到他体力很好,脸色红润,在叙说自己患了健忘症时,条理清楚,十分镇静,更加感到愤怒。旁听席上群情哗然,人们恨不能冲过去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1946年5月6日,第三日会审开始,法庭陈述各战犯罪行。

当极力推动日军扩大侵华战争的荒木贞夫听到自己的罪项时,立刻滔滔不绝地朗声抗辩起来。庭长韦伯盯着他看了一眼,说:“这不是你演讲的时候,你只要回答是否认罪就可以了。”白胡子一大把的荒木呆了呆,说:无罪。

这期间,东条的神情很专注,对侵华战争的陈述和荒木的回答都很留意,可是,当检察官问到他时,他马上换了一副神态,很矜持地说:无罪。

一整天,东条的表情就在专注和矜持间转换,他的内心很紧张,但又极力表现出骄狂的神气。

第二天,会审仍在继续。11个国家的法官陆续进入了法庭。但是,当他们坐到各自的位置上时,惊讶地发现,桌子上有一个小册子:《日本之记录与世界安全》。

由于法庭毕竟是设在日本国土上,难免会有一些狂热分子仍在妄想扭转局势,因此,3天前,盟军在法庭周围安装了高高的铁丝网,各个出入口也都有美国宪兵把守。不知道在如此戒备森严的情况下,这本小册子是如何被夹带进来的。显然,将册子偷送进来的人,以为此举能够搅乱审判,但这不过是妄想罢了。册子只是被收拾到了一边,无人理会。与此同时,美国宪兵还加紧了对联合国和日本一切旁听人员的搜查。

8日是会审的最后一天。战犯们纷纷称“无罪”。尤其东条,他不仅认为自己无罪,而且还指出了有罪之人——美国人。他的理由是,美国向广岛和长崎投掷原子弹,造成了17万以上的无辜平民死亡,全部日本人都能出庭作证,指证美国人对日本平民所犯下的这项“谋杀”。

东条冒出此论,或许是想,你有那么大的罪过,都没有受到惩罚,况我之“小罪”乎?

东条的这番反攻,引起了很大波动。不仅日本国内有所呼应,而且,在全球也引起了对美国投掷原子弹杀伤平民的热议。6月11日,当美国为众位战犯免费提供的美籍律师到达东京后,东条的气焰更为嚣张了。

为东条辩护的律师是盖达。盖达的辩论手腕,在美国颇有名气。他的出现,使得法庭在审理东条的罪状时,增添了很多麻烦。而东条,更加细致地摘录庭审笔记了,在法庭上常常逞口舌之快。

到了7月11日,法庭已经对以东条为首的战犯,进行了50多次的疲劳审讯——东条之流并不疲劳,他们对这种大型的口头战争、书面战争很亢奋,疲劳的是11国法官。

这11位法官分别来自中国、美国、英国、苏联、法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印度、荷兰、菲律宾、新西兰,他们所代表的国家,都受到了日本的严重侵害,国民的冤魂仍在四处游荡,可是,他们无法像东条之狐狗辈那样野蛮地杀人,他们不能简单地喊一声“还我头来”,之后就把战犯的头砍掉,所以,他们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审判战犯,达到让战犯不得不认罪的目的。

在大热天里,人多室闷,热气蒸腾,法官们都穿着很厚的衣服,更加透不过气来。为了一睹东条被逐渐揭开的真面目,民众还在不断地往法庭中挤。

盟国中的许多军官也想亲眼目睹对东条的审判,他们通过各种渠道、各种关系,领到了旁听证,到楼下的贵宾席去看东条。当贵宾席已经坐不下的时候,他们就去二楼和普通民众挤在一起,浑身流着汗,大口喘着气,盯着看东条的表现。

审判其他战犯时,除了南京大屠杀一节和末代皇帝溥仪出庭一节,法庭有很多旁听者之外,平日里通常都很冷清,旁听席上门可罗雀,记者席上,也只有应付差事的少数记者,有的记者甚至时常在法庭上小睡。为此,美国还对法庭的工作人员进行了批评,指责法庭监察处工作不力,原打算把审判变成一个亚洲最庞大、最富有戏剧性的审判,不料却引起了普遍的冷淡,责令抓紧想办法,重新吸引公众的关注。

而在审判东条时,却无需任何动员。公众们提前很长时间就已经在等待了。美国宪兵的工作量也增加了,他们时刻都要准备着把激动愤怒的人拉回座位坐好。

一日早起,刚开庭,冷气设备坏掉了,在室内灯光的炙烤下,法庭热得跟蒸笼一般。庭长韦伯连连叹息,说灯光太强了,和好莱坞的灯光差不多。这时,只有站岗的美国宪兵最能“解暑”——他们头戴钢盔,严肃地站着,绿色的眼珠中射出的冷光,让人觉得很凉快。韦伯宣布今日休庭,但众人一时不愿离开,觉得延迟了一天,便宜了东条。

东条自己也注意到了许多人是为他而来,他的表演欲望调动了起来,在法庭上抗辩时,越发卖弄,越发放肆。

检察官见他如此不知耻,对他也常常反唇相讥。9月的一天,在东条刚刚自鸣得意地回答完检察官的讯问后,检察官提到,东条曾夸口说击溃美国不成问题,只需要一部分日本陆军足矣。说完,眼睛意味深长地看向东条。

除了战犯之外,法庭中所有的眼睛都凝视着东条。东条略感尴尬,他避开众人的眼光,抬头去凝视天花板,一只手下意识地捋着下巴。

不久,德国战犯戈林等被绞死的消息传到了巢鸭监狱,有人说,东条曾通过日本记者表示了同情之意。但是,当有美国记者针对此事向东条提问时,他极力否认,说即便有这方面的言论,也不是他说的,是他的日本律师说的。

不过,德国战犯之死,对东条的刺激很大。他不再那么气焰嚣张了,总是独自沉思,有时抽着美国香烟,一个人来回踱步。到了1947年9月10日,东条像瘪了气的气球,让家人去为他准备死后的法谥了。

东条夫人去了小仓市的万德寺,在寺院里找到了出家的外甥,让外甥为东条拟定死后名号。这位方丈大约推敲了5个多月,终于采用了佛语“道光明朗而超然”中的词句,为东条命名为:英照院释慈光明朗居士。

方丈每天早晚还给东条诵经,祈祷他超生。谈到这个名字时,方丈说,用意很简单,主要是想由佛力挽救东条生前的罪恶。不知东条听了这话,会不会勃然大怒。

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法庭从1946年就开始陈述东条英机的罪状,到了1947年,轮到了东条为自己进行辩护的程序。

12月26日下午3点15分,穿着不带徽章的淡黄色军服的东条,从战犯席走到了辩护席上,面颊上挤出了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一天,法庭依然人满为患,几乎没有立锥之地。

庭上,东条的英籍律师宣读了东条写的供词,共洋洋5万余言,无一言不是在推脱责任、否认侵略。

当检察官针对东条的供词,讯问东条所发动的太平洋战争一事时,东条的辩解是:是美国逼迫他发动的太平洋战争,是美国逼迫日本偷袭成功的,因为在偷袭珍珠港之前,美国已经截获了相关的情报,但仍然坐等日军的空袭;而且,在日本偷袭前,美国就已经在文件中表示,要对日开战,这份文件已被日军截获;再有,美国还援助蒋介石,致使日军无法解决“中国事件”,这才使日本不得不进行自卫反击战。

所以,东条说,他不应该为太平洋战争负责,应该负责的是美国人自己,他所做的,是无奈的自卫。

按照东条的说法,美国恨不得日本把珍珠港炸个稀巴烂才好,这样美国就有了把柄来对日开战。

检察官指出,东条的“自卫”之说,纯属无稽之谈。法庭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东条主张对美作战,是经过了长久的精心酝酿。为了给海军争取时间更充分地准备军需品,东条甚至让外相去和美国谈判,借助拉大锯似的谈判为掩护,拖延时间,以便策划详细方案,加强战备事项,准备一举克美。

检察官又问东条:“日本为何肆意破坏关于限制海军军备的九国公约?”

“先打个比方,给10岁的孩子一套合身的衣服,可当他满18岁的时候,衣服撑开了。”东条说,面露得意之色。他的狡辩是,日本根本不想破坏,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检察官紧跟一句道:“难道你不认为应该将那件衣服缝缝补补,使它更合适吗?”

东条说:“个子长得太快,孩子的双亲来不及缝补。”字字挑衅,句句噎人,好像抬杠一样。他前一段时间原本不这么肆无忌惮了,现在突然又把那种狂徒的表演重现了出来,让旁听者又激愤又憎恶。

12月30日这天,东条在法庭上迎来了他64岁的生日。

这天,麦克阿瑟的夫人也来旁听了。

这位夫人曾和麦克阿瑟在深夜抛弃军队从巴丹逃跑,她的内心同样埋藏着耻辱和对东条的恨意。当她看到东条傲慢地回答法庭的讯问时,她的面上显露出了一丝不平静。尤其是在法庭讯问日军虐待巴丹战俘的问题时,她显得格外动容。因为“巴丹”二字,在一定意义上,已经成为了她丈夫和家庭受辱的符号。

她和麦克阿瑟离开巴丹后,美菲联军投降,从1942年5月9日开始,日军强迫7万~8万名美菲战俘,从巴丹南端徒步转移到邦板牙省的收容所去。整个路程约超过120公里。道路崎岖,气候炎热,战俘们或负伤,或患病,但无药可治。尚属健康者,也破衣烂衫,没有食物和水,因为东条英机规定,不劳动不给饭吃。而行军,并不是劳动。

由于战俘们在此前的战斗中已经疲惫不堪,现在又是饿、病、累齐聚而来,身体再也无法承受,先后有7000~10000人死在路上。此外,日军还用刺刀活活挑死了300人左右。有的还遭到拳脚相加,被打死了。好不容易捱到了收容所,个个都是面无人色。但虐待并未中止,每天都有几百个人死去。

这次惨烈的“死亡行军”,已经和麦克阿瑟的临阵脱逃,无法割裂地联系在了一起。

检察官就此讯问东条:“强迫战俘在酷热的气候中长途跋涉,大批精疲力竭的俘虏在‘行军’中遭到毒打、刺杀和枪杀。对此你负有什么责任?”

东条没有抹煞此事,因为实在抹煞不了,但他却把责任推到了下级司令官身上。他说,按照日本的习惯,巴丹的司令官享有很大的独立性,不必事事都得向东京报告。所以,他并不知此事。

如此大的事件,东条显然不可能不知道。因为就连一些小事,他都是要一一过问的。比如,在攻打菲律宾之前,为了庆祝日军占领了马来半岛,他戏剧性地给日本的每个家庭都发了2瓶啤酒、1包赤豆、3瓶酒。他还很细致地规定,不到13岁的儿童,每人还有1盒“大礼包”,里面有甜点心,也有奶糖和水果糖。

菲律宾被占领后,东条还要求菲律宾的国民,每天早晨起来,都要向东京天皇所在的方向朝拜,还要当地人放弃当地语言,学习日语。甚至连时钟也要操心,命令全部拨快一个半小时,与东京标准时间一致。为了满足军需,他还不顾菲律宾的气候条件,命菲律宾人砍掉甘蔗,铲平烟叶,拔去水稻,种上罂粟和棉花,造成当地的支柱产业破产,菲律宾人只得以糠菜充饥。但糠菜亦不足,亦无垃圾可捡,致使大批当地人死亡,在马尼拉,时常有一些人走着走着,就突然倒在街上死掉了。

然而,凡此种种,事无大小,东条俱把责任推到了具体执行的下级军官身上,一味说自己并不知情。看到东条如此寡廉鲜耻,检察官决定问一个属于日本最高当局批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