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襄王性情懦弱,他继位为王后,权力掌握在吕不韦手中。而后来嬴政最初即位时才13岁,直到嬴政22岁亲政以前,秦国的军政大权就一直被吕不韦所把持。在这十二年中,吕不韦并未陷入空前的喜悦里,而是为推行秦国统一全国的大业制定政策,采取了有力措施。
战国时代有四君子闻名天下,他们是:魏国的信陵君公子无忌,楚国的春申君黄歇,赵国的平原君赵胜,齐国的孟尝君甲文。他们礼贤下士,喜接宾客,彼此互相竞争。四君子家中都养有几千门客,在社会上享誉盛名。
当时的各大国都想称霸天下,但能否称霸天下,关键是人才。秦国当时是各国中最强大的国家,但却没有像魏、楚、赵、齐等国那样注意招揽人才,因此吕不韦作为社会名流而感到极度不安和惭愧。于是他千方百计地罗致士人,用优厚的条件来款待他们,没几年功夫,他也终于有了三千门客。吕不韦让他的门客,各人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下来,汇编成包括八览、六论、十二纪,共20多万字。吕不韦认为它包含了天地万物、古往今来的所有事理,定名叫《吕氏春秋》。
《吕氏春秋》是集吕不韦门客见闻而成,实际上记述了先秦各派的学术资料,内容极其丰富,尤其是其中所包含的经济、政治、军事上的内容,为吕不韦的战略方针提供了理论依据。
吕不韦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商人出身而注重商业,而是一以贯之地坚持商鞅变法的成果,强调重视农业,兴修水利,仅在《吕氏春秋》里就有多篇文章论及农业的重要性,这说明他的一些谋士对农业生产也是懂行的。吕不韦从新兴地主阶级的政治需要出发,认为只有重视农业,才能使民风淳朴,百姓易于驱遣,边境才能安宁,君主的地位才受到尊重,从而达到统一天下的目的。为此他强调国家必须劝民务农,不夺农时,用政策法令保证农业生产的进行。吕不韦很注意兴修水利,在他任职期间,修建了著名的郑国渠,大大改善了关中地区的灌溉条件,明显提高了粮食产量。
吕不韦也非一般商人,他有极强的政治远见。由于吕不韦是外地人,客居秦国,没有什么从政经验和资历,加之他是秦王一手扶持起来的,因此,他初任宰相时十分注意起用一些老臣宿将,调整好统治集团内部关系,以稳定国内的统治秩序。同时,他也很注意发现、举用人才,让这些人在统一大业中发挥作用。他在担任宰相初期,把国家大事委托给大臣们办理,自己并不独揽大权。老臣燕人蔡泽,曾因受人攻击而被迫告老称病。秦王政即位后,吕不韦又请他出山,参与朝政,后来请他出使燕国,促成了秦燕连横。王齿乞、蒙骜这些昭王时的名将,吕不韦也继续委之以重任,使他们在兼并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吕不韦不拘一格选拔人才,不仅重用老臣,而且善于启用新人。他招致宾客三千人,目的就是网罗人才,组成一个计谋统一的“智囊团”。他不仅重视人才问题,而且自己还发现并引荐了不少人才。如后来当上秦始皇宰相的李斯,原是楚国上蔡的一个平民,后来成为吕不韦的门客。吕不韦发现他很有才干,就任用他为郎官,这才使他得以出入宫廷,有机会向秦王政献上“灭六国,成一统”的计策,从而逐步受到重用。12岁的少年甘罗因为有奇才,也被吕不韦破格重用,派他出使赵国,说动赵王割让五座城邑给秦国,然后再联合秦国进攻燕国,侵占他国土地来补偿自己的损失。赵王后来又献给秦国十一座城邑。一切都是由于甘罗的功劳,因此甘罗也被封为上卿,成为战国时代最年轻的大臣。
吕不韦认为对人才委以重任后就要赏罚分明。赏罚要不凭关系亲疏、个人好恶,而要考察他的实际政绩,要做到因功授爵,赏罚必当。吕不韦的这些措施使秦国政局稳定、吏治清明,国力增强,比东方六国明显地占有优势,为秦国的统一奠定了坚定的基础。
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国就在兼并战争中不断取得胜利,吕不韦做了宰相后,坚持用兼并战争来实现统一,并且在理论和实践上都身体力行。
吕不韦之前,宰相范雎主张大规模地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因此一次性地斩首数万是常有的事,最为惨烈的是长平之战,白起一次就杀了赵军40万。这样使得大量的人力资源被浪费,而且激起了各国人民极大的反抗,增加了统一战争的阻力。吕不韦吸取这方面的教训,很注意民心的向背;只有顺应人民的要求,才能获得民众的支持,从而才能够取得战争的胜利。为此,吕不韦进一步提出为了争取民心,还要讲究对敌国人民和军队的政策。开战之前,就应明确宣布,战争是为了惩处那些昏君,消灭老百姓的仇敌,而不是为了杀伤无罪的人民和杀死战俘。对于投诚的敌国官吏应给予赏赐。进入敌国境内应宣传不践踏农作物,不挖掘祖坟、不乱砍树木、不烧毁粮草、不焚毁房屋、不劫取牲畜,被俘的人民要放回家。虽然这些政策在实际作战中并没有贯彻到底,但是,它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秦国过去那种残酷的面目,有助于兼并战争的顺利进行。
同时,吕不韦对军队的士气、武器装备极其重视。他认为士气高低是战争胜负的关键,装备兵器不可忽视,但不能作为取胜的惟一条件。要想提高官兵的斗志就要爱护士兵,多多关心他们的生活,使他们愿意并且乐于为国君而战死疆场。同时要注意选拔良将,这样才能在战斗中取胜。在作战的战略、战术上,他主张用威势来制服敌人,力争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果交战的话,主张采用“急疾捷先”的机动战略,并随着敌情变化而制定战略战术,颇有些类似现代战争机动化的策略,足见其军事思想已是相当先进了。正是在这种军事思想指导下,吕不韦在推进秦的兼并战争中能够比较顺利地取得许多重大胜利。
秦庄襄王元年(公元前249年),吕不韦上任不久,就亲自出马,一举攻灭了东周,从此东西周都归属于秦国。这次行动不仅使秦国取得了河南(今河南洛阳)等通往东方的战略要地,而且结束了这个延续八百余年的天下共主的最后统治,使秦取得了统一天下的合法地位。
灭东周后,秦国继续派兵向东进攻韩国,并攻取成皋,建立三川郡。从此秦国占有了中原心脏地区,秦的边界已逼近魏国都城大梁。不久,秦国完全占有了韩、魏上党郡,并北向进攻赵国,夺得三十七座城邑,建立太原郡,从此秦占有了太行山以西的地区,并控制了进出太行山的要道。
吕不韦丝毫不给这些国家以喘息的机会,接着又主持发动了对三晋的大举进攻。公元前249年,蒙骜攻取韩国十三座城邑,次年又夺取魏国两座城,第三年又兵分三路向魏国发起进攻,一共夺取二十多座城池,使得大梁处于秦国的三面包围之中,秦国又建立了东郡。公元前238年,秦国又攻取魏国的首垣等地,扩大了东郡。东郡从三川部往东,沿黄河南岸向东伸展,横插在赵、魏、齐三国之间。从此秦的领土和齐接壤,切断了赵和韩、魏两国之间的联系,东郡就好像一个楔子打进了东方各国之间,从而造成秦分割三晋,可以各个击破的态势。
同时,在吕不韦的主持下,秦国还妥善地应付了东方五国最后的两次合纵攻秦。公元前247年,当秦国建立三川郡和太原郡,准备大举进攻魏国时,信陵君从赵国返回魏国,接掌了帅印,东方各国为之一振。信陵君立即联合魏、韩、赵、燕、楚五国之兵来抗击秦国,一度把秦将蒙骜击退,秦兵关住函谷关数月不开,但这并没有能够挫伤秦的实力。为了扭转这种不利局面,秦军一方面在关内休整,另一方面又派人用重金来离间信陵君和魏王之间的关系,最终使得魏王派人代信陵君带兵。信陵君从此引退,纵情酒色,五国合纵抗秦的计划也随之瓦解。秦军趁势打开关门,乘胜追击各国军队,结果大获全胜。秦又恢复了原来侵占的土地,而且还开辟了一些新的土地。
秦王政六年(公元前241年),由于秦兼并战争迅速发展,关东诸国都感到亡国的命运即将到来,但他们不甘心,于是在赵国将军庞媛的精心组织下,赵、魏、韩、燕、楚等五国再次合纵进攻秦国。但这次各国军力更不齐,而且指挥不力,对阵的秦军却更为强大了。五国联军刚到函谷关就被秦军击败,被打得七零八落。从此,关东诸国只有等待一个个被击破的命运,再也无力联合进攻秦国了。
吕不韦担任宰相期间继续执行“远交近攻”的作战方针,灭掉东周,进攻三晋,屡战屡胜。秦国兼并了大片大地,在版图上已是首屈一指,并造成了分割包围三晋的态势,使三晋朝不保夕,君臣忄妻忄妻惶惶,为最后消灭六国做好了准备。
随着秦军向东胜利进军,秦国即将统一中国的大趋势已开始明朗。吕不韦不愧为一个具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他开始为将来大一统的国家绘制蓝图,这一切在《吕氏春秋》里都有着集中的体现。
战国末年,随着经济、政治趋向统一,思想界出现了百家争鸣到百家互相渗透、互相融合的倾向。但是儒、墨、道、法等各家仍多主张排斥其他学说,而用自己一家之说去代替百家之说。而吕不韦主张博采百家,突破各学派的狭隘界限,形成新的统一的思想体系。他为此举了一个生动的比喻:“天下本来没有纯白的狐狸,但是却有纯白的狐裘大衣,这是从许多较白的狐狸皮里挑选来的。能够向众人汲取长处,这就是三皇五帝建大功成大名的原因。”吕不韦正是按这一原则行事的。他承继了儒家“德政”、“重民”的思想,但摒弃了儒家一些不切实际的说教;他吸收了法家“变法”、“耕战”的主张,但反对法家一味强调“严刑峻法”;他批判墨家“非攻”、“救守”之说,但主张“节葬”、“尊师”。这些都在《吕氏春秋》里用文字加以说明了,取舍的标准就是如何有利于大一统封建王朝的建立。
同战国时期许多杰出的思想家、政治家一样,吕不韦看到了历史发展的趋势,因此积极主张结束分裂,谋求统一。他认为战国由于分裂割据,成为一个欺诈盛行、混战不止的“乱世”,老百姓苦不堪言。他明确指出,“一统则治平,两分则乱世”,认为社会治乱安危与国家的统一或分裂密切相关。《吕氏春秋》打过一个比方:如果驾车用四个人,各人使的劲不一样,马车根本就没法前进。因此治理国家就更不能割据称雄、分庭抗礼了,统一是国家稳定的先决条件。这种认识完全符合历史发展的客观趋势,也符合饱受战乱之苦的人民的要求。
吕不韦认为实现统一最要紧的是重建以天子为首的统一王权,来结束分裂割据的状况。他认为天下大乱的根源在于没有共同的君王,没有共主,那么强者就会侵略弱者,彼此互相攻伐,人民得不到休息,痛苦不堪。吕不韦甚至认为天下大乱,百姓穷苦正是创立新王朝的绝好机会,要建立统一的新王朝,必须了解人民的痛苦、意愿,争取人民的归向。
吕不韦还认为,即将建立的统一的新王朝必须依据十二月令的自然变换,采取相应的政治措施,这自然是受了“天人相应”哲学的影响。“月令”根据每个月气候和生物、农作物生长的情况,制定了保护农业、手工业、林业、渔猎业的政策,这还是有一定科学根据的。但运用于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就过于机械了。
为了统一政令,吕不韦主张中央集权,并认为为此要建立新的、统一的封建等级制度,把这看做是驾驭臣下的绳索。但他又认为,君权要有一定的限制,规劝君主不要事必躬亲,而要着重选官用人,让臣下竭诚尽力。这看起来似乎极为矛盾,其实这正是秦国当时政治生活中现实矛盾的反映。对外,秦要统一天下,削平群雄,当然要主张中央集权。但一旦统一以后,君王与吕不韦这个“仲父”的矛盾就会凸现出来,吕不韦当然希望秦王政成年亲政后,也像他父亲一样,当个无为而治的君主,这样吕不韦就可以继续大权在握,永保富贵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一次,吕不韦的算盘彻底地打错了,结果走向了他愿望的反面。
在施政方针上,吕不韦主张以“德治”为主,法治为辅,即治国要把行德、行义放在首位,反对法家单纯强调刑罚的统治方法,实际上就是要把政治教化和暴力镇压结合起来。
吕不韦的一系列政治、军事、经济等方面的理论和实践,代表了当时秦国新兴地主阶级的要求,他为推进秦统一天下作出了巨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