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渐行渐远的民国故事2:日本侵华战犯的最后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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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冈村宁次——“三光”政策和“慰安妇”的始作俑者(2)

原本半天就能赶到的路程,冈村走了2天多。他的行李走得更慢。他乘坐狭小的侦察机时,只能携带一个小公事包,其他盛放随身用具的行李,便都由陆路托运,由一名上等兵护送。结果,直到11月6日才送到衡山。半天的路程,竟走了52天,这位上等兵为躲避中国军队的打击,已是疲惫不堪。

冈村是在傍晚时下的飞机,之后,趁着薄暮,直接赶往衡山司令部。道路坎坷,夜色漆黑,11点才到达衡山,离预定的到达时间迟了很多。列队出迎的各级人员在凛冽的寒风中等待多时,最后实在难以忍受,就自动解散了。

冈村满脸倦容,冷清地走上台阶,一直走了200多级,才到达作为司令部的建筑物。

这是一座宏伟的迎宾馆,还设有很深的混凝土防空壕,应该是曾经驻守衡阳的美军军官所用过的,日军现在打算用它作为冈村的司令部。但冈村却有些不高兴,他说,一个野战军司令官,不应当在将士们流血沙场时享受这样豪华的官邸。

当冈村被带到后院的居所时,脸上的不悦更明显了。这次生气,是因为后院寂静空旷,还要上下台阶。

一日早晨起来,冈村从窗口俯视过去,指着对面的民房对勤务兵说,要搬到那里去。隔一天,果然搬去了。

随着中美飞机的轰炸愈加猛烈,一些官兵的情绪出现了波动。他们很思念家人,对于家人的来信十分珍视,连装信件的邮袋都舍不得归还给投递部门,可是,尽管他们迫切地渴望团聚的日子,但他们却模糊地意识到,他们有可能回不去了,有可能将亡身在异乡了,所以,他们的心情暴躁、不安起来了。

冈村此前已经接到报告,说有大约40万个邮袋被官兵们死活攥在手中,致使部队的投递工作一度陷入了困境,希望冈村命令官兵们奉还邮袋。冈村对此事的看法是,虽然私留邮袋,是思亲所致,但这也暴露出日本人对公共财物漠不关心的弊病。可是,现在大战当头,他若是严厉谴责,只会让官兵们觉得,局势越发不好了,连长官都沉不住气了。

为此,冈村特意做出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以便稳定军心。每天早餐过后,他都拿着钓竿到湖边垂钓。一天,很大的一条鲤鱼咬了钩,正提竿时,忽又脱钩而去。参谋们于是给他设计了一种不会脱钩的钓鱼装置,忙得不亦乐乎,看起来确有天下安乐之势。可是,意外事件还是屡屡发生了。

有些官兵投降中国军队了,而且,还拿着大喇叭到阵地上呼朋唤友,鼓动他们也投降去。

一天夜里,一个中队的宿舍里还发生了爆炸。一位下属军官把他的中队长炸飞了。原因是,中队长对他横竖看不顺眼,呵斥他说:“像你这样没志气的人,下次战斗时就应该被杀掉。”下属军官有点儿想不开,死心眼地认为,终归是一死,还不如把中队长杀掉,一横心,就把手榴弹塞中队长被窝里去了。

此事未了,密码本又丢失了,而且,丢了不止一次。携带密码本的人说,他在休息时,行囊挂在墙上,密码本就在里面,等到出发时,才发现行囊不见了。还有一个无线电小队,连怎么丢的都不知道,推说马夫疏忽,把装有密码本的行囊,运到辎重兵小队中去了,可辎重兵小队什么也没发现。

这些事情,在日军中以往很少发生。冈村压抑着怒火,命令即刻去找,最后在衡阳西面约18公里的一片树林里发现了,行囊还在,但里面装的东西已经被掉包了——换成了豆酱粉。一片草丛里,有烧毁文件的痕迹,但谁知道被烧毁的就是密码本,而不是废纸,或其他文件呢?这片树林挨着一条大路,或许有人就是顺着这条路盗走密码本的。

密码本的丢失,事关重大,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就是因此而丧命的,冈村于是立即采取了变更密码的紧急措施,也因此给部队带来了不少麻烦。但“1号作战”依然不能中止。很快,冈村就命令部队开拔了。

连日都是雨天,10多天不见太阳。雨水不大不小,不紧不慢,就那么匀速地下着。地下却积洼了大量的水,有些地段的泥泞,已经没过了膝盖。几十万日军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行进在雨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烂泥和草棍。还要支着耳朵,倾听美军飞机是不是又来投弹了。

行军需要长驱几千公里,而85公里的路程,竟然就要耗费16个小时,还要时常帮助推车。有半年的时间,日军士兵都浑身湿泥,面色惨白。一些人因为吃了不干净的油炸素丸子而病倒了。

冈村面露忧色地向参谋表达了他的怜恤之情,他说,士兵们很可怜,他心里很不安。但实际上,冈村最烦恼、最挂虑的并不是士兵们,而是横山勇。

横山勇是主力部队第11军司令官,隶属于第6方面军,他认为,只有自己才配得上第6方面军司令官的头衔,冈村那根豆芽菜实在浪费了这个位置。所以,他对冈村傲慢无礼,挑刺一样,总是挑衅,竟然连作战计划都自己做主更改了。

10月份,当横山勇攻打下桂林后,还要攻打柳州。他隔着锅台上炕,直接越过了冈村,向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和东京大本营发报。冈村哪能容许这个,他气势汹汹地发报给横山勇,不许攻打柳州!

冈村命横山勇放弃柳州,攻打宜山,以便卡住国民党军队的后路。并按照原来的作战计划,由第23军攻打柳州。之后两军合围,将国民党主力军歼灭于柳州和宜山之间。

冈村深知横山勇为何不愿攻山,而愿攻城。他和大多数日军一样,都有“迷恋攻占城市的恶习”,因为人人都希望入城休整,而不希望露宿野地。战地记者也总是喜欢刊登攻占城池的报道,因此,攻城是表功的一个快捷方式。冈村的看法却是,但凡战争,目标有两个,一个是能动的敌军,一个是不能动的城市、山河等,而上乘的用兵之道,是歼灭能动的,不能动的次之。尤其是,中国军民近几年总是坚壁清野,占几座空城,徒劳无益。

正是基于这一点,他严厉地命令横山勇,急赴宜山。

横山勇不肯听从,他认为这是冈村偏心眼,是想让23军攻城立功,所以,他回电反驳。冈村急三火四地又发一电,并用“大将”的身份压横山勇——横山勇是中将,但没把他压住。横山勇不理他,瞒着他,向柳州杀去了。

柳州城的人,闻讯开始往火车站跑。桂林等城失守后,机关、学校、单位一股脑都逃入柳州,现在,人们又一股脑外逃。据《大公报》报道,站台上,人如密实的庄稼,行李如高耸的谷垛。秩序全无,混乱不堪。“马桶浴盆与乘客争登,小鸡小鸭与物资抢位。”一个火车站领导,以5万元法币,卖出了一辆车皮,虽然车是露天的,顶盖都没了,还是很抢手。这个投机倒把者又相中了一个银行家,以14万元法币,卖出了列车上的座位。

没人守城,都跑光了,横山勇直接就把部队开进城了。

横山勇光图痛快了,错过了歼灭国民党军队有生力量的机会。冈村叹恨不已。

不过,就在11月15日这天,冈村得到情报,国民党主力正徘徊在宜山,他即刻命部队冒着冬雨追击。

正值寒冷的冬季,日军还穿着夏天的军服,军靴也因连续行军和泡在稀泥里而破烂不堪。这种情况对于冈村来说,原本是个意外,他多数时候都能够未雨绸缪。1937年,他在指挥军队向蒙疆方面进军时,虽然是盛暑季节,但估计战事会延续到冬天,而补给线又过长,遂命所有官兵都穿上冬装。有些指挥官不解,再三请求穿夏装,冈村坚决不准。结果,年底时,果然寒风刺骨,其他兵团都因穿着夏装而瑟瑟发抖,唯有冈村兵团免受寒冬侵袭。此次作战,冈村事先也下达了指示,要求穿冬装,但时间紧迫,没有来得及准备,只好将就着出发了。

不过,尽管日军个个冻得脸色发紫,但还是在寒冷的大雨地里穷追猛打了6天,把国民党官兵追得到处跑。战事证明了冈村的判断,即使在恶劣的天气和陌生的地形中,即使日军都是一群菜鸟,战斗力仍在国民党军队之上。

此役,截获战车120多辆、反坦克炮2门、反坦克炮弹40吨、各种炮弹近200吨、炸弹160吨、油17吨、机械20吨、粮食500吨、煤400吨。最让冈村兴奋的是,还截获了1架飞机。许多物资都是美国援助国民党的,看起来非常奢侈,总算稍稍弥补了横山勇的莽撞用事之过。

此后不久,横山勇被大本营撤职了,冈村自觉耳根子清静了。

1944年11月24日,冈村正在看报告,参谋长宫崎走进来,严肃地说:“谨向您传达圣旨。”宫崎手里捧着裕仁天皇发来的诏书。冈村马上站起来。

于是,宫崎宣读了诏书,内容是委任冈村为中国派遣军总司令,统率日本在中国的所有部队。

宫崎读完后,看着冈村,觉得冈村的姿势特别端正,想他心里一定也充满了感激之情。

冈村的确有些动情,他已经60岁了,他在中国的30多年中,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忍受着没有亲人相伴的孤独,这是他第一次拜受裕仁天皇对他的敕语,他感激之至。可是,他也想到,正因为如此,他难道不应该得到这一切吗?

当然,他不会去想,他的步步高升,都是用中国人的血泪换来的。

这天,冈村掩饰不住地高兴,当晚,便邀请各部队司令官和参谋们参加宴会。尽管他说,他的“功绩”被称道,“正说明被他造成的战死者为多,每念及此,实觉内疚”,每想起那些战死的士兵,就感到内心悲怆,然而,当探戈舞的音乐在幽暗的大厅里响起时,他还是兴奋地随着节奏不停地拍掌,一点儿也没看出因为内疚而产生的悲怆之感。

他在日间钓到的大鲤鱼,按照中国风味红烧了一下,虽然厨艺极差,鲤鱼半生不熟,但他的胃口依然很好。

11月末,冈村到南京上任了。

刚到任,他就计划攻打四川,直捣重庆。

与以往一样,外表温和文雅的冈村,所出的作战计划,却无一例外都是凶险的。由于蒋介石的嫡系5个师当时正在印度接受美式装备训练,因运输能力有限,至多只有2个师能调回重庆,所以,一旦日军进攻重庆,便可能是一记重雷。

但东京大本营不同意冈村的计划,相反,却要冈村做好拦截美军在中国沿海登陆的准备。

冈村对此哭笑不得。美军怎么可能在中国登陆呢?怎么可能再进行一次“中国版”诺曼底登陆呢?另外,种种情况还表明,美国对践踏中国土地存有顾虑,每次美军飞机轰炸,只轰炸日军的运输部队,而小心翼翼地避免损毁中国的建筑物。如此,美军怎么可能在中国登陆呢?即便美军冒险登陆了,这恰恰可以减轻日本本土的负担,而中国就会更加混乱了,全世界也会更加混乱了,日本就更可以乘隙而入了。

冈村觉得大本营里实在找不出什么像样的军事家来了,日本的前途或许真是没什么指望了。

冈村确信美军不会在中国登陆,还是坚持要向四川出兵。他也不是非要把重庆掀个天翻地覆,他只是想借助军事压力,迫使蒋介石站在日本一方。他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大本营制定的策略。那么急不可待地就全面侵华了,那么急着就建立“满洲国”了,又那么急着逼蒋介石承认“满洲国”、急着扶植汪伪政权了,一点儿也不注意给蒋介石留面子,生生地把蒋介石和共产党推到一个战壕里去了,使共产党也有机会丰满羽翼了。

在解决中国事件的问题上,大本营的表现实在过于欠冷静和成熟了。原是谈判,你说一句:日军可撤到山海关,蒋介石答一句,日军需撤出满洲和朝鲜。一对一答,不过就是谈着,何必狂怒呢?何必傲气冲天呢?蒋介石的答复有什么不妥呢?如果是日本,日本也可能是这样回复的,因为作为投降条件,大体的模式都是这样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中国事件还没解决呢,竟然又和美国干上了。美国何其强大,岂能不等上好时机就贸然开战?在20多年前,美国的军民补给线就出神入化了,一头活牛从屠宰、剥皮、分割、清洗,到制成罐头仅10多分钟的时间。相比之下,日军野战部队的补给线都落后到姥姥家去了。为什么就不学习学习呢?明治天皇时期,那些赴英美考察的日本人,为了把先进技术资料带回日本,竟不惜将自己开膛破肚,把资料藏入尸体带回来。这种付出了生命代价的行为,不就是为了学习吗?一点开阔的眼光都没有,说干就干上了。日本人一共就两条腿,现在一条腿陷在中国,一条腿陷在太平洋,哪条腿也拔不出来,不明白天皇为什么要批准这个决策!

冈村对大本营的不满达到了极致。正翻来覆去地想着,忽又接到大本营的电报,让他在防备美军登陆的同时,削弱重庆的力量。

冈村蓦地感到好受些了,这份电报,其实是部分地同意了他进攻四川的计划。他三步两步走到地图前,凝视片刻,把目光定格在了湘西。

湘西地形险峻,雪峰巍峨,河流纵横,易守难攻,但冈村还是毅然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他万未料到,今非昔比,日军刚刚挥师而出,就遭遇了不可想象的激烈阻击。

4月27日,日军关根支队在武冈城下,连攻3日,未能破城。中国军民在城之内外,共筑3道阵地,均以黄土、细沙、石灰混合而成,最里面的那道,则是百姓献出原准备过年吃的糯米,熬成稀粥,混入三合土构筑而成,固若金汤。

关根少将急得快癫狂了,5月1日,他组织了一个特攻队。这些特攻队员们身缠炸药,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炮火中疯子似的冲过护城河,冲向城墙,引爆了自己。

在血肉横飞中,西门只被炸开了一个个小洞。中国守军早就等在附近,看到有洞口出现,立即堵塞以装满砂石的麻包。

没有引爆自己的一些特攻队员又架上绳梯爬城。中国守军紧盯着他们往上爬,待爬到一半时,集中扫射。特攻队员啪哒啪哒掉到护城河中,激起一个个水柱,在阳光下透出红光。

相持到5月2日,双方均伤亡惨重,几处城门被炸弹啃得破破烂烂。国民党第4方面军总司令王耀武,命第44师一部从日军后侧发起攻击,关根在腹背受击的情况,终于退去了。

王耀武通过何应钦向美军“飞虎队”发出空袭日军的请求。不久后,“飞虎队”便将日军主阵地一带,用凝固汽油弹烧成了火海。夜间,美军“黑寡妇”式轻型轰炸机还不时光顾一下日军的各个据点,让日军日夜难安。

5月5日天未亮时,王耀武指挥总攻,关根支队大部被歼。

5月15日,全面的反攻开始了。中美飞机轮番出动,大炮机枪齐轰炸、共扫射,火光硝烟漫天,尸体残骸遍野。有的日军部队坚持不住了,也不想坚持,在冈村下令撤退的前四五天,就跑到战线外面去了,蹲在地头上,一边专心致志地挖苣麻菜和灰菜吃,一边等冈村的撤退命令。

湘西战役历时2个月,中国军队阵亡近7800人,消灭日军1.2万多人,抓获俘虏300多人。

一次战役竟抓获如此多的俘虏,让王耀武感到讶异。多数日军士兵认为,作为俘虏苟活是一种耻辱,因此会在战败时选择自杀。这次,他们为什么不自杀了呢?

王耀武来到关押战俘的地方,准备了解一下情况。当他一看见这些俘虏,立刻就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