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咱咋办,丁协卫?”有人附和道。
丁协卫及众人都期待地看着梁大磕巴。
梁大磕巴的脸孔抽动着。
420
远处的山坡上,喜鹊搀扶着马华,姜玫搀扶着喜鹊娘,正向一个高处爬着。
他们到了高处,焦急地看着怪石山洞的方向。
而再远处的山间小道上杨大憨骑着毛驴,肩上背着一个包袱,毛驴紧步小跑着正在走过来。
“你快看,马同志!”姜玫用手指着,示意马华。
马华寻着姜玫的手指看去。
但只见梁大磕巴朝众保安们挥着手道:“叫、叫、叫、叫他们……的离开!”
众保安都看着丁协卫,没有动。
杜保长揉着下巴,朝日本人的方向巴望着。
日本人方面,竹内又朝着翻译官用日语道:“什么的情况?”
翻译官已经预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无奈地又喊道:“各位,都请离开吧,太君的忍耐,是有限的!”
高岗上,喜鹊娘跺着脚道:“哎呀,这儿可咋办啊?”
马华:“得赶快的想法通知老乡们,不能硬顶;要赶快的离开!”
“那我去吧!”姜玫不由分说,向前跑了去。
“嗳,你小心点儿!”喜鹊娘嘱咐道。
“王、王、王、王……王八羔子……的,打、打、打他……们!”怪石山洞前,梁大磕巴已经忍无可忍,挥着手枪道。
“别,别别,别……”丁协卫还想拦挡着。
可是,梁大磕巴已经向前冲了去。
有几个保安,也跟着向前冲去。
另一边,团山挥了手,用日语道:“射击!”
一圈的日本兵,“噼噼啪啪”地开了枪。
两个保安一头栽倒。
梁大磕巴的肚子上也挨了一枪,一屁股坐在地上。
众人们也都趴在了地上。
正在向前跑着的姜玫抱着脑袋,钻到了矮树下。
杜保长把脑袋扎在草丛里,屁股高高地撅着。
丁协卫躲着子弹,爬向梁大磕巴,一边急中生智地向日本人的方向叫喊着:“别,别开枪,别开枪啊,太君;俺们是来给皇军维持秩序的,不是来抢地盘的!”
梁大磕巴抓了块石头,朝着丁协卫砸过去:“喊、喊、喊、喊啥呢?打、打、打、打他……个王、王、王……”
丁协卫揉了下脑袋上被石头砸中的地方,龇牙咧嘴地爬到梁大磕巴的身边:“王、王、王八羔子的!……不、不行呀,队长!咱们枪小,他们枪大,咱们打……打不过他们?”
梁大磕巴:“打、打、打、打不……过,也、也、也、也得……打!……不、不、不、不能……让、让、让他……们,把、把、把、把咱的东……东、东西,抢、抢、抢了……啊去!”
另一边,翻译官转着圈跟着竹内,用日语喊着:“太君,太君,太君……”
竹内就是不理彩翻译官。
翻译官急了,突然挺直了身子,用日语正色道:“竹内阁下!”
竹内吃惊地看着翻译官。
翻译官鄙视地用日语道:“你没有听见吗?保安队的是在喊,他们是来帮助太君维持秩序的,不是来争地盘的!”
竹内又矜持了一会儿,颇有些尊敬地举起了一只手。
枪声立即停了下来。
趴在草丛中的人们渐渐地抬起了头。
姜玫也试探着伸着脖子,向前看着。
良久,丁协卫从地上拱起来:“太君,别开枪,别开枪,别开枪啦,成吗?……俺们他妈了个巴子的,这就走,这就走啊!”
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丁协卫这才站起来,指挥保安们道:“……起来,起来啊!……就赶快的,抬着队长走!”
众保安有的大着胆子站起来,不屑或不忿地啐着嘴里的土沫子。有的畏畏缩缩地起来,向后退去。
两名年壮一点儿的保安过来,抬起了梁大磕巴。
梁大磕巴肚子上向外冒着血,闭着眼睛哼哼着。
丁协卫扭头看见死了的两个保安的尸体,又道:“嗳……!你妈了个巴子的,你们就恁么走啦?……把他们两个也抬上啊?……人家还有祖坟呢!”
离去的保安又回来几个,把两个死去的保安尸体抬了起来。
另一边,日本兵已经快速地跑向怪石山洞旁,把山洞左右围了起来。
团山戴上白手套,走进山洞去。
421
姜玫丧气地走回到喜鹊娘等的身边,嘟囔着:“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说打就打?”
喜鹊娘已经看直了眼。
马华:“还好。我看还没有伤到老百姓。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走吧,我们先回去吧,再商量对策。”
喜鹊搀扶着马华,向回走去。
姜玫跟着走出了几步,发现喜鹊娘没有跟上来,又回到喜鹊娘的身边:“怎么啦,大婶?是不是你的脚,又拗啦?”
喜鹊娘:“没。……俺在想,那两个死了的保安队兄弟,多冤啊?也不知道他们的祖坟,还能不能收他们。……还有那个梁队长,原也没看出来,他……还是条汉子!”
姜玫欲言又止,默默地搀扶着喜鹊娘,向回走了去。
422
山间小道上。
杨大憨骑着毛驴,肩上背着布包袱,一边向前巴望着,正在急急地走来。
突地,从草丛中跳出两个日本兵,拦住了去路。
杨大憨紧着带住毛驴,从驴背上跳下来:“吁……!****娘的,俺日你们的娘!……干啥呀你们?挡啥道儿啊你们?”
杨大憨一手牵着毛驴,向着日本兵靠去,质问着。
两名日本兵听不懂杨大憨在说什么,只是蛮横地用日语道:“这里的,通行的不可以。皇军的要地。你的,绕行的。快快的。”
杨大憨也听不明白日本兵在说什么,只是要和他们讲理:“咋地啊?俺从这儿过去不行啊是咋地?你还哇啦啥呀你啊?还有没有王法啦?”
一日本兵见杨大憨不肯罢休,又无法沟通,蓦地拽了杨大憨手里的驴缰绳,把毛驴的脑袋拽到反方向,回头用枪托砸了下毛驴的屁股。
毛驴一尥蹶子,跑去了。
杨大憨还在和另一个日本兵纠缠,回头见毛驴跑了,赶紧去追毛驴:“嗳,嗳嗳,俺的驴,……那可是俺东家的驴,你就打它干啥呀你?”
杨大憨追了好远,才追上毛驴。他骑上毛驴又回来,到日本兵的跟前跳下来,又冲着日本兵道:“****个娘的,咋地啊,你们?还讲不讲理啦你们?有啥话你们就冲着俺说,你们就打俺的驴干啥啊,你们?”
一名日本兵拉住杨大憨,另一名日本兵又从杨大憨的手里拽出了驴缰绳,把毛驴牵了个反方向,然后用枪托依旧砸了下驴屁股,用日语道:“你的,绕行的,绕行!”
毛驴又是一尥蹶子,跑走了。
这一下,杨大憨真的急了,摘下肩上的包袱,使劲地掼在地上,就向日本兵扑了去:“****娘!……俺****个娘!”
两名日本兵见状,对视了一下,也来了脾气,先后把大枪刺刀的一面扎在地上,紧了紧腰带,俩掐一地和杨大憨骨碌了起来。
423
远处,翻译官正听着团山说着什么。
翻译官忽然感到鼻子里有点痒,扭头按着鼻子擤鼻涕的时候,看见了杨大憨和两名日本兵骨碌在了一起,赶紧喊着,跑过去:“嗳!嗳!住手,快住手啊太君!”
团山也向那边看了一眼,挥了下手,两名日本兵跑上来,跟着他向翻译官跑去的方向走去。
翻译官跑到杨大憨的跟前,先拽开杨大憨,又一一的扶起两个日本兵,用日语道:“太君,太君,他是杨大憨,杨大憨!……就是那个……慰劳咱们的,……嗯!”
两名日本兵对视了一下,想了起来,马上友好地向杨大憨伸着手,用日语道:“喏啊!朋友的,朋友的!”
“勇士,勇士的!”另一名日本兵也向杨大憨伸着大拇指头,用日语钦佩道。
杨大憨鼻子被打出了血,用手背猛地一擦,啐了一口,又向前扑去:“呸!俺日……你的娘!来吧!”
“嗳!嗳!”翻译官又赶紧过来拦住杨大憨,“……你干什么啊你?人家在和你表示和好呢,你知不知道?”
“好,好个屁!……呸!”杨大憨又朝地上啐了一口。
翻译官使劲地拉住杨大憨:“我说你脑瓜筋儿转一转中不中?”
杨大憨这才消停下来。但他扭过头去,日本兵向他伸过来的手,他装作没有看见。
这时,团山领着两个日本兵到了跟前。
团山用日语道:“什么的情况?”
和杨大憨打架的两名日本兵连忙立正,用日语道:“报告团山曹长,养大汉的,不肯绕行!”
“样嗒汗?”团山用日语重复着,走到杨大憨的面前,又用日语道:“……你的,必须的绕行的!这里的,皇军的已经占领。擅自闯入,死啦死啦的!”
不等杨大憨表示什么,翻译官就赶紧向杨大憨道:“听见没有?团山曹长已经说啦,这里的,已经是皇军的军事要塞,你往后要是再路过这里,一律的要绕行。……你回去也要告诉别人!”
杨大憨怒道:“凭啥?……这儿是俺几辈子人踩出来的道儿,凭啥说不让走就不让走啦?还有没有王法啦?”
“哎呀我说祖宗!”翻译官把杨大憨拉开一些,小声道:“……和日本人你还有啥理可讲?你还争执啥呀你?刚才为争这块地方都已经打死两个了,你没看见吗?……你就快走吧,啊!”
杨大憨疑惑地看着翻译官,向着后面倒退着走去。走出了一段路,又想起什么,急速地向回走来。
团山毫不犹豫,掏出手枪来,顶上子弹,朝着杨大憨的脚下就是一枪。
两名跟团山后过来的日本兵也端起了枪。
“你别动!”翻译官紧着道,“……千万别动!”
杨大憨被吓得跳了一下,站在那里不在动弹。
翻译官冷着脸,走进了杨大憨,道:“你要做什么?”
杨大憨谨小慎微地朝着团山的脚下指了指。
团山的脚下,杨大憨那时候掼到地上的包袱静默地放在那里。
翻译官用日语向团山道:“他是要拿回他的东西的;团山曹长。”
团山也不说话,飞起一脚,把包袱踢下了山坡去。
“俺的包……”杨大憨去追包袱,一脚踩空,也滚下了山坡去。
424
傍晚十分。
杨俊的家里。
大门口“哐嘡”地响了一声。
正拿着一把鲜菜边择着想走过穿堂屋去的山菊扭回头来,看着大门口。
有好久,影壁墙前出现了杨大憨扶着墙走进来的身影。
“大……少奶奶!”杨大憨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身子“扑嗵”一下倒在地上,手里拎着的包袱被摔出去好远,包袱破了,里面的大洋被摔得满地都是。
“大憨!”山菊扔了手里的菜,向着杨大憨跑去。
里面正房屋子里,杨大妮也跑了出来;后面跟着周凤兰,迈着碎步走过来。
“大憨,你这是咋地啦,大憨?大憨……”山菊抱住杨大憨带了哭音。
杨大妮跑到近前,“啊”了一声,扭回头:“……弟妹!”
周凤兰换了快步走过来。
但只见杨大憨衣服已经一缕一缕的,遍体鳞伤。
“你这是怎么了,大憨?”周凤兰也赶紧蹲下身子,摇着杨大憨的肩膀。
杨大憨哭了:“大……少奶奶!……驴……跑啦,被日本人……给……打跑了;大……少奶奶!”
“大憨!”周凤兰情不自禁地把脸贴在杨大憨的头上。
“大憨!”杨大妮也蹲下,从山菊的手里抱住杨大憨。
几个人呜呜滔滔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