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阴谋，暗箭
车子来到了一处宅院。
桃夭夭蜿蜒被带进了书房。就见一个人像颗百年老松似的，板着张类似根雕的脸，威严地立在书房中央。
桃夭夭大吃一惊：这根雕老人她见过的！
那天她拿了三公子的玉佩求食，接待她的就是这个老头。难怪她一进那院子就觉得似曾相识。原来她真的来过。
根雕老头看见桃夭夭进来，神情不改，石碑似的巍然不动。
听说过这样待犯人的，没听说过这样待女儿的。莫非这喻老爷已经知道她是个冒牌，所以给她下马威？
“爹——”桃夭夭舔了舔嘴唇，硬着头皮叫了一声，问道：“不知叫女儿来有什么事？”
“姑娘——”
只这两个字，桃夭夭惊得差点一头栽倒。
有父亲这样称呼女儿的么？这喻老爷分明是知道了她是个冒牌货。她才不过是刚见到喻老爷，刚说了一句话而已。她这帮是怎么穿的？这喻老爷也太厉害了吧！
桃夭夭晃了晃才稳住身形。
“姑娘不必惊慌，老夫并没有为难姑娘的意思。”
他的声音还算慈祥，样子却还是那么凶狠。桃夭夭有些明白了，喻老爷不是给她看下马威。他老人家天生就是这尊雕塑样儿。
桃夭夭没来由的想到了那个大王：五岁起就要面对这样一张脸，可真是难为他了！可怜的大王！
心里尘埃落定，桃夭夭的腿倒不抖了。朗声道：“喻老爷如何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知道我是假的？”
“姑娘冰雪聪明的人，难道猜不到么？”
“莫非，喻小姐已经不在了么？”
其实桃夭夭早有怀疑。不是说喻老爷为了女儿都急病了么？为什么她回了家，喻老爷倒不急着见面，这不是不合情理么？
除非，是喻老爷早就知道她是个假的。也就是说，真的喻小姐已经不在了。
“不瞒姑娘，小女其实不是失踪。她是自杀了。”
“自杀？为什么？”
“小女有眼无珠，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桃夭夭已从春儿口中得知，这申公子原是中原申国的世子，申国被晶国大王打败，做了附属国。申公子跟着大王来到晶国，做了大王的宠臣，官拜大夫。
出身好，有才华，又是那般俊朗的美男子。虽说和大王之间关系暧昧，在古代这种事却也算不得什么。别说是喻小姐，就是金枝玉叶也配得过了。这喻老爷为何不同意女儿嫁他？
“喻老爷说的是申公子吧！申公子丰神俊朗，听说还是大王近臣，喻老爷为什么不成全小姐？”
“凭他也配？”喻老爷愤愤地道：“一个亡国之君，不思报仇复国，反而在仇人面前献媚邀宠，是个十足的小人！我的女儿岂能嫁给他？”
他竟称大王为“仇人”！
桃夭夭提醒道：“难道喻老爷认为他应该与大王为敌么？”
喻老爷毫不犹豫地说：“站在他的立场，就应当这么做！我平生最瞧不起不知廉耻，苟且偷生的小人！”
这喻大人也太刚愎自用。只知道站在申公子的立场，难道就忘了自己的立场？
“可是喻小姐喜欢申公子啊，难道大人就不念骨肉之情？”
喻老爷凛然说：“女子在家从父，她既然不听我的，就是该死！我也就当没有生她这个女儿了！”
桃夭夭听得暗自摇头。一个连自己的立场都不顾的人，又怎么想到站在女儿的立场为她考虑？
喻小姐真是太可怜！
“既然喻老爷连亲生女儿都容不下，为什么要留我在府中？难道喻老爷看到我这张酷似喻小姐的脸，就不会生气上火么？”
“你当我愿意留你？这都是三公子的吩咐！”
桃夭夭吓了一跳，赶紧问：“三公子？你见到他啦？”
“多亏姑娘通报，见到了！”
“我通报？我什么都没说过啊！”
“那日有人去我府中传言，说看到了姝儿和三公子在一起。我姝儿已死，我自然不信。后来姑娘拿着三公子贴身的玉佩来找我，我才知道他真的已经来到了我的地盘。我立刻派人找到了三公子。”
原来如此！
“三公子不是大王要杀的人么？你干嘛还要帮他？”桃夭夭有些不解。
“哼！大家都容不得三公子，我便偏要保他！还需要什么理由？”
“那……你就不怕大王治你一个勾结谋反的罪名？”
“我这不叫谋反，我这叫护国！大王中宫虚位，亲男宠，远妃嫔，不思子嗣，又爱四方征战……没准哪一天就回不来了。我这是在为先王留下血脉！”
“既然三公子已经安全，那我走了！”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鹰隼一样的喻老爷。
“你不能走！”
“放心，我不会去告密！”桃夭夭头也不回往外闯。
“告密？你当我担心这个么？大王虽然喜欢任性胡为，却还孝顺，为难三公子的事他也不敢公开去做。更不敢让太后知道。所以，姑娘如果真去告密，就是暴露了大王要谋杀同胞的祸心。大王岂会留你？告密不过是自寻死路。”
“那我就更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打扰喻老爷了！告辞！”
一只脚才跨出书房的门，已有两名骠悍的家将闪出来，拦住了她。
喻老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已经说过了，留下姑娘是三公子的吩咐！”
桃夭夭回过身来：“他想干嘛？”
“他让我送你入宫！由你亲口向太后为他陈情！”
这回玩大了！她只是想找个捷径去成国，没想到晶国的王宫里去。
桃夭夭婉辞：“要是被人认出我是假的怎么办？会连累喻老爷的，就算了吧！”
“姑娘的担心纯属多余。你以前从没进过宫。就是在家里，人人都知道你失忆，也不会怀疑什么。”
桃夭夭固辞：“我一介民间女子，没见过世面，没有胆量进宫去见太后。喻老爷还是另找别人吧！”
喻老爷怫然道：“这是姑娘推托之词！我暗中观察了姑娘这几日，别说是见太后，只怕是见大王姑娘都不会胆怯。”
难怪他容她在府中胡作非为。原来是在暗中观察。没准春儿和养马人那件事就是他故意弄出来看她怎么处置的。
若她还孺子可教，有利用的价值，他就送她入宫；假如她是堆糊不上墙的稀泥，十成十的是死路一条！
这喻老爷，真是只老狐狸。
想起自己不知不觉已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桃夭夭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谁说救人一定要救到底？我与三公子不过是萍水相逢，救不救他不过在一念之间，有什么要紧？”
喻老爷冷然说：“由不得姑娘了！姑娘不是本国人，我可以把姑娘当奸细抓起来！沦为奴隶或是囚徒，姑娘愿意么？”
桃夭夭在心里权衡一下，事到如今，也只好混进宫里去再说了。没准真可以见到大王，说不定能得个机会把玉麒麟拿回来。
“你怎么送我进宫见太后？”
“这个不难。近日太后病体新愈，又恰逢过生日，已经传了口谕让各家的小姐进宫。其中就有你。就在明天。”
难怪申公子说进宫再谈，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太后要宣她进宫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桃夭夭把自己收拾妥当。
身穿簇新的绿衣黄裳，额前流海遮住那朵鲜艳的桃花。饰物一概不用。只用一根细丝带系住三公子的玉佩垂在腰际。脖子上戴着不离身的貘角项琏藏在衣领里。
放眼看去，她周身的佩饰就只腰间那只赤色玉佩。与她的绿衣黄裳相映成趣，十分醒目。
已经问了喻老爷，了解到当今太后来自邓国。人称邓太后。是个有智慧的女人。今日众多小姐入宫，必然是花团锦簇。她这一身简单装束，定会别出一格，被太后注意到。
楚宫气势磅礴，城门口的羽化鸟人让这个霸气的国度更添神秘之感。
桃夭夭随了一队闺秀袅袅婷婷地在去往太后宫中的路上走着，左顾右盼瞧新鲜。
忽听得有人叫道：“喻姝……”
抬头看时，就见申公子朝她走来。一件杏色长衫衬得他明艳不可方物，使他看起来像个女扮男装的美人。
闺秀们见了她，一部分痴痴相望，另一部分自惭形秽低下头去。
桃夭夭既已知道他是内心那么龌龊的人，便不再为他的美色所迷惑。无视他的存在，大刺刺地继续走。
“喻姝……你干嘛不理我？”申公子隐忍地问她一句，陪在她身边。
桃夭夭继续用无视来鄙视他。
“哟！想不到申公子对女人也有兴趣呢！真是爱好广泛啊！”一声尖利刺耳的嘲讽于沉默中格外响亮。
姜申眉一挑，转过身去。
“我道是谁？原来是丽姬娘娘！大王中宫虚位，丽姬娘娘也算是后宫之首。这般含沙射影，可不够典范啊！”他嘲讽道。
“典范个屁！几个月都见不着大王一面，我算什么后宫之首？还不如姜申你……”丽姬跋扈地口吐怨言。
“我也是好几天没见到大王了。大王被丹姬粘着呢！真是的，偷偷跑去大王的狩猎区，独霸了大王一个月还不够，回来了还要霸着……若我是个女人，还可以正经跟她争一争。可惜我一个大男人，名不正言不顺！”
姜申转瞬间又变得像个女人，八卦又小心眼。像个妒妇。
“你说什么？她偷跑出宫，去了大王的狩猎区？”丽姬像挖到宝藏，眼里露出惊喜。
姜申掩住自己的嘴：“我说了什么吗？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呀……丽姬娘娘，姜申告退！”阴阴地一笑，故作惊慌地走了。
“好个俊俏的丫头！”邓太后果然一眼就于众多小姐中瞅到了桃夭夭。
招手叫了她贴身坐下，执着她的手赞道：“想不到山一样的父亲倒生了个水一般的女儿！”
“谢太后夸奖！”桃夭夭亲亲热热地挨在邓太后身边坐下。嘴里和邓太后聊些家常，手指不停地绕弄腰间赤色玉佩。只差没有将那块玉佩解下来举到太后眼前。
手指都快绕到麻木，太后终于注意到那玉佩。
“这玉佩……像是我儿子元的。你从哪里得来呀？”
原来三公子的小名叫子元。当时她居然理解成“子元人”，真是贻笑大方。
“这外……可否请太后借一步说话？是很重要的事情！”桃夭夭闪着眼睛道。
邓太后被她逗乐了：“你一个小丫头，有什么了不得的重要事情？”
还是依了她走到无人处。
桃夭夭扑通一声跪下了：“回太后，我……姝儿犯下死罪了！不过……我都是为了太后！”
“为我？这倒有趣！”邓太后不禁笑了：“你怎么为我？说来听听？”
桃夭夭将救下三公子的事情陈述一遍。自然是不忘添油加醋，夸大自己的功劳。
救三公子本是为摆脱姜申才作的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期间不乏浪漫桥段心动时分，全被她一概抹煞，硬生生描述得九死一生，惊险无比。
“子元来都城了？”邓太后很是震惊。
桃夭夭接着叩首道：“正是。求太后下旨，让三公子名正言顺进宫，免了姝儿窝藏的罪吧！”
邓太后一把将她拉起。
“你一片好心，保住了我的儿子，使大王避免了兄弟相残的祸事，当然无罪！不但无罪，我还要好好谢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桃夭夭立刻想到那个落在大王手中的玉麒麟。可她不能要。估计开口要了太后也给不了她。
桃夭夭眼珠一转道：“我可以在宫里到处走走吗？”这晶国与传说中的野蛮国度相差太远，她已有了好奇心。
“可以。”邓太后爽快地道：“寿宴时辰还早，你换身宫女的衣装，我带你到各处走走。”
桃夭夭赶快谢恩。
邓太后瞅着她问道：“我听说你喜欢申公子。以为你会求我为你赐婚。为什么你不求这件事？”
这老太婆人在深宫，知道的事情倒不少。
桃夭夭回道：“我父亲不答应我嫁申公子。再有，申公子自己也是不愿意的。他说他这一生都交给了大王。就是要娶，也娶个不爱的女人。
如果娶了爱的女人，就会为她分心，就不能全心全意为大王分忧。这样就对不起大王对他的知遇之恩了。”
太后冷哼一声：“姜申这个人虽然对大王忠心，但不过是擅长揣度大王心意，投大王所好讨大王欢心的人，并没有雄才大略。将来是什么结局也说不清。丫头你心怀悲悯，又胆又识，配那个人太委屈了呢。”
正着说。外面有人来报：丽姬求见太后。
太后打住话头，吩咐道：“让她进来。”
一阵悦耳的环佩之声。
丽姬进来给太后行了礼，还来不及站稳身形，便开始含冤叫屈：“母后，你要给丽姬作主啊，大王出去狩猎，丹姬那个贱人竟然私自出宫，独霸了大王一个月。好不容易回来了，那个贱人还霸着大王不放。臣妾连大王的面都见不着，如何能怀上龙种？求太后做主逐了丹姬那贱人！”
邓太后道：“她私自离宫一个月？竟有这种事？”
“我已查问过了，千真万确。”
邓太后沉吟一会儿，对丽姬道：“丹姬身份低贱，不配为王家传宗接代，她竟然不守宫规，我可以逐了她。大王的心，究竟要怎样得到，那就得看你自己了！以后这种勾心斗角的事还是少做为好。大王喜欢简单的女人！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大王身上，琢磨一下怎么做个大王喜欢的女人！回去吧！”
丽姬听太后答应要逐丹姬，正要得意，却被太后斥责，悻悻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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