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璘去纯妃处后,我便感身软体乏,躺倒了便不想再动了,许是昨个儿累了,又在慈宁宫过了风,晚间便觉筋酸骨痛,一夜没睡安。
早上平姑姑叫我起床更衣时,吃惊地道:“娘娘仿佛身子有点热,该不会是伤风了吧?”“是么?”我摸摸额头,觉得还好,便道:“不妨事儿。”“要不要叫太医?”“姑姑,”我笑着打断她,道:“真没什么的,这一叫太医又不免惊动皇上太后,倒让他们操心了,我没事儿,请过太后安后回来躺躺就好了。”“娘娘总是这样,”她边给我换衣服边埋怨:“替别人想这想那的,就是不想想自个儿,娘娘如今怀的可是双胎,这要是有点儿……”“姑姑——”我嗔:“你有完没完了?再不快点儿,就要迟了呢。”她看看我,长长叹口气,给我迅速换好衣裳。我用力搂住她,在她耳边道:“姑姑放心,稚奴真的没事儿。”她又忍不住笑了,打开我的手,道:“娘娘就这么会撒娇儿,奴婢可是个下人,叫人看见又要笑话上元宫没规矩了。”我笑着松开手,道:“稚奴心里,姑姑是亲人。”她眼圈儿一红,背转了身子,道:“走吧,娘娘,别误了时辰。”我借扶她时挽住她的手,走出奉乾殿。
今儿阴天,寒风阵阵的,我在慈宁宫外等候时便觉得不对,有点鼻塞头重。因不便叫人,便忍住了没说。看看宫妃,到的还算齐整。如妃今儿穿了一件银红罗衫,脸上罩着一层隐隐的光晕,显是昨晚侍寝甚是如意。心中又喜又酸,辩不出是什么样儿滋味。
等给太皇太后请了安后,回到奉乾殿,永璘还没下朝,我坐着看了会儿书,实在支撑不住,告诉平姑姑想睡一会儿,不要叫人打搅,便在榻上睡了过去。
因身上不适,睡的也不安,半梦半醒的,听得永璘说笑的声音,缓缓走近奉乾殿,想起身,无奈头晕,只好又躺下,静静等他进来。
听永璘在屋外,问:“娘娘呢?”平姑姑答:“早起给太皇太后请过安后,便说累,在龙榻上歇息呢。”“噢?还在睡?”永璘微微疑惑的声音,顿了顿问:“午膳用过了吗?”原来已过午时,我昏昏沉沉的竟没觉得。平姑姑道:“奴婢进去看过两次,娘娘都在沉睡,便没敢惊动,午膳尚未用。”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永璘道:“朕去看看——子庭,你随朕一起进去,脚步儿轻些,别惊动了娘娘。”“臣遵旨!”传来大哥熟悉的声音,我大喜:大哥回来了么?
永璘轻轻走进来,我睁眼望着他,他笑了:“原来你醒了,朕还当你只是在睡,你瞧瞧谁来了?”我看着大哥,浑身无力,也只能点头微笑:“大哥。”“臣萧子庭参见诚贵妃娘娘。”大哥跪下行礼。我笑:“大哥起来吧,恕我不能起身还礼了。”“臣不敢。”他起身。
永璘走到榻前,握住我的手,笑容顿时僵住:“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伸手摸我的额头,马上叫人:“速传太医!”太监忙转身去传旨。
我笑道:“皇上别着急,臣妾还好……”“烧成这样还说还好,”他沉下脸:“宫人是怎么侍候的?”平姑姑也吓了一跳,忙跪下道:“奴婢失职!皇上恕罪!”我对永璘道:“是臣妾拦着不让叫太医的,不怪姑姑,臣妾想着躺躺就好了。”他哼一声,道:“你想着?你是怕惊动了朕跟皇祖母,惹来非议,才忍着不说的吧?哼,不知轻重!”我笑笑,大哥拱手为礼,向永璘道:“娘娘素来恭谨孝顺,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永璘神色渐缓,看着我长长叹了口气,道:“朕没生气,朕只是心疼她凡事都忍着不说,让人担心——论贤慧也不在这上头,姑姑起来吧,去倒点热热的水来。”平姑姑倒了水递给他,他扶起我喂我喝水。大哥道:“皇上待娘娘如此情重,臣——感激不尽。”说到后来,已是哽咽。永璘头也不回,顺口道:“她是朕的稚奴么,朕不待她好又该待谁好?”我抬眼冲他笑笑,他道:“好好喝,别分神,看呛着。”大哥跪了下来,道:“臣替家人谢皇上!”“起来!”永璘道:“别这样,让稚奴难受。你的二弟萧子风已经与朕有点生分,你也要这样么?”“臣不敢!”哥哥站了起来,伸袖拭了一下眼角。
我边喝水边看他,两年不见,大哥容颜苍老了许多,人也瘦多了好些,颇有憔悴之色,脸含风霜,不过目光却更见老练稳重。我又是难过又是欣慰,永璘知我心意,温言道:“萧子庭既已回来,以后相见的日子很多,他政绩卓越,官声很好,朕已将他调入吏部,任四品侍郎,你放心吧,朕总不亏待了他们便是。”我喜上眉梢,他笑笑,将碗递回给平姑姑,问:“陆天放来了么?”太监回禀:“太医苑说早起陆太医被平南王世子接去府里给他小妾看病,尚未回来,这次是来的谢淳谢太医。”永璘皱皱眉,微有不悦之色,大哥欠身道:“臣听说过此人,在太医苑多年了,是个老成持重的老医正。”“也罢了。”永璘点点头,颇有点勉强之色,道:“叫进吧。”平姑姑示意小内监叫进。
谢淳约有五十岁,走路稳稳当当的,不紧不慢,大约资格比较老,神色不免有点倨傲。永璘的眉皱得更深了,我握握他的手,示意不必介意,永璘勉强一笑。谢淳过来叩见永璘,永璘耐着性子,道:“给贵妃娘娘看脉吧。”谢淳爬起来,对我道:“请娘娘伸出玉手。”我将手放在小枕上。他搭上脉,闭上眼,慢慢诊着。永璘冷眼看着他,嘴角含着冷笑,我知他心中已然生了气,便冲他笑笑,道:“皇上,臣妾想喝点酸汤。”分他的心,他转头叫人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