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我心目中的黄如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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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从某种意义上讲,叫逼上梁山。”他说罢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时,我有两种选择:一个是和这个合伙人理论出个孰是孰非,一个就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件事情就算我交了一次学费。最后,我经过深思熟虑,毅然决定:应该赚的钱不要了,我借的钱一定要还。”

“可你用什么还呢?”我有些焦急地问。

“爬起来,再干!”黄如论先生断然地答说。

好一个“爬起来,再干!”黄如论先生说到做到,从此不再提这件伤心的往事,也不去讲这个合伙人如何,遂又背着一屁股债寻觅新的发财致富的工程去了。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黄如论先生与土匠合伙承包海军工程的事在罗源、连江等地很快就传扬开了,几乎是众口一词:“土匠不是个东西,黄如论是条汉子!”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黄如论先生经商的人格和品质在罗源、连江一带得到了普遍的认同。自然,当地的驻军首长也渐渐地知道了真实的情况。由于军地有别,时过境迁,部队首长除去私下谴责那位土匠办事不地道以外,遂又把同情的目光投向赔了钱的黄如论先生。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一位河南籍的海军教导员觉得黄如论为人不错,应当帮助。所以,他主动地找到黄如论先生,真诚地说道:

“我们部队有个仓库是我战友管的,我把你介绍给他,里面有一个打石头的工程,就介绍给你去做吧!”

这就像是天上突然掉下了馅饼一样,可把黄如论先生高兴坏了,他当即就接下了这项打石头的工程。多年之后,他深有所感地对我讲了这样一段话:

“通过这件事,我认识到人格的魅力和道德的力量。诚信,不仅是经商者所遵守的最高游戏规则,而且也是唯一正确的发财致富之路。”黄如论先生满怀喜悦地回到自己的故乡马鼻,他振臂一呼,几十个懂建筑的子弟兵再次云集在他的麾下。首先,他严肃地告诉大家:这次承包的工程主要是开山取石,必须注意安全;其次,严格纪律,一切行动必须听他的指挥。最后,黄如论先生下达了出发的命令,在他的率领下有的拿着开山用的工具,有的押送放炮用的炸药,浩浩荡荡地向大山下的工地进发了!

事后追论,黄如论先生从第一次承建海军工程的时候,就充分显露出他的组织才能。可以断言,他当时如果没有离开建筑工地,工程进度将会更快,质量也会更好。究其根源,他有意仿照解放军的办法组织和管理建筑工人,并严格实施具体的建筑计划。用当时最时兴的话说:一切军事化。这次承包的工程是放炮开山,取石运料,不仅消耗体力,而且风险又大,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出现人命关天的大事。为此,他继续向解放军学习,不仅制定了严格的组织纪律,而且还建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规章制度。多年之后,我来到罗源县采访,亲耳听说在开工那天,黄如论先生就像是一个威严的指挥官站在队前,大声宣布:

“我是这项工程的承包人,也是这项工程最高的指挥者,你们必须服从我的指挥!全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很好!下边,各就各位,开始!”

随着黄如论先生那长长的右臂向前方击去,几十名子弟兵分组跑向各自作业的地点。接着,漫山遍野就响起了敲击山石的声响。翌日清晨,工地上显得是那样的寂静,黄如论先生逐一检査完安装好的雷管,然后挥动手中的信号旗,吹响了警戒的哨声。接着,他走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大声下达了放炮开山的命令。他听着那“轰、轰”的连续爆破声,望着山坡上冒起的一团又一团的白烟,其内心的激动是别人难以体验的。不久以前,我在陪同黄如论先生南下的路上曾经问他:

“可否这样说,这隆隆的开山炮声,宣示了你的第二项工程已经初战必胜?”

“不!它宣示了‘我要赚钱’的梦想已经初战必胜!”黄如论先生十分自信地说罢又笑了笑,说道,“当然,后边还有很多伤脑筋的麻烦事。”

由于黄如论先生以身作则、雷厉风行的作风,使得开山取石的工程进行得又快又好,且又没有发生一起重大的施工事故。随着黄如论先生把一车又一车石头运抵部队的仓库工地,他也陆续地换回了一沓又一沓的钞票。很快,他不仅还清了那笔冤枉债,而且跟着他干的子弟兵们也赚得了钱。更为重要的是,他在驻军首长的心目中建立了良好的信誉。

俗话说得好,信誉就是最好的品牌。就在黄如论先生主持的打石头工程尚未结束的时候,驻军首长又把砲墙、建房等建筑任务交给了他。同样,他仍以髙度负责的态度精心施工,搞好各项工程的建设。随着时间的推移,黄如论先生在罗源地区的名声大噪,主动送上门来的工程也就越来越多。为了适应和完成这越来越多的工程,他的建筑队伍也就随之扩大,结果嘛,他赚的钱也就越来越多了。多年后,他不无感慨地对我说了如下这段话:

“后来,我在罗源就以打石头这个项目为基础,承接了其他工程,赚得了一些钱。用商界的话说,我是在罗源起家的,也是在罗源淘得并不算多的第一桶金。”

这时,黄如论先生才是一个尚不满26岁的小青年。

自粉碎“四人帮”开始,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前,民间兴起的建筑队伍犹如雨后的春舞遍及大江南北,但绝大多数处于一种自发无序的原始状态。过来人都清楚,在那个特定的年代里,谁的所谓“路子野”谁就能找到建筑项目,自然,谁就是这个项目的承包人(行业中称这种承包人为包工头)。接着,包工头再根据承包的建筑项目的大小到社会上招兵买马,购进必需的建筑材料和工具,然后再进行施工。一旦承包的项目完工了,包工头把赚得的大把的钱装进自己的腰包里——同时也要分一些给参加建筑的工人,然后就宣布散伙了。可以想见,像这种自发无序的原始状态的建筑队伍,由于他们一没有资金,二没有技术,三没有设备,所以他们只能承建打石头、砌墙,或修建一般的仓库、营房等较为简单的工程。像建造高档的社区楼房、宾馆、礼堂等,就只能仰仗具有相当实力的国家级的建筑队伍了。

诚如前文所述,黄如论先生正因为有着永不屈服、敢为人先的性格,所以他在事业发展的道路上也必然有着永无休止的追求。当他在罗源完成建筑行业最原始的所谓资本积累以后,很快就又思索如何才能拓展自己的建筑事业。换句话说:如何把自己的这样一支时聚时散的建筑队伍正规化。对此,我曾笑着对他说过这样一句玩笑话:

“那就是要结束这种打游击战的建筑模式,像国有建筑行业那样打堂而皇之的正规战了!”

黄如论先生听后却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接着,我又好奇地问道:“当年,毛泽东主席在完成游击战向正规战的转化是有条件的,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我当时清醒地知道,要完成你讲的从游击战向正规战的转化,必须具备三大要素:资金、设备和技术。在我看来,资金和设备是比较容易解决的,最难的是技术——尤其是我自己不懂建筑技术。”

“那你可以请懂建筑技术的工程师嘛!”

“不行!”接着,黄如论先生很是真诚地对我说了这样一段话:“我的原则是:做什么就要做好什么,要想做好什么就必须懂什么,绝不让别人牵着我的鼻子走,或者让我当人家的傀儡。一句话,我绝不当领导内行的外行老板!”

“那你懂建筑技术吗?你会看图纸吗?”

“不会。”

“那你怎么办呢?”

“学丨”

“那你怎么学呢?”

“上学。”

接着,黄如论先生告诉我:为了弄清建筑这门十分专业的学问,他自费进入福建省建筑专科学校深造,接受了从理论到实践的强化训练,并取得了相应的学历证书。

对此,我是存疑的。因为我自己不仅苦读过五年大学,知道做学问的艰辛,而且我的夫人还供职某所名牌大学,教授研究生的课程,深知她的一些所谓的在职学生是如何混得大学文凭的。所以,我近似开玩笑地问道:

“黄先生,你不会像京城的某些领导、老板那样,利用职位和金钱搞了一张假文凭吧?”

这本来是一句朋友间的玩笑话,出我所料的是,黄如论先生听后十分恼火,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我,非常认真地说:

“你是知道的,我一生最痛恨的事情就是骗人!我得到的文凭是真的。”

“你不要忘了,你只念过小学,没有学过高等数学,也没有学过立体几何与三角函数,一个自费生,仅仅在学校听三年的课,你就是超天才,也学不会的。”我也板起了面孔,当仁不让地说道。

“你说的全都是事实,但我为了学到真才实学,除课堂听讲以外还有其他的学习办法,那就是把老师请到家里来教我,给我吃小灶。”他看着我那认真的样子又补充说,“在那段时间里,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靠着勤奋,把你说的那些课程我全都学完了。”

如果说“性格即命运”这句话是对的,我相信黄如论先生是一定会这样学习的。如果再联系到后来金源集团建造的饭店、购物中心等大型建筑的设计都是出于他的笔下,我还相信在未来二十多年创业的日子里,他仍然会在默默地学习这门深奥的建筑学问。

黄如论先生还告诉我,他当时在攻读建筑学科的同时,还有意在建筑实践中学习、运用课本上学到的知识。因此,他不仅加深了对课本知识的理解,而且还有力地促进了他的建筑事业的发展和壮大。更为重要的是,他还赢得了社会的认同。请看他在这一时期先后担任过的职务:福建省罗源县霍口建筑社主任,福州市闽都建筑工程公司第三工程队长,福州市乡镇建筑工程公司副总经理,福建省公安厅恒源商行经理、常务副总经理等。也就是在这期间,福建省建委职称评定领导办公室根据他的业务能力、专业技术水平,晋升他为助理工程师,并很快转为工程师。

这时的黄如论先生还不足30岁。在这期间,黄如论先生不仅没有放弃对人文科学等知识的学习,而且还刻意地追求和学习做人、经商的道理。说起这方面的经历,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讲过这样的话:“我不做任何对不起社会的事情,不做任何对不起员工的事情。我办公司从来都是诚信经营,依法经营,虽然也被审查过,但都没有事。”另外,他还主张为人处世“要以德报怨、以容为大,先大家后自己,不要冤冤相报,你打我一拳我也打你一拳,这样就没完没了”。对此,我是认同的。

我毕竟是一位作家,有着与众不同的视角。把话说白了,我不仅要知道黄如论先生的精神境界,而且更希望了解一些能反映和精神境界有关的情节,作为未来创作的素材。所以,我有意地问他:

“在这些方面,你能给我讲一些有趣的事吗?”

“可以!”黄如论想了想,低沉地说道,“你还记得吧,当年,有一位公社的领导听说我结婚要摆酒席,就把我抓回去审査,要我交代资产阶级思想。”

‘‘记得,记得。”

“后来,他知道我发迹了,而且还担任罗源县霍口建筑社主任,主管建筑材料,所以就找上门来,对我说:‘如论,当年我受极左思潮的影响,伤害了你,对不起你。现在我老了,房子也快倒了,盖房子没有木材,你就批给我几立方米木头吧!’”

“你是如何回答他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嘛,再说他老了,又需要,我当即就批给了他三立方米木头。”

“他可以满意而归了吧?”

“不!他没有走。”

“为什么?”

“他站了一会儿,又为难地对我说:你是好人,看在我和我的老伴都快是入土的人了,能不能再批给我们老两口两副棺材板啊?”

我听后笑了,信口说了一句“有意思!”接着,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给他批了吗?”

“批了!”他说完停顿了片刻,又有些怆然地说,“你是知道的,在农村,老人们最后的愿望就是能看见自己死后的棺材板,应该满足他这一要求。所以,我当即又批给了他两副棺材板。”

这就是黄如论先生的为人。

这时的黄如论先生刚刚30岁。换言之,黄如论先生历经五年的努力,不仅赚得了钱,而且还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在当时的乡镇企业家中也算是一个成功者。当我再问他下一步发展计划的时候,令我不解的是,他竟然要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这一切,决定只身下南洋,到菲律宾去。我听后有些愕然了,情不自禁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呢?”

黄如论先生望着我那愕然不解的表情,十分淡定地对我说了两个字:

“学习!”

“学习?”我听后怔住了,也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两个字。

“对!”

“学什么呢?”

黄如论先生斩钉截铁地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为了事业有个大的发展,我必须走出去,看看人家是怎样经营和管理企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