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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越彦笑了。不曾亲历就永远是隔靴搔痒。设身处地与感同身受,永远无法完全等同。但也无暇顾及那么多了。“我们先去找那个老爷爷。”

小旅馆的老板娘踩着拖鞋,小腿粗壮,“那个老头啊,开始还好,后来房费不够交,退房了。”原友与这个女人面面相觑,至于越彦,她戴着原友的宽檐运动帽,走近,推高帽子,老板娘刹那灵魂出窍一样,片刻之后,越彦一拉原友,出了小旅馆。老板娘犹自恍惚,好像刚才打盹做梦了一样。

“老爷爷可能打算返回家乡。我看见他翻找钱包,露出了火车票。”

“你看照片背面上留了电话,我们给他发短信。”原友翻出照片。越彦低声说,“老爷爷是盲人,看不见,我们最好直接给他电话。”

“哦!”原友一怔。那可就没那么容易帮忙了,第一关就不能从老人家大脑获得线索。

“你等一下,我回个短信。”越彦掏出手机,她差点忘记刚才跟郑海漆说过,会去看他,手指迅速输入文字,“家里今天事情多,我要帮妈妈做,明天去看你,要老实呆着休息啊。”

“电话里该怎么说?”原友犯难。越彦想一想,“就说我们好像看见过他的孙女。”

老人家焦急万分的样子,却又带着期盼和希翼的神色。碰面之处,是在列车站的候车厅最后一排。“谢谢你们,请问是在哪里看见过小蔷的。”

“我们也只是大概记得见过,您多告诉些关于她的情况,可能才想得起来具体见过的时间,还有地点。”

“您是今天的火车吗?”原友问。“是今天晚上的,因为我看不见,所以,提起来等比较安心,现在有小蔷的消息,我要去退票。”

“您先别退,还有时间,说不定,我们也要跟您回家看看呢!”原友说。越彦大吃一惊,扯一把原友,“你有那么多钱么?车票很贵。”况且,骤然跑到千里之远的外省,太离谱了,怎么跟妈妈交代。

原友比了个ok的手势,再比个稍安勿躁的动作。

老人家也有点奇怪,“跟我回家去?你们是警察么?听起来,好像年纪很小呢!”

“她是学生,我是私家侦探。”原友只好胡诌起来。老人笑了,小孩子怎么欺骗得了有经验老者。“我看,你也是学生吧!”

原友语塞。

“总之,您相信我们,可以帮到您。不然,我们也没有办法了。我们没有欺骗您的必要的。”当然,一个老者,看起来也不是携带大笔财产的有钱人。何况,不至于这个世界连小孩子都是绑匪诈骗者。

“我相信你们,但是,你们真能帮我找到小蔷?”老人盲眼中渗透出泪液。

“是的!”这次,越彦开口回答。她无法忍受看见老人伤心的样子。

“把你的手机给我”,原友拨打号码,“阿姨……我是越彦的同学……嗯,您接过我电话的,我叫纪原友。我们同学集体去旅行,越彦也参加了……您放心,还有一个大人。”原友凑近老人,“您好。我看着这两个孩子。”老人很配合。

“……我们手机一定24消失开着,阿姨不用担心!您要跟越彦说话?好”

“嗯……是的,妈妈别担心。”越彦回答,放下电话。一老两少,似乎都松了一口气。演戏骗人,可真难。而且,妈妈从来都信任越彦。

“那你们要时刻在我身边,既然一起,我有责任看着你们。”老人盲眼,却说话很严肃,“虽然我还不知道,你们究竟打算怎么帮忙。”离家出走的孙女,就是最严厉的教训。

“那你家人?”越彦问原友。“我没问题,我是男孩子,家里才不会看得那么紧。”原友扮个鬼脸。刚才原友飞快搞定一切,都没来得及犹豫。现在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越彦守在老人旁边,“老爷爷,我怎么称呼您!”“就叫我韩爷爷吧!我好像和你说过话,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林越彦,他叫纪原友。”

“我去买票,你们等等。”原友拿出钱包,“我有银行卡。呵呵!”越彦现在可以确认,这个男生家境看来很不错。

直到火车震动,车轮滚动起来,越彦望着车窗自己的倒影,又叹了口气。此刻是出行淡季,乘客很少,前后都无人。

“小蔷是个很活泼的孩子。虽然,她没有了父母。”韩爷爷慢慢回忆着。

“我是从孤儿院收养的她。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失明。三年前,渐渐眼开始犯病,严重到越来越看不见。医生说,已经不可逆的病变,最终会丧失了功能。小蔷长的很可爱,看着她从一个婴儿长大,学会说话,喊我爷爷,冲她的奶奶撒娇,我们都欢喜不尽。”老人微笑起来,洋溢温馨气息。

“我失明后,她奶奶也因为癌症,发现时候是晚期了,也去了上面。”老人停顿一下,接着说,“当时小蔷也天天哭。过了好些天,才不哭了。我说,我们爷孙要相依为命啦!小蔷也很懂事,告诉我,小蔷长大了,该照顾爷爷了呢!天上的奶奶也看着我们,希望我们好好生活呢!她就开始学习照顾我。因为我最初视力衰弱的一两年,还没习惯,常常跌倒,打碎东西。小蔷要收拾家里,还要做东西吃。小蔷很喜欢樱花,我们那边是樱花产地,培养很多新品种。那张照片,就是几年前小蔷跟同学一起去植物园,拍的一张。”

越彦与原友并列坐在旁边,默默听着,老人家说话就是这样的,很多内容很庞杂,有时候有点糊涂,主题分散。

“有一天,小蔷回家来,似乎很开心,说,爷爷,我想好好过14岁的生日。我当然说,好啊!爷爷的退休金最近涨了呢,刚好可以给小蔷买礼物。就在家里过么?她说不在家里过,因为怕爷爷不习惯吵闹,她们还要去唱歌什么的。我看不见后,就很习惯安静了。我知道她的同学朋友都是小孩子,跟大人一起会拘束,玩的不畅快,所以呢,就只是叮嘱她,要早点回家。她说一定按时回家,还要带一块蛋糕回来给爷爷吃。”

“但是,那天她没有按时回家!平时都是10点以前就回家。”韩爷爷眼睛一片茫然,目视前方,空荡荡的,“那天一直等到快要12点钟,才回来。”

“我于是问,给爷爷带的蛋糕呢!这丫头似乎有点不开心,说对不起爷爷,我在路上搞丢了。我其实不是很想吃甜的东西,只是要和她说说话。我忍不住有点担心起来。问她,怎么了,生日聚会不好玩么!这个丫头说,很好啊!爷爷,今天堵车,我回来晚了,好困,先去睡觉了,明天我买蛋糕给您吃呢!我说好啊。可是,我听得出来,她的声音很奇怪。小孩子藏不住事情的。虽然也会模仿大人一样伪装情绪。”

越彦忽然插话,“您在那个时候,还没有彻底失明吧!也没有告诉过她,关于她的身世。”

“是的,我那时候还隐约有一点光影明暗可以感知。似乎看见小蔷在我面前停留了片刻,然后离开,回她的房间了。我们决定从此当她是亲生孙女,就干脆不提她的身世了。收养时候,孤儿院说她的父亲死于空难。而我的孩子,也是在那场空难里死去。所以,后来我们才联系到孤儿院,决定领养。”

“是否在您彻底失明后,小蔷就离家出走了。”越彦默默思考着。

老人讶异,“你怎么知道!”

“只是猜测!您继续说吧!”

原友旁听,不出声。

“没多久,我就彻底失明,看见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只能够凭借温差分辨大致的昼夜。就在我彻底无法感知光线时候,房间内静悄悄的。毫无声息。我以为小蔷上学了,但等了许久都没回家。依稀觉得一天一夜过去,我紧张起来,我呼喊邻居。接着,还报警了……”

“警察发现了这个丫头的留书,证明是离家出走,这样,只能够登寻人启事和等待。他们也没有办法。”

“留书里说什么?”原友意识到这是关键。列车穿越城市和田野,大面积的绿色扑来一会又变成了山脉和森林。

“只是说,想要去搞清楚一件事情!我想着是不是我和她奶奶,什么时候不小心提到过一些地名,她一定会顺着这些地方,逐渐去找线索。我以为这孩子很快就会回来,可是,两年了,音信全无。她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其实我应该主动告诉这孩子的。这孩子长大了,已经懂事了呀!唉……”老人的话音截然中断,陷入无限悲伤中。

三个人都沉默了。只听见火车铁轮的轰鸣。车窗外暮色褪去,透明色的夜蓝泛出,天空深远无垠。滴答一声,打破宁静。是越彦的手机短信,“在路上了么?”

“妈妈,我们在火车上了,你早点休息。”越彦心里充满歉意。

列车穿过漆黑无比的隧道,顿时人与人彼此无法看见对方。

此刻,郑海漆的脚踝和膝盖处理好,就回家了。几个小时候后不大影响行动了。坐在家里很闷,越彦这个丫头今天很奇怪。郑海漆回想了一下,似乎有哪里诞生了变故,逐渐在扩大。又不方便出门,只好百无聊赖玩着手机。

父母一如既往,工作的工作,忙碌的忙碌。母亲出门去超市买食材的,还没回来。这是一个平静的普通家庭。父亲是一家小银行的中层经理,母亲是银行职员,因此顺利的接触,恋爱,结婚,有了海漆。这是他们告诉海漆的。

郑海漆忽然想起,越彦也不是这次才有点奇怪。从小在一起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似乎眼神改变,瞳孔里不是幼年的光彩了。女孩子长大了,本来就心思复杂了啊!郑海漆觉得,自己毕竟是大学生,这点成长的道理还是了解的。

郑海漆坐在椅子上,一个人微微笑了一下 。手机忽然晃荡闪亮。是一天短息。

“你忘了你的职责吗?”

海漆愣了一下,号码完全陌生。大概是谁发错了,海漆删除掉,放下手机。不到3秒钟,又是一下短信铃声。

“你完全忘记自己的职责吗?郑海漆。”

这次海漆愕然了一下,看来不是发错,是认识的人。他回复:你是哪位,找我什么事情?什么职责?

是大学班级的事情?还是答应了那个同学的事情没做完?海漆稍微有点惴惴不安起来。不管怎么说,他一直个性挺认真。等了几分钟,没有动静。怎么回事请?海漆决定打回去。

“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通信公司的机械女音执行着标准回答。海漆傻眼了。是谁在恶作剧么?算了,不去理会了。起身,一拐一拐去厨房给自己下包泡面,肚子有点饿了。不知道这个时候越彦吃饭没。

当他到厨房,煮开水,水嘈杂沸腾,蒸汽咕咚时刻。客厅的手机再度闪亮,一行文字清晰呈现:海漆,别忘了你清异师的职责。

韩爷爷似乎在回忆的悲伤里不可抽离。越彦很无奈,如果老人不是盲眼,会有无数详细具体的线索。原友忽然拍打一下越彦的肩膀,越彦会意,跟着一起起来,“我们去一下洗手间。”

原友保持别扭的姿势,避免目光与越彦右眼触及,“晚上我们好好睡觉嗯,等到了C城,才有力气。”

越彦喃喃说道,“我对小蔷有一种奇妙的直觉。”

“是什么?”原友反问。越彦慢慢说,“我总感觉,不像是一般的少女离家出走事件。小蔷一定是遇到了重大事件才会离开的。”

“你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小蔷可能,不是普通的少女。”

“什么?”原友似乎有点兴奋起来。难得说,也有异于常人的能力。那么越彦也不孤独了。有一,有二,那还注明很可能还有更多的异能者隐藏在这个世界上。那他们都很聪明的选择了隐藏,这种心理很一致。

回到原座,老人似乎累了,靠着椅子入睡了。没有去打扰老人,越彦和原友各自也放低椅子。他们都已经随便吃了点火车食品,原友吃的很饱,比飞机上的食物强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友才迷糊醒来,只看见越彦凝神看着车窗外,一片漫无边际的黑夜。越彦说,“你听……”

是细微的轰隆声。

原友忽然发现老人不在位置上,但是背包和拐杖还在。可能也去洗手间了,怎么不叫自己搀扶呢!可能老人不想麻烦别人吧!

轰隆声起初容易被混淆为火车的车轮声,但渐渐越发大了。原本漆黑夜空时不时瞬间闪亮如白昼。是雷雨和闪电,前方抵达的地区在下大雨。很快啪嗒的雨珠纷纷打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透明水痕。

良久,原友不安起来,他起身,去洗手间,门把显示是绿色的无人使用。推开看,无人。原友紧张起来,回座位,越彦低头打盹了。老人没有回来,这次连同他的物品也消失了。

消失了。两个孩子目瞪口呆地相互再次去寻找。其它车厢也没有看见老人的人影。其它稀疏的乘客都在睡觉。尽管外面雷雨交加。

紧张加倍膨胀,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原友看见越彦侧面的脸色,已经大变。我是男孩子,要先撑着,“我去找乘务员。你先坐这里不要走开,说不定韩爷爷就回来了。”

“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乘务员眼眸也透着困意。

“跟我们一起的爷爷,人找不到了。”原友小心翼翼地补充,“洗手间也找了,附近几个车厢也找了。”

乘务员也警惕起来,翻看携带的乘客资料卡片,“你说的爷爷叫什么名字?他的座位号码是?”

原友报出。

乘务员忽然抬头仔细看这个男孩子,“请确认一下,再告诉我一次好吗?”原友重复一次,心里咯噔一下。乘务员递给原友看大夹本,“我们这列次,没有这位乘客啊!”

原友完全愣住。乘务员哭笑不得,“小朋友不要恶作剧了。”

回到座位原友与越彦面面相觑,短暂一秒,越彦得知情况。免去了语言告诉的麻烦。

形同幽灵时间。活生生的老人,甚至还是身体接触,越彦还搀扶上车过。而且,物品与拐杖都是实在的。讲述的小蔷的事情,也还在脑海里。从发照片到候车室等待,到一起并列坐一排位置上。不可思议。

倒是越彦更加镇定,毕竟她自身就有异能存在。

老人半途消失了,那么,他们的目的地也顿时失去意义。但是此刻下车,也比方便,“先到终点站吧。”原友说。也只能这样。原友犹自无法相信,如果是特异者,那这样出现又消失,我们答应帮忙了啊!那他为什么出现。没有答案。

越彦再次转头看向窗外,列车出了雷雨区域,恢复了平静。即便洞悉窥探一切生命体的过去,有时候也还是能力有限吧!

渐渐有的座位有了新的乘客。这列车是长途车,很多中转者。老人临时下了还有可能,但连登记卡都没有,恍如不存在一样。

原友后悔自己行动太冲动。还没搞清楚就迫不及待。如果老人如此奇特,那么越彦直觉完全对了,老人说的孙女,绝对也不简单吧!一番紧张寻觅后,终于都在疲倦里睡着了。

下车后,站在拥挤的车站里。越彦问,“我们现在去哪呢!”原友忽然一指一张长椅,说,“我们就在那坐一下。我跟你打个赌吧!”

“什么赌?”原友很有信心,“我们不必去瞎找,嘿嘿,一定会主动遇上我们的。”越彦右眼突得闪烁一下异彩,没有疑义。

越彦眯着眼睛,“你说的对,好像从一开始,就被什么牵引着,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按照因果律,有问题就一定有答案,并且,答应会跟谁问题,迟早出现。看现在的事件,应该很快出现。”想清楚,此刻反而没那么不安了。

真好,与越彦交谈,省略无数麻烦的过程,直接抵达明白。原友点头,“我们耐心一点就好。你口干么?我去买水吧!”

“好,快点回来。”

买水回来原友递给越彦,两人都喝了一口,左手方向,似乎人群停滞一下,又恢复流畅。渐渐,人群滤去,一个白色衣服的人走过来。然后,那个人走到了原友面前,“请您帮个忙好吗?”

瞳孔收缩又放大。原友觉得心脏也停止瞬间。他一拉越彦,越彦也看过去。

是一张带着忧虑的面孔,属于少女的。清秀的少女,半长头发,手里是一张放大了的照片。赫然,是一个老人。

“请问您看见我爷爷吗?”

“你爷爷?”原友和越彦异口同声。少女看向越彦,两人似乎都呆滞一下,然后目光对峙住,一切时光,都被停止。两个少女面容镇定,彼此对看。两人的眼眸,各自流转着无与伦比的光彩。但可以清晰分辨的是,一个为右眼,一个为左眼。

原友看着她们,有一种全宇宙此刻只剩余她们两个和他这个旁观者的感觉。

目光转移,少女忽然看向原友,“您看见过么!”

“没有见过!”原友不诚恳地回答。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瞬间决定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