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那一曲军校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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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下部队锻炼那三个月可真把我们几个憋坏了,除了收看每天的新闻联播,偶尔看一场电影,基本就没有了任何文化娱乐。那时节没有电脑、MP3、MP4,更没手机,看书、练字、听广播都腻了,于是朱颜提出来到山里转转。我和小妖立刻投赞同票,一贯原则性极强的郝好也没站出来反对。丁素梅似乎是等信等得心死了,也没说不愿意。可军营的大门口戒备森严,警卫排的排长是个满脸青春疙瘩痘的威猛青年,特别的爱岗敬业,没事就往门口一戳,据说只要他在哨位,就应了那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出入证也能把你给发回去。

怎么可能走得出去呢?

小妖报告了一个发现,说是食堂后面有棵大柿子树,枝繁叶茂,爬上去再攀上一枝就可以直接翻出军营。我们在小妖的引领下来到了那棵神奇的柿子树下,它长在军营的围墙边上,枝叶葳蕤,气度非凡,其中一枝像一只长长的手臂一样伸向自由之境。女生们你拉我拽开始行动,很快小妖第一个爬上了柿子树,而后“噌噌”几下,沿着那根粗枝几下就走到了围墙的那一侧。“腾”的一下,窈窕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我们的眼前。

朱颜、丁素梅紧随其后也跳到那边了。这边的我像个大笨熊一样,一上树就抱着郝好不撒手,几乎是被郝好一步一挪着背过去的。

终于自由了!天空好蓝,太阳好暖,群山环抱着的,是我们五个小小的人儿。我们一个个贪婪地呼吸着山里清新的空气,感受着太阳暖烘烘的照射。我们都躺倒在了半山腰的草地上,伸胳膊伸腿满身惬意。

这时,郝好坐起身来,放开嗓子,对着对面的山梁,突然就唱开了——

对面山的那个圪梁梁。

那是一个的谁,

那就是那要命的二啦妹妹。

东山上的那个点灯呀,

西山上那个明,

一马马的那个平川呀,

望不见个人。

妹妹站在那个圪梁梁上,

哥哥站在那个沟,

想起我的那个亲亲呀,

泪满流……

一曲歌罢,大家都叫好。虽然每次集会或者看电影前,在队列前拉歌时,我们已经领教过郝好的好嗓子,可从来没有想到,郝好还能唱出如此动听的情歌来。与我所听过的任何歌曲不同,这歌声是有温度的,它炽热得像是陕北高原正午的太阳一般,把人的心一下照得亮堂堂暖烘烘的。郝好的声音干净极了,像高山上的云一样纯洁,山里的溪流一样清澈。

“郝好,你唱的这个余音绕梁的东西叫什么啊?”朱颜问。

“是西北的民歌,信天游。”郝好回答。

“郝好,你怎么会唱信天游呢?从小学过吗?”我很好奇。

“这还用学吗?我从小是在爷爷奶奶家长大的,在陕北农村,人人都会哼上那么两句。听多了自然就会唱了。”郝好笑笑,说,“再给你们唱个更热烈奔放的吧。”就拉开嗓子又唱——

大青山高来五拉山低,面对面坐着还想你。

再不要想来再不要挂念,人活在世界上常见面。

骑马再不要骑带驹马,马驹驹叫唤人想家。

乌申你巴拉柳个弯弯,你说我们出门人难不难。

弯弯镰刀割韭菜,慢慢也就品你的心好坏。

连头树来阴凉大,亲口口说下些疼人话。

郝好唱罢,大家半天没说话,像是都听傻了。半晌,丁素梅轻声问:“这歌,怎么像是唱到人心里去了。叫什么名?”

郝好说:“歌名可有意思了,叫《面对面坐着还想你》。”

一时大家无语。歌声里,那属于爱情的一切,拥有的甜蜜、相思的苦楚、离别的哀伤和难言的思念。虽然,我们还没有尽情地一一品尝,可是,我们都听出来了。

听郝好唱了好一会儿歌后,我们就在山里转开了,还就转到一座果园里来了。圆嘟嘟的紫葡萄挂满了枝,红彤彤的苹果结满了树,还有金黄色的梨,地上的绿蔓里还滚着西瓜呢。天哪,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吧。四下望望,却不见人迹,只有果园中央的一个稻草人迎风晃动着身子像在说“欢迎欢迎”。我们徜徉在果园里,一个个喉头发紧口发干。

朱颜说:“哎,我是真理解夏娃啊,伊甸园里的夏娃,禁果美妙啊。”

我在旁边打趣:“哈!有人想吃禁果了。大姑娘朱颜想吃禁果了,亚当快来啊!”

郝好正色道:“你们别瞎联系啊,禁果两字可不能乱说的。”

朱颜眼望了苹果们装傻充愣:“管它金果银果的,吃到嘴巴里才是好果果啊。”紧接着,只听得朱颜“哎哟”了一声,一个熟透的大苹果突然就砸到了她的头上,而后一路“扑噜噜”地滚落在地。

朱颜一边夸张地使劲揉头嚷疼,一边俯身把苹果捡起来,而后举头望天作沉思状:“哎,你们说说看,牛顿是不是就是这样被砸了一下而发现了万有引力?”哲学思考刚一完毕,朱颜就把手中的苹果在军装上猛擦了两把,上去就啃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连声说脆。旁边的我忍不住了,上去抢到手也来了一口,而后又递给了小妖。朱颜不愿意了,连声嚷着:“有人偷吃禁果了!”

女生里就郝好和丁素梅没吃一口苹果,这两个积极向党组织靠拢的人果然讲原则。我把苹果往郝好嘴里塞她也不吃。我和朱颜、小妖你抢我夺的,一个苹果顷刻间就进了我们的肚子了。朱颜似乎有些意犹未尽,望着水灵灵的葡萄,嘀咕着葡萄怎么不掉点下来呢。大家都笑,郝好也笑,却已经从身上掏出一元纸币,用手绢包住,系在了刚才掉下苹果的那棵树上。

大家都看愣了,朱颜问:“要不要再写上几个字啊?就说八路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啊?”朱颜话音未落,一阵清凌凌的笑声突然劈头从空中传来,我们几个人不禁一怔,都抬头向上望。果园里最高的一棵枣树上,竟然站着一个人呢,是个七八岁的懵懂少年,唇红齿白,虎头虎脑,不像个农家少年,倒像个山中仙童,煞是可爱。我们不觉都乐了,招手让那少年下来攀谈。少年并不下树,只大声说落地上的果子不要钱,让我们随便吃。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晃树,青青红红的枣子竟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