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华：“……那你是说，教授们认为，这几年来小鬼子一直在挖的白石头，是用来生产武器的？”
杨福来：“这种石头，叫方解石。据几位教授说，有资料显示，那是一种专门用来生产玻璃仪器或制品的添加剂，你比如水晶，还有望远镜，狙击枪的瞄准镜等等吧。只是我们都还不知道，也还没有掌握这项技术，才被老百姓传为是日本鬼子要拿回去垒猪圈。”
马华：“这小鬼子还真是可恶，就瞒了我们这么多年！我们也一直是纳闷，这一带的鬼子为什么就不像别的地方的鬼子那么猖狂。原来，他们是一支专门掠夺我们矿产资源的特种部队。……那好吧，这个就先说到这里，等教授们到现场看完了回来，我们再讨论。那你这次来的第二个任务呢，需要我怎么配合？”
杨福来：“第二个任务，就是我得带些新兵回去。……抗战胜利了，原本我们也准备着裁军，全力的去建设新中国。可是现在看来，怕是蒋介石……要不答应啊！……你说吧，你能让我带走多少人？”
马华想了想：“我们红山镇全区，第一批，三百人，怎么样？”
杨福来：“三百人？”
马华：“我怕是实际要报名的，要不止这些。可我们总也得保证质量，把最好的兵给你们啊！”
杨福来搁着炕桌，捶了马华的胸部一杵子：“行啊，你！第一批就这么多？这些年你的工作很有成绩嘛！……也怪不得郭部长就说，虽然当年他送你过来的时候不太看好你，说你年轻，有时候难免幼稚，可又说，等锻炼一阵子啊，就会是块好钢。果然没看错你！”
马华：“你等等，首长！……你说的郭部长，难道是当年的郭排长？”
杨福来：“那你……还当我是在说谁呢？”
马华：“那你……怎么对我的这段历史这么清楚？”
杨福来：“这个呀，还……先保密！”
外屋，还站在门帘前听着屋子里谈话的姜玫，听见杨福来说要“保密”，显然感到了失望，气恨地跺了下脚，撅起了嘴：“哼！”了一声。
687
杨俊家的西屋。
山菊脸上挂着泪水，从掀开的柜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包袱，看了看，拿着，到炕沿前，冲着炕上躺着的周凤兰，抽咽道：“大……少……奶奶，是……这儿个吗？”
周凤兰已经十分虚弱，一只手伸在大筐里摸着死了的大公鸡。
听到山菊在叫她，周凤兰面容憔悴，眼珠干涩地动着，似乎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睁开，又闭上，无力地道：“那……里面，是我……过门儿的时候……穿的衣服。……你……给我……穿上吧！……这儿只……鸡，……也先……不要动，等我……死了，就……把它……和我一起……装在……棺材里，一起……埋到……杨家的……祖坟……里去！……我周凤兰……是……有男人的，……男人叫……杨……福来！”
山菊点着头：“大少奶奶，俺记住啦，大少奶奶！”
“还有，这……半块‘玉……娘娘’，也……别忘了，要……给我……带上！”
“大少奶奶……”山菊忍不住，扑到周凤兰的身子上，放声哭了起来。
688
喜鹊家。
马华送一位村干部模样的人和两个民兵出了大门口，道：“……你们就放心吧，区委，一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你们回去，也好好的向老乡解释解释，关于看病的钱，我们就责令让杨大憨给出！”
村干部模样的人也不说话，倒背着手，生气的样子领着两个民兵走了去。
看着村干部模样的人走远了，马华气呼呼地向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
杨大憨蹲在地上，抽着烟。
喜鹊娘和姜玫都在着急地看着杨大憨。
喜鹊娘：“哎呀，你到底给人家打啥样啊，你倒是说话呀？”
杨大憨梗梗着脖子，道：“也没啥样，就是……腿给打折啦！”
姜玫马上惊叫起来：“啊？还没啥样？……你，你这不是给大姑奶奶雪上加霜吗，你？你这可叫她往后怎么过啊，你？”
马华进来，指着杨大憨的鼻子厉声道：“杨大憨！你、你你、你……你越来越不像话啦你，还学会打群众啦，你还以为你还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吗，你？你以为你这几年为组织上做了许多的工作，就可以放肆了吗，你？……你给我去后面的窑洞里，去反省去你！……快去！没有我的话，你不准出来！”
杨大憨有些不服气地扔了烟蒂，起身向外走去。
马华又喝道：“先把枪交出来！”
杨大憨回头道：“冲啥？这儿是俺用命换来的？”
马华：“你还说？……我要是不制止你，我看你有一天都敢用枪毙了我！”
杨大憨梗梗着脖子，不动。
喜鹊娘走上去，拉了杨大憨一下：“大憨！……你就听马书记的，先把枪留下吧，婶子先给你保管着，啊？”
杨大憨还要坚持，喜鹊娘不由分说，摘下了杨大憨的枪，拿在自己的手里。
杨大憨赌着气，转身向外走了去。
院子里，杨福来从外面兴冲冲地走进院子，向着屋子里走去。
在屋子的门口，杨福来与杨大憨擦肩部撞在一起，杨福来退出来：“哦！……您先请，老乡！”
杨大憨望了杨福头一眼，没吱声，出了门口，向着后院走了去。
“老乡，大婶；饭都准备好了吗？老先生们都回来了。”
喜鹊娘闻声迎出来：“嗳，好啦，好啦，早就等着你们呢，就快进屋去。”
姜玫也换了副笑脸，走出来，又一边冲着马华道：“你也先高兴点儿，马书记，啊！”
马华勉强着，脸上终于也有了笑模样。
大门口，姜先生正和几位老者谦让着进来：“……请请请。……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触目惊心啊，好好的一座矿，就全让鬼子给搬了去！”
一老者附和道：“是啊是啊，国力贫弱，国民政府又只想着独裁，不想民生国计，我堂堂中华，怎不被列强欺凌呢？”
“正是，正是……”姜教授还欲说什么，目光却突然看到了姜玫，一下子怔在了那里。
此时的姜玫，也大张着嘴，惊讶在那里，傻了一般。
人们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姜先生和姜玫。
“玫子；我的女儿！真的是你吗？”姜教授蹒跚了几步，又停住，看着姜玫。
姜玫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又紧眨了几下眼睛，也身子踉跄着，向着姜教授扑去：“爸爸！……爸爸！”
“玫子！”
“爸爸！”
父子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人们都惊讶地看着姜教授和姜玫。
杨福来先反应过来：“呦嗬，父女相见，喜事啊！看来，今天中午咱们得好好的庆祝庆祝了！”
喜鹊娘撩起衣襟来擦了下眼睛，道：“就是真的吗，玫子；老先生真个是你的父亲。……哦，对呢，对呢，庆祝庆祝，俺去给你们打酒！”
马华也反应过来，道：“酒啊，就免了吧，咱们八路军没有特殊任务，不许喝酒；就还是都进屋去，小鸡炖蘑菇，开造；边吃边谈！”
“对对对，就都进屋去，都进屋去啊！”喜鹊娘又返回来，热情地向屋子里让着众人。
689
村街上。
张晋拄着棍子，从院子里跌撞着出来，张浩随后也背着一个大包袱出来。
“爷爷，你慢着点儿，爷爷。”张浩扶住张晋，爷俩顺着村街走去。
张发财和张发家随后从院子里跟出来，张发家停在门口，张发财跟头把式地追上张晋，苦苦地哀求道：“爹，爹，你不能走啊，爹！三哥他当了大官，咱这儿好日子才刚开始，你不能……走啊，爹！”
张晋回过头来，用手里的棍子打在张发财的身上：“你就给俺……滚开！俺就……没养过……你们这儿几个……儿子！”
说罢，张晋继续蹒跚着走去。
“爹，爹……张浩？！”张发财跪在地上膝行了几步，见张晋不理他，又冲着张浩叫道。
张浩看着张发财一会儿，又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张发家，转身，追上张晋，爷俩相扶相搀着，一路走了去。
690
喜鹊家的院子里。
“大憨！”大门口传来杨大妮的声音：“大憨！……杨大憨！”
正在台阶上洗着手的杨福来回头看去，见杨大妮满头是汗地进来，一边喊着，旁若无人地就进了屋子去。
杨福来诧异地擦着手，也跟着进了屋子。
屋子里。
马华和姜玫、喜鹊娘正在招呼着炕上的老者们吃饭，听见杨大妮的声音，紧着想向外走，可杨大妮已经进了屋子：“大憨！……杨大憨呢？”
马华赶紧想向杨大妮解释：“老乡，你是葛沟来的吧？我们已经关了杨大憨的禁闭，下一步，区委一定会严肃地处理……”
喜鹊娘和姜玫也赶紧拉住了杨大妮的手，道：“他大姑奶奶，大憨他是做的不对……”
杨大妮甩开喜鹊娘和姜玫的手，跺着脚，道：“俺就问你们，大憨呢？”
喜鹊娘讷讷道：“关、关在后面……窑洞里啦！”
杨大妮扭头又向外走去，在屋门口，和后进来的杨福来撞在一起。
杨大妮向后退了一步，看着杨福来。
杨福来也向后退了一步，看着杨大妮。
杨大妮见杨福头撩着门帘不进来，便低了头，向着外面走了去。
杨福来看着杨大妮出去了，进到屋子里，疑惑道：“刚出去的这位大嫂……”
马华：“唉！……都是那个杨大憨又给我惹的事！……这儿个杨大憨，你说他吧，说到底，人还是好样的！敢打敢拼敢触硬儿，干工作也是把好手！可就是……让你感觉着他总是和一般的人差点儿什么。尤其是家族观念太重，分不清革命和乡情的关系！我是真的想培养他……”
杨福来突然插话道：“我是问刚才出去那位大嫂，他是不是叫……杨大妮？”
喜鹊娘一直诧异地盯着杨福来：“你、你认得她？……莫不是，你就是……”
姜玫也道：“是啊，他是杨家的大姑奶奶！”
杨福头转身就向外走。
几个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着。
“……少、少东家！”喜鹊娘忽然叫了一声，也向着外面跑去。
马华和姜玫俄顷也反应过来似的，紧着向外走去。
691
喜鹊家的后院。
窑洞前挡着树枝捆，杨大妮在外边，杨大憨在里面。
杨大妮隔着树枝捆，流着泪：“……大憨，他们说，要处理你，俺就紧着赶来了！”
杨大憨在窑洞里垂着头：“是俺……也下手……太重了些，就打断了……大姑爷的腿。俺不对，大姑奶奶。”
杨大妮：“他……也该打的。……就是俺公公……找村干部，又吵又闹的，村干部没法，才来找……你们的马同志。”
杨大憨：“也是俺……就对不住你，大姑奶奶。”
杨大妮含着泪，向后退了几步，摇着头，跪在了地上，朝着杨大憨一个头深深地磕了下去。
“大姑奶奶，你、你快起来，快起来！”杨大憨想要从窑洞里出来，又看见杨福来等拐过房子过来，赶紧又缩了回去。
杨福来上前，急着扶着杨大妮起来，扳着杨大妮的肩膀，道：“姐姐，就是你吗？”
杨大妮好似没听明白杨福来的话，挣开杨福来的手，含着泪看着杨大憨，向外面走去。
众人早就都顿在了那里，看着杨大妮。
就快拐过房子的墙角了，杨大妮突然打了个激灵，僵在那里，继而，又向着杨福来跑过来，定定地看着杨福来，霍地，又精神失常了似的叫起来：“你才刚儿就说啥啦？就说啥啦？你就叫俺啥啦啊，你？”
杨福来的眼泪渐渐地涌起了泪花。
杨大妮想要抱住杨福来，又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的大腿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这儿都是真的吗，俺的老天爷，老天爷啊，俺那死去的爹，死去的娘……”
“姐姐……”杨福来也抑制不住，跪下身子，抱住了杨大妮。
“你们都说啥呢？是少东家吗？就是少东家回来了吗？”杨大憨踹开树枝捆，从窑洞里跑出来，也想上前去抱住杨福来，可又扎撒着手，僵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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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俊家的大门口，围了许多的人在看热闹。
有几名妇女进进出出地跑来跑去。
有人在围观的人后面走进来，问一旁的人道：“就咋地啦，都在看啥呢？”
有人道：“听说是杨家的大少奶奶要不中啦！”
后来的人道：“你说啥？……不是昨格儿还出大门口来着，好好的吗？”
又有人道：“可你没见都在预备后事了吗？”
后来的人惋惜道：“嗨！……这儿人呢，咋就好人没长寿呢？那张家的，咋就不嘎呗一下子都死绝喽呢？也省得再祸害人！……劳驾劳驾！就让俺先进去看看，就能帮上啥忙不？劳驾劳驾……”
随后又有更多的人，向着院子前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