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人看外地人,都是北方人;上海人看外地人,都是乡下人;北京人看外地人,都是下级,都是小地方。”
——民间俗语
在某一期的《粤海风》里有这样的文章,《解读北京的“傲慢与偏见”》,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把“傲慢与偏见”视为北京的身份说明是否恰当,且不去说它,而将北京认定为一个最为得天独厚的城市,大概是不会错的。而正是这种得天独厚,使这个城市获得了一种与生俱来的霸主之气。得天独厚有许多含义,可以说它在天子脚下,自然得到各方面的厚爱,垄断性地占有了很多资源。也可以说它是全国的中心,所有的实践都被置于关注的目光之下,因而可以格外地被传播、被仿效,被视为正宗。中心和边缘的根本区别,就在于边缘者没有足够的媒介来传播自己的表达,因而只能被表达。而位于中心的人,不仅会表达自己,而且还能夸大、渲染,给人们传达出甚至超出他的真实程度的感受。北京最为得天独厚之处,就在于处在舞台的正中央,在聚光灯下聚光。对于其他城市来说最最平常的事情,在北京却能生发出特殊的意义来。也就是说,同样一种实践,北京位于中心,能够最充分地表达(有时这种表达的强度,几近乎表演)自己,而别的城市相对处于边缘只能通过它来展示自己。一味地谈论与批判北京的“傲慢与偏见”是没有意义的,北京“沙文主义”根源于此,其实有其历史的必然性。
北京不仅是个政治中心,也是文化艺术的中心,是学者、艺术家的聚集地。因而在同样现实的表面下,却可以开辟出足够的园地来生长艺术,不仅是主旋律的,也是民间的,前卫的,甚至是惊世骇俗的。
也许正因为如此,许多艺术家都愿意到北京来从事自己的创作,甚至有些在原来的城市已经颇有地位的人,却宁可到北京的边缘过流浪的生活,成为“漂”一族。更不用说许多不安分的年轻人对北京趋之若鹜了。年轻人在他们原来的城市里,是不会被重视的,他们的艺术实践只能被视为没有意义的瞎胡闹。可是到了北京,找到属于自己的圈子,就有可能成为一种艺术探索。他们摇身一变,也就可能成为先锋、前卫。甚至他们那最为混乱不堪的日常生活,也有了一点行为艺术的意义了。不仅世俗的、规范的、主旋律的东西在北京被推崇,甚至那些“异端”也有可能在北京获得生存的意义,并有可能成为流行潮流。许多人都认为《昨天》并不见得多么了不得,但是,它属于北京某个特殊的圈子,能够进入表达和谈论的中心,就很容易获得成功。北京的得天独厚,由此可见一斑。
北京人有一股子稚气,不管是真懂,还是附庸风雅。由于800年来作为首都的政治优势的积累,使得北京、或者说北京人,哪怕你说他们叶公好龙也好,但他们的确具有一种时刻准备理解来自全国各地新鲜人新鲜事的心理。首都人不愿意让他人说自己没见识,因此对各种新鲜事物一直保持着饱满的热情。这也使得那些喜欢异想天开的外地人,即使在北京受了多大委屈,也还是留恋着不肯走,除了北京,你在任何地方再也找不到自称素质这么高的观众了。你在北京能够得到的心理上的满足,是其他地方不能比。
当然,很多人是这样理解他们的北京之旅的:在北京出名,去外地赚钱。这个格言似乎特别适合那些搞艺术的人。没出名的时候,先到北京安营扎寨,哪怕天天白开水方便面,盼望着一登龙门的机会。画家诗人就不说了,你可以去北影厂门口,只要喊一声“谁想拍电影”,立刻俊男靓女围过来一堆。一旦成了“小腕儿”,就可以全国各地走穴去了。抱着扶持后进的心理,北京人可能对各种前卫艺术热情高涨,但对商业艺术往往敬谢不敏。而闯荡北京的人,要的就是北京人的认可,因为这种认可对全国人民有号召力。
北京或者说北京人的这个特点,使得很多离开北京的人又返身回来。特别是那些开辟新事业新领域新思路的人,他们特别需要得到北京人在“正确”方面的证明。至少北京人的思维习惯跟外地人在这方面差异很大。你在外地做一件事,他们会很实实在在地问你,这东西行得通吗?你就很难回答。但是北京人不会这样问,他们会说:哦,这东西我没见过,那它一定是好的。没见过的就一定是好的,北京人的这种心理给了无数外地人闯荡北京的勇气和信心。哪怕你在北京失败过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回来,只要你能告诉北京人说这东西是新的,他们就会忘记从前的事情。
越强越宽容。政治文化乃至经济处于强势的北京是开放性的、包容性的。她张开双臂,迎接各种自在合理的生活方式的加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种包容又从反面促成了她的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