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储君，公主
“住手！”门口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吼。
桃夭夭看到那个绝世裸背的主人、美得比桃花还要妖娆的男子。
那个她们说她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的男子。
那个在她最尴尬的时刻为她裹住身体的男子。
那个她想要以身相许的男子。
那个给了她无上的殊荣，又顷刻间夺去的男子。
她知道那两个女人折磨她，都是因为那个男子。因为她曾经是他最爱的女人。
想清楚这一点，鞭子落在背上，竟也不觉得有多痛。
每一鞭抽在她的背上，她都在想：美男夫君，一切都是为你！这是你欠了我的！一鞭，两鞭……一共十鞭！
一鞭换你见我一次。你得见我十次，才能还清！
而我，一定会在这十次之内，让你彻底爱上我！
哦，感谢天成全，真的让他来到了她的面前。
美男挥开了执鞭的女人：“你竟敢在宫里擅用私刑！自行了断去吧！不要祸及你的九族！”抢上一步，将摇摇欲坠的桃夭夭抱在怀里。
优优安安目睹他一句话就要了执鞭女人的命。吓得浑身颤抖。
优优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们……来给君夫人请安……从丫头房里搜出很多贵重衣物。以为是她偷的，就要她招认。夫人自己说，她是贼首……不关我们的事！”
“她们胡说！不是这样……”采儿眼里喷着火，恨不得把那两个女人烧死。
“没让你们说话！”美男一声断喝，皱眉看着桃夭夭：“你怎么样？”
“你立了两个侧夫人？”
“是。”他面无表情，不否认，不解释。
她心里升起些微怨气，却很快用三妻四妾是古代男人身份的象征原谅了他。
在他的面前，她的骨气竟是那般轻如鸿毛，一吹就散。
“是你让她们来的？”
“不是。那些衣服……”
桃夭夭捂住了他的嘴。她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目光近似贪婪地看着他的一张精致的脸：“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我实在……实在想不起来！”
她忍了很久，一直不去问采儿，他叫什么名字。只是想听他亲口告诉她。
姬息看着怀里的少女。
抱着她的手粘乎乎的，那是她的血，她一定被打得很重。
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一定很痛。
那些衣服是他为以前的夭夭备下的，他听了谷无突的报告后叫人送来。根本不是偷的。她一定很委屈。
可是，比得上他委屈么？
姬息的眼里突然蓄满了泪。
怀里的这个人，是爱人的身，却已不是爱人的心。
为了那个计划，父君派他来人间潜伏，因为他是魔党首席美男，因为他天生多情。
因为爱神身上的密码没有全部破译，父君扣留了爱神，另朔一个人代替她，瞒天过海，骗过神党耳目。
十五年，没有人想到，他会爱上那个无辜的替身。
他知道有一天她会突然离去。所以想在有限的时间内把所有的爱都给她。在成国听说国内在为他娶亲，深知父侯禀性的他求了成国的军队杀回来。
却不料救下的已不是她。
谷无突向他陈情，说为了逃避父侯的魔爪，君夫人喝了毒药。突然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君夫人是无辜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喝药，醒来……只是个假相。真相是，被贬入凡间的爱神已经归位，他的爱人……消失了。
虽然知道，这并不是她的错，一切并不由她操纵。但爱人的死毕竟是因为她。
所以，他迁怒她，把她贬入柴门，不给她吃喝。
可她却毫无怨恨，巴巴地跑去向他告白，眼睛里流露的是爱意无限。被打成这样，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问他叫什么名字。
她不仅拥有爱人的身，还有和爱人一样爱他的心。
真想以假乱真，把她当作从前的爱人，就此爱了她。
可她真实的身份又是魔的对头——神。
而他完成任务的前提，是要和她做一对夫妻。
真是爱也爱不得，恨也恨不得。
还有比这个更为难，更委屈的事么？
……
桃夭夭还在热切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决定暂时逃避。这样的难题还是交给时间去解决。
“姬息。”他吐出这两个字。把桃夭夭推给采儿。转身离开。
对于她有没有被冤枉，她挨打的前因后果，一概都不过问。
优优安安眼看将要临头的祸事竟然就此云开雾散，喜出望外，急忙跟上姬息，亲亲热热地挽住了他的两条臂膀，一同离去。
桃夭夭痴痴地看着空空的院门。经他一抱，她对他立了两个侧妃、又害她挨打的怨恨全都烟消云散。
他的背影都那么好看！
“姬——息。”她喃喃地念一遍他的名字：“这是第一次。我还有九次机会。一定要让你爱上我！”
采儿看着那三人亲密离去，正恨得牙根痒痒。听了小姐的话，啐了一口，恨铁不成钢地道：“小姐，你现在什么都比以前好，就这一点没以前好了。你以前没这么——花痴的！”
扶了桃夭夭伏在一张硬榻上，轻轻揭开她的衣服，忍不住滴下泪来。
“多看自己的夫君几眼也算花痴吗？他就是生得好看嘛！你见过比他生得更好看的男子么？”
桃夭夭下巴搁在胳膊上，仍是一派神往。
“好看有什么用？人家现在都不看你！”
“怎么不看我？他今天不是来看我了吗？”
采儿猛吸一口气，把怒火强压下去。
“他那是来看你？唉……小姐……”
采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心把他以前是怎么温柔体贴怎么好都告诉她，又怕让她伤心。花痴也比伤心好。
采儿只能叹气。
……
灵兽从外边轻快地跑回来，嘴上叼着个小布袋。
采儿有气无处出，看什么都不顺眼。指着小兽埋怨道：“还说你是神兽，小姐被人欺负，你也不来帮忙！就知道到处乱跑。”
解开小布袋，见里面是些蔬菜和花草苗苗。有些还带着泥土。
采儿拿起来就要扔。命都快要保不住了，还种这些干嘛！
转念一想，正是因为没人管她们了才要自己管好自己。
跺一跺脚，拿了工具去种菜。
种完菜回来，就见小兽趴在桃夭夭背上，不知鼓捣些什么。
桃夭夭一点声息也无。
采儿猛然想起来，兽是要吃生肉的！
她的小姐，该不会是让那头小兽给咬死了吧？
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嘴里已开始大放悲声：“哎呀小姐，亏你还说它是灵兽……你死得好惨！”
跑到榻前，她惊得张着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小兽在舔桃夭夭的背。而她背上的伤，居然全都好了！
桃夭夭正流着口水睡得香甜。
“哎呀，你还真是头神兽啊！”采儿终于叫出声来，一手搂着小姐，一手搂着灵兽，喜极而泣。
“采儿你是怨妇啊？整天哭哭啼啼的，人家睡个觉都不安宁。”桃夭夭被采儿的口水和泪水浇醒，闭着眼骂她。
采儿抽噎道：“我以为……灵兽把你咬死了，在吃你的肉……”
桃夭夭睁开了眼。她想起一个问题。
“说真的小兽，从没见你吃过东西。肉和鱼你都不吃，那你到底吃什么？”
灵兽舔开她的手，朝她的掌心吐出一团东西来。
桃夭夭还没看清是什么，那东西已随风化成轻烟散去了。
“你吐的那是什么？我都没看到。”桃夭夭很惋惜。
灵兽伸出毛茸茸的前掌，轻按桃夭夭的眼睛，又使劲将它自己的眼睛闭上。
桃夭夭会意：“你是要我闭上眼睛？”
小兽点头，又将头上的小畸角往桃夭夭手心里塞。
“你是要我握住它？”
小兽再点头。
桃夭夭握住小兽的畸角，闭上眼睛。
脑子里很快就出现了一幅场景：在一个烟雾缭绕的幻境，有一个男子，骑着马，在追一个女子……
桃夭夭蓦地睁开了眼睛。
她记起来了。这不是她刚才做的一个梦么？
难道，她的梦竟是被这头可爱的金色小兽吃掉了？
传说有一种神兽，是以食梦为生的。叫做貘。难道就是这小兽？
“你吃了我的梦？你是食梦为生的神兽梦貘吗？”
小兽点头。殷切地看着她。像是很感激她认出它。
采儿兴奋地趴到小兽面前。
“梦貘，你这么厉害啊？那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们逃出宫去？这鬼地方不是人待的！”
小貘征询地看着桃夭夭。
桃夭夭撇嘴摇头。
“不走。走了就看不到美男了！”
采儿转转眼珠，换个说法。只要把小姐骗回了家，看到家里跟这里天壤之别，她就不会再想回来了。
“那，我们就不走。只是回家一趟。看看老爷夫人。他们一定担心死了！我们回去报个平安去！”
小貘再一次征询地看着桃夭夭。
桃夭夭点点头。以前的桃花美人生活过的地方，肯定有美男夫君的足迹。她得去“重温”一下。
跟着小貘，桃夭夭和采儿爬行穿过了墙角的那个灌木丛。
灌木丛的后面，围墙已经被打开了个洞。
桃夭夭和采儿钻过洞口。就见麦苗青青，桃花朵朵，她们已到了郊外。
两世为人，从来没有这般自由。桃夭夭踩着舞步雀跃前行。
前面是一片桃林。
采儿兴奋地指给桃夭夭看：“小姐，那片桃林就是我们家的。老爷和夫人就住在桃林里面。你能想起点什么来吗？”
桃夭夭作出一副使劲想的模样。
自然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里对于她而言，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但是，这个世界好美！
到处都是桃树，足有十里长。桃花开得灿烂如霞。地下芳草青青，野花像繁星似的点点铺开。
桃夭夭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她发现桃树花残枝折，地下的花草凌乱，是明显践踏过的痕迹。
“采儿，你发现没有，这些桃树，还有地下的花草。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采儿也发现了。
“是啊。像是有很多人来过呢！好奇怪，家里从来没有客人的！”
“只怕不是客人。客人哪会这么没礼貌？”
“也许……是小孩子不懂事呢！”她很快想起老爷家里根本没有小孩子。
“小姐，你别吓我啊！我们已经够倒霉了！”采儿不安地说。她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再走近些，一座府邸已经隐约可见。房顶上青烟缭绕。
“采儿，家里通常这个时辰煮饭吗？你觉不觉得房顶上的青烟有些诡异？”
“小姐，你怎么问这么有趣的问题啊？这个时间从不煮饭的。那么大的烟，那得是煮多少人的饭啊！”
采儿突然明白了桃夭夭的意思，随即惊叫起来。
“不好，小姐，那不是煮饭。是我们家着火了！”
两个人急忙跑过去。
“老爷——夫人——”
采儿扬声叫。没有一个人回应。
跑进院子，只见火光冲天，那府邸已成一片火海，已经是进不去了。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桃夭夭一片茫然。采儿问她，她去问谁？
“夭……夭……”
“采……儿……”
隐隐两声微弱的呼唤，像是从桃林里传来。
一个清瘦的男人和一个美妇，相拥着靠在一棵桃树下。地上的桃花瓣已经被鲜血染红。
“老爷，夫人——”采儿已哭叫着奔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老爷夫人，你们这是……怎么啦？呜……小姐，你快来啊，这就是老爷和夫人！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啊？是谁要害你们？”
美妇看出了桃夭夭的迟钝。
“夭……夭……你怎么啦？”
“呜……小姐喝了百日醉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可能。”清瘦男人笃定地说：“我的百日醉断没有使人失忆的可能！听到新君侯和夭夭大婚的消息，我就知道不对。按照时间，即便是服下后立刻熏香解毒，也得七天七夜，夭夭现在应该还在沉睡中才是。采儿，小姐不是熏了返魂香醒来的，对不对？”
采儿抽抽嗒嗒地说：“老爷，你真是料事如神。小姐是自己突然醒来的。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行事说话都像变了一个人……”
“行事说话都像变了一个人，思维却正常……”
清瘦男人重复着采儿的话，斩钉截铁道：“一定是出了别的问题。跟百日醉完全没有关系。只是两桩事凑巧碰在了一起……”
美妇温柔地握住桃夭夭的手。
“不管是出了什么问题。夭夭，你过来，听娘亲给你说……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下面这些话，你要认真听好。
我是你的亲娘，但他不是你的亲爹。
你的亲爹是成国的先太子，你的身份也应该是成国的公主。
为了抢你爹的太子位置，成国的现在的君侯，你的伯父，害得我们流落到惜国。
十五年来，我们隐居在桃林，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这次君公子向成国借兵，成国得知了桃花美人的大名，怀疑你就是当年的小公主。就派了人来杀我们灭口。
他一定也会派人对你不利。所以，你要小……心……”
瑶姬留着一口气不断，就是想给女儿传个消息。说完这些，心中再无牵挂。溘然长逝。
清瘦男人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吃下，将瑶夫人搂在怀里，瞬间气绝。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桃夭夭脑子里一团乱麻。
采儿看着发愣的桃夭夭，低声道：“小姐，原来你是成国公主啊！你的身世好可怜！可是……你别光顾着发呆啊，现在家也没了，我们……该回柴门去了！”
桃夭夭看看天色已晚，只得草草将父母掩埋，明日再作从长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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