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大街上辘辘行驶。
连锦年怕骑马伤了华清,硬要她坐马车回宫,留了三百侍卫保护她,自己却骑上快马先行回宫了。
“唐毓祈依然在做抵抗,朕要先回去……清儿,你要小心。”依依不舍地握了她的手,一双好看的眉紧锁。
华清点头,只微微一笑。
对连锦年来说,这一笑便已经足够。
待她回到皇宫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唐毓祈垂死反抗,却在接到他父亲决裂的书信之后,绝望而自刎。
唐令心却在连锦年派人去之时,便忽地身患奇病,全身龟裂无人敢接近。
“啊——你们都是魔鬼!都是鬼魅,连锦年,我要你不得好死……你害我,是你害我……”她惶恐地看着自己渐渐发干龟裂的皮肤,尖叫着摔烂了屋子里所有能映出她样子的东西。
有太监手拉手围了住屋子,防止她冲出屋外,又不妨碍几位主子观看。
所谓几位主子,便是华清,皇后,与董贵妃。
“没想到……”董贵妃拿了锦帕拭泪,“妹妹真可怜,好好的……”
杨奇秀却是冷然:“若是我,有这样的好兄长,竟然密谋造反,不疯也得疯啊,这不疯,说不定要给唐毓祈陪葬,这疯了,皇上看在唐老将军的份上,倒不忍心杀她了。”
华清站在一边,心里是万千个疑问。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竟得了怪病。
杨奇秀转身,冷然地看了一眼华清:“公主……哦不对,傅贵妃。”华清回宫后,便不再隐瞒自己是假装失忆的事情,反正连锦年已经知晓,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若我是公主你,此刻可没这心情来看唐贵妃在这耍猴了,还是回去夜清宫呆着,要如何面对满朝文武的攻击吧。”
华清并未失忆一事传出,立刻在朝廷里掀起轩然大波,不少人都主张送华清出宫,不能在让她留在连锦年身边。
华清亦是恍惚一笑,并不答话。
不知站了多久,忽地一个声音温柔地在耳畔响起。
“清儿……”
转身,是杭逸风。
而杨奇秀与董贵妃早已离去。
心中忽地一亮。
“杭逸风,是你……”一定是他动了什么手脚!
杭逸风只是淡然一笑:“我想,若是连锦年杀了她,罪名是谋反……不能解你心头的恨吧?”不看着她死,不能解你的心头恨吧?
“你用了什么法子?”畏畏地望一眼那仍在发疯的唐令心,她心有余悸,“太医们都查不出来是什么原因,你下的是什么毒?”
杭逸风摇头,露出顽皮之色:“不是毒,是针灸。用针同时封住她两处穴道,血脉不通,每日只要封住半个时辰,不出七天便会病发。”
这么毒的法子,原是一本秘书上看到,原不过是恰巧看见了,却没想到无意中竟记了在心里,或许冥冥中是天注定的。
“怎么样?”他凝神望住她。
华清愣住,紧咬了银牙。
半日才道:“我要她死。”
此刻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已无恨,却不能不要她死。
苏素的仇,孩子的仇,她所受到的伤害。
一切清晰如昨日,她不死,她心不安。
夜半。
华清至梨香宫时,守在宫外的侍卫皆已昏昏欲睡。
梨香宫内无梨香,只有一缕青丝般的烟雾缭绕,若有似无的,在这深秋的夜晚中,化作寒气刺骨。
忽然记起那日,杀连蓉蓉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不过那是在春日,百花盛开的时候。而如今却是深秋,万物凋敝清霜冷。
她进屋去,杭逸风已在屋里。
一如当日的林远,他笑着看着她,手中举起一枚银针,在昏黄的灯火下,依然闪闪发亮,散发着鬼魅之气。
“就是它了吗?”华清淡然笑道。
就是它要为苏素和孩子报仇了吗?这样小小的一枚,却有那么大的力量吗?
杭逸风只是笑着点点头。
她小心地接过,感受到那针身嵌入手指的微微触感,浑身竟微微战栗,仿佛忽地有一股力量冲进她的体内。
莲步轻移,至锦榻边。
唐令心已然入睡,脸上还带着未知的恐惧。
睡觉之前,她在想什么?
在想自己是不是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嘴角勾起一个微薄而残忍的笑。
手中捏住那一枚针,转头询问似得望住杭逸风。
杭逸风微笑,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默默地用另一只手拨开唐令心额上的乱发:“便是这里……”他轻声在她耳畔道,同时用手带着她的,将那一枚银针缓缓刺入神庭。
唐令心的身子忽地一颤,随即归于平静。
华清却吓得后退几步,半晌才敢低声问道:“她……死了吗?”
杭逸风望着她,眼神平静,微微地点点头。
“死了。”却是跌倒在地,抑制不住眼泪留下,“又杀死一个……”她低声喃喃地,“杭逸风,我又杀死一个人……”愣愣地望住自己的手。
心忽地被揪紧,杭逸风地跪倒在她面前。
“清儿……”
“会有人找我来报仇的吧?”她忽地抬头,眼神是恐惧。
杭逸风无语,只能伸手将她搂进怀中。
空气中依然是寒气弥漫,他却能感觉到怀中的抽泣声渐渐低沉,直至变成平静的呼吸声。
“清儿……”他低头去看,却只见她的睡眼,两眼泛红肿得如同桃子一般。
叹息,抬头望向窗外,已是破晓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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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开始,进入大结局部分:离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