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镇宅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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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金玉帐钩

正太埋着头坐在走廊,尽头的手术室依然没有一点动静,只有廊顶的日光灯管发出兹兹的电流声。正太的手指僵住了,每次下定决心要拨通电话,一阵心悸就会散布到全身,他的膝盖在颤抖,小腿的肌肉在抽筋,手心不停地冒汗,后颈发凉,眼前发晕……

也不知这地狱一般的煎熬过了多久,随着手术室门吱呀一声打开,大夫面色疲劳地最先走出手术室,身上还带着浓浓的消毒水味道,不知道是正太的错觉还是精神的紧张让他的鼻子格外灵敏,他还隐约闻到了血腥味,表哥满脸是血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感到晕眩,但他还是勉强自己站起来。

医生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不用问也知道守在手术室外的家属此时最想问的是什么。他看到正太憔悴的样子,又见他独自一个小孩子,就不顾他的追问暂时先把他带到诊室。

“怎么就你一个人,有没有别的家属?”医生以一种职业的口吻问到,听起来冷冰冰的。

“其他家属……在外地……我表哥的手术到底怎么样?”

“你让家里的大人快点过来一趟吧。你先把手术单子和住院单填一下,明天记得去交费。”医生完全没把正太当成可以交代病人病情的大人。

直到正太终于忍不住冲他大喊:“我他妈没有别的家人!你给我说清楚我表哥救过来没有!”

医生略微有些吃惊,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到冷漠的态度,轻叹了一口气:“是这样的,我们尽了全力了,病人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目前状态来看很不容乐观……”

“那是什么意思……”正太的声音颤抖起来。

“现在他恐怕无法恢复意识,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状态……不过国内外都有植物人康复病例,今后还要看病人自己……”

自从“植物人”这三个字跳入正太的脑海,医生后面说的话都渐渐模糊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也不敢跟父母说,害怕他们也被卷进这些可怕的事。可是一个人在这大城市又没个可依靠的人。

出了医院他失魂落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并没有注意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往来的车辆也很少了,偶尔有一辆车匆匆经过,也像是在匆匆赶着回家。正太漫无目的地走,路边的流浪汉也盯着他看,还以为他是新的伙伴。

但他和流浪汉不同,是有家难回。

屋漏偏逢连夜雨,杭州的春天阴雨不断,这会儿淅淅沥沥的小雨越下越大,等正太回过神来,瓢泼的大雨已经把他浇了个透,地上的积水汇成了小河,雨点在水上击起密集的水花,正太拿手里的警察交给他的一个包顶在头上,弯着腰跑起来想找个地方避雨,没想到脚底打滑,一个跟头扑倒在地,手上的包也摔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伴着哗啦哗啦的雨声,一声清脆的金属和石头撞击的声音在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发出阵阵回音。这一声,仿佛把正太震醒了,让他从恍惚中回过神了。

正太吐了一口吃进去的雨水,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包里表哥的遗留物品都散了一地,一个破旧的记事本,皮夹,手机,就这几样,都掉出来泡在水里,没法再用了。正太试图寻找发出金属声的东西,发现远处还有一个麻布小包,正是包着老货的那个小包!看来金属的撞击声就是包里的东西发出来的。

正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猛地爬起来,走过去捡起小包。透过薄薄的麻布,他感觉到里面的东西冰凉冰凉的,而且沉甸甸的。

正太呆呆地看了小包一会儿,突然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和泪水,让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妈的!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破玩意!”说着赌气一般一把拆开布袋,只见一对金镶玉雕制的钩子呈现在眼前。

那钩子划出一个标准的正圆,而且被打磨的非常平整光滑,钩尖微微翘起,最华丽的要数钩柄部分,藤蔓型的镂空花底上雕着两只惟妙惟肖的凤凰,连丝丝羽毛都能看得清,凤凰的胸膛镶嵌着五颗圆润的翠绿玉石,头顶的凤冠则修饰着透亮的红水晶。此时一滴滴的水珠不停地从这个精美的帐钩上滚落,玉石显得更加翠绿欲滴,红宝石闪着晶莹的光,本来已经暗淡的黄金的钩子也焕发了新生。

正太看的入了神,但一想到这一切都是由这个劳什子引来的,一股愤怒又冲上他的心头,他就跟当年的贾宝玉恨他的宝玉一样,他也想要毁了这东西一了百了,于是狠狠地把这件宝物摔到了地上。

“当啷”

比刚才更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夜空里。说来也神,骤然间,一阵寒风无端从地面升起,卷过街道,夹着雨水和树叶盘旋着冲上天空。正太被吹得后退好几步,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里浮现出那天离开狮子房屋中介时那个金发大叔背对着他的身影和那句:“呜呼哀哉……呜呼哀哉……”这玄妙的念经一样的声音和金玉帐钩清脆的回声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他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中,像在地狱的熔炉中挣扎着,但是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根垂下来的绳子,绳子另一端就是那个怪诞的狮子房屋中介。他猛然觉得可能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无论如何也要去试试。

他壮起胆子,从水里捡起帐钩,慌慌张张地重新包好揣在怀里,从表哥的钱夹里找到了几张湿透了的百元钞票,失魂落魄的他也顾不得精打细算省钱了,打了车就朝狮子屋赶去。

就这样,等到了狮子屋门口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屋里的灯光全都灭了,只看得到房檐上那只石狮子安静地接受着雨水洗礼,似乎在俯瞰着下面的街道。

正太拖着疲惫的身躯,靠在大门上摁下门铃,但清脆悦耳的门铃声并没有响起,他又按了几次还是没有声音,突然间正太发觉原来自己失聪了,耳边听不到一丁点声音,明明自己在使劲的摁,却一点都听不到,他惊慌得张开嘴想发出声音求救,可是喉咙疼得要命,他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像极了怪人猝死在他脚边前的样子,他颤抖着企图找到有声音的方向,无意间抬头一看,却突然看到那趴在悬山的石狮子,眼睛亮起了红光,正瞟向自己!幽幽的红光在雨中晕开来,那狮子仿佛真的活过来了一般就快要动起来了。正太心生恐惧,这恐惧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觉得天旋地转,就在他快要是去意识时,谷仙打开了门,正好接住了他。谷仙瞪大眼睛叫正太的名字,他却听不到一点声音,接着就这么晕了过去……

正太在温暖干燥的床上安静地入睡了,但是发起了高烧,谷仙给他额头敷了冰块,静静在旁边守着他。

正太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比他平常的梦都更真实。

梦里雨还在下,天阴沉沉的,但是雨水打不到他。正太发现自己站在一栋破旧的老房子前,老房子杂草丛生,破旧不堪,房顶的乌鸦是死亡的凶兆。他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连动物都没有。他看着面前的残破的大门,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他轻轻推了推面前的门,这老房子的门一推就轰然倒下,露出里面的天井。正太鬼使神差一般走进去,看到破败不堪的院子里只有一尊断头的石狮子,头就断在天井边上,苔痕斑斑。这石狮子正太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正在这时,他陡然发现石狮的眼珠子突然亮起红光,然后竟然活了过来,诡异的转了一圈然后定住,正瞟着正太,这场景诡异而恐怖,让正太不禁吓得一身汗,这一吓,他终于从梦里醒来。

他的确出了一身汗,不过这让他的烧退了不少,他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他知道这里是狮子屋柔软的床上,这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但睁开眼后,所有的恐怖的记忆就又都回来了。他又闭上眼不让自己去想,但也是徒劳。

他动了动胳膊,发现有一只温暖的手用指尖搭着他的手腕,他忍着头痛扭过头去,竟看到一个穿着银丝绸唐装的人的人正在给他把脉,那把脉的手骨骼分明,十分修长,不过顺着他把脉的手看过去,竟然发现他留着一头诡异的银色长发,长发被一根金线随意地束在脑后,只有几缕没扎进去的顺着他的肩膀滑落到他身前,搭到正太的手上。

“假发?Cosplay?……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人啊。”正太看他着装奇怪,自动默认他也是狮子屋的人了,毕竟这里其余的两个人的确也是十足的怪人。

正太忍不住默默观察这个人,发现他和谷仙和老板不太一样,应该是比他们两个更奇怪,不光是穿着,他表情冷峻地坐着一动不动,但那种冷峻并不像他在医院时碰到的那个医生的那种冷漠,也不是那个盘问他和表哥的警察那种冷酷,而是冷的人畜无害,只是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仿佛是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

正太动了一下,银发的大夫发现他醒过来,就抬起眼去看他,正太正要开口说话,就发觉这位大夫冰冷的眼神盯着他,他琥珀色的瞳孔格外干净透亮,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盯着正太。正太只觉得还来不及开口,自己的内心就要被看穿了似得,那种滋味并不好受,不好受的程度,仅次于摄魂怪吸食哈利波特痛苦回忆的感觉。他赶忙移开了视线。

正巧这时谷仙走进房间,看到正太醒了,谷仙温和的对银发大夫说:银先生,辛苦了,他没事吧?银发大夫站起来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然后背着手走出房间。

正太见谷仙来了,就支起身来,他觉得自己又好多话想对这个只见过两次的陌生人说,而他平常并不爱跟别人聊天攀谈。不过坐起来后他发觉头还很痛,而且感觉左眼都有点隐隐作痛,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谷仙见他起来了,忙上前去扶他,还一边心疼地说:“你这小子,算你命大,昨天那样子把我吓死了都!”说着端了一碗热汤放在正太床头,接着对他说:刚才那位是银先生,他会点中医,所以帮你看看,你先把这碗热汤喝了,暖暖身子,昨天你烧的厉害。”

这谷仙平时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还挺会照顾人。正太看看热汤,又看着前几次见面还凶神恶煞的谷仙现在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所有的事情都涌上他的心头,表哥的车祸满脸是血的样子,植物人,思念父母,太多超出他理解和承受范围的事,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的无助,让现在被陌生人温柔关怀的他感到如劫后余生一样,既感动又难过。他突然紧紧抱住谷仙,泪水就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掉下来。

这要是平常,他是连妈妈也不会去抱一下,但现在在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姑娘的面前,他却完全放下了自尊,变成一个小男孩儿。

谷仙虽然平常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被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男生这样抱着还是有点不知所措了,她好笑低头地问:“喂,怎么了这是?”正太摇摇头没回答,还是紧紧抱着她,谷仙也就没再问。她看得出来也大概猜得出来他离开狮子屋以后的遭遇一定让他这个普通人难以承受,于是就宽容地让他尽情“吃豆腐”,还母性大发也抱着正太,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希望能安慰他不平静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