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天地人心:中国打假治劣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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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空气中飘着股怪异的味。这是拥有5000人的大村,家家户户从事用病死鸡做烧鸡、“鸽子肉”的活计。在一个名叫成某的人家里,堆放着连毛都还来不及煺的病死鸡,都已变质发绿。鸡头被剁。狼狗叼鸡头满院跑,水池里泡着死鸡。他们先用双氧水泡,等把淤血驱出,深夜开煮,一大早,卖到北京。我们忍不住问:“都是病死的吧?”成某倒不掩饰:“从鸡场拉来,基本上是瘟鸡。我们村全弄这个。”“如大量收购,能不能保证每天几吨货源?”“我多时一天就做1000多斤。再找几家货源,绝对保证。”在一唐姓人家,主人热情让茶,探口风。聊了会儿,约我们晚8点来看货。“我们也知道干这非法,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有一次去北京,在前门买了只鸡,一看,全是我们衬的。”说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我们找出颜色不好等缺点,象征性地买了几只,说回去试试看好不好卖,实是当样品用于检测。

晚上,摸黑找到唐某家,其女人正在缝布袋,里面尽婼些枯叶及加香药材。唐某往脏兮兮的铁锅放柠檬黄、玫瑰红等染色剂和硝等化工原料,说鸡的颜色好坏,就在调色上。唐某女人已在院里摆上煮好的鸡杂,狼狗圈着鸡杂转,闻了闻,走我们不禁面面相觑,狗都拒绝!

这些死鸡究竟从哪儿来?我们来到北京密云某鸡场。上午8点许,从武清来的“京X”牌照的车驶入。鸡场人员把死鸡往车上扔,交易过程双方没说什么话,迅速,默契。须臾,“京X”离开。这帮人为躲盘诘,专拣人烟稀少的僻径溜。连续几天,我们每次都无功而返,一直到第五天,一路死盯,才跟到东马圈乡8村。已是晚8点,四周黑洞洞的,只见“京X”拐进一个大院。一会儿,又有几辆小三轮鱼贯而入,显然是去分死鸡的。四周掩映着半祜半绿的庄稼,豢养着儿十只狗,一听人靠近就狂吠。攀墙,隐约可见一伙人像蚂蚁搬家。

北京。一封举报病死鸡制成烧鸡、鸽子肉的群众来信,送到了闹家质监局副局长潘岳的办公桌前。如举报属实,关乎群众的生命健康安全。

潘岳作出批示,同时感到字字穿心。潘岳处事一向临急不惊,镇定自若,但当晚失眠了。

解决问题还得先发制人。次日晨,京渖冀等地质监部门组织的执法打假队伍己是着装列队,严阵以待。出发时,兵分两路,一路直扑3村,一路前往~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行了执法检査。查获大批病死鸡和用其制成的烧鸡、“鸽子肉”。

晚9时,第一路执法人来到暗访过的5村。业主张某将20只狼狗放出。执法人员出示执法证也无济于事,只好打“110”。巡警赶来,协同査获大量刚运来的病死鸡,编织袋有“北京密云某鸡场”字样。业主谎说这是养狗厂,一天要吃很多病死鸡。

另一路执法人员,找到一村成某家。现场发现染色化学品竟是剧迤亚硝酸盐。成某嫂子齢拉住执法人员衣襟,嚷不就是弄儿只死鸡吗,来,来,先进屋喝水……”成某一把拉住她,声嘶力竭广不是做烧鸡的,是喂狗的!”

执法人员找到唐某家,只见大铁门从里紧锁,狼狗狂吠,巳有村民围观。通过镇政府找来村支书,敲几下也没敲开。河北省质监局监督处韩兆丰处长严肃批评了村支书。

潘岳接受采访时指出:“病死疫死鸡存有危害人体健康的病菌病毒。欧洲疯牛病、香港禽流感都是家禽家畜传播的。一定要依法严厉打击,公开曝光,引起消费者的警觉。”

潘岳指陈的问题引人深思。潘岳,在他儒雅的身躯,闪铄的目光里,都流露出执法为民的坚毅。

良心残疾的违法者,你人性何在?一些农村、城乡结合部的食品安全问题,叫人心忧。离开~村时,太阳已慢慢沉入大地,霞染平野万里间。

我们不妨再向读者报告两例此类荒唐事。

《市场报》2003年曾刊登暗访实录:在山东德州街头一家杂货店,扒鸡6元一只,是某扒鸡有限公司生产的,真空包装。一只优质真空包装扒鸡市场价10元左右,成本不低于6元,那么该公司的扒鸡为何如此贱卖?笔者来到该公司生产某地,遇到姓王的老板,说德州某扒鸡有限公司使用的白条鸡由他供应,价低主要因他的白条鸡便宜。第二天一早,我们找到土老板经营的收购站。发现许多商贩骑着摩托陆陆续续往这里送货,货就是死鸡。5月25日,当地个别扒鸡生产作坊用鸡架生产扒鸡、散扒鸡拼凑扒鸡等恶行被央视曝光。市质监局立即会同工商、卫生、公安等部门,对扒鸡生产、销售市场进行了全面检查,对违法行为进行了查处。我们肖睹带血带脓的“德州扒鸡”,心如凌空遭遇寒流,不禁毛骨悚然。

再插述道口烧鸡曾经的遭遇。1994年4月8日,河南滑县检察、公安及质监、工商等部门80余名执法人员摩拳擦掌,对非法生产的八罐头厂及地下黑厂工罐头厂突击检查。夜幕降临,执法人员来到八厂厂长孔某家。这是一座气派的小洋楼,朱漆大门。“嘭、嘭、嘭”,等半天,孔的老婆才缓缓打开大门。当她听说要拘捕孔某时,大哭大嚷老天爷保佑,我们没干坏事。”执法人员上楼,发现客厅黑暗角落有只麻袋在晃动,疾步上前掀开,原来是孔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在一张垫被夹层中搜出一张巨额活期存单。检察机关对触犯刑律的孔某依法逮捕,后将在逃的呢厂负责人孔某某缉拿归案。

原来,1994年除夕,辽宁本溪某县县长未过门的儿媳,携道口烧鸡罐头拜望未来的公婆。打开罐头,尽足鸡头、泔水,盒中连根鸡骨头都没有,姑娘气得掩面大哭。据统计,当年辽宁营口、阜新和本溪共查获伪劣道口烧鸡2000吨。

改革开放以来,道口烧鸡业迅猛发展。然而,受假冒伪劣的重困,致使其在东北市场遭围剿,几无立锥之地。

赣南特大猪油中毒事件

回首赣南特大猪油中毒事件的前尘往事,我们无不感同身受。1998年底,不法分子将工业用猪油当作食用猪油出售,致使老区发生3人死亡、数百人中毒的恶事故。此事一发生,国务院领导就立即作出批示,要求严惩违法犯罪分子。全国打假办立即组织联合督查组,赶往赣南。

1998年12片,龙南汶龙镇蝴背村妇女黄福秀,从个体户黄华香摊点买回猪油。满怀喜悦地为过年做准备,然而,死神带着另一个世界的狞笑,已从地狱之门无卢地向她袭来。279,她用猪油炸米果,食后不舒服,出现癫狂症,一头栽进便坑,送医院不久便结束年仅37岁的生命。其夫黄国平也中毒住院。这位汉子睁着失神的双眼,表情麻木地对我们说,妻子死了,自己住院又花光家里的钱,不知今后如何生计?临别,见他头发蓬乱,满脸横纹,眼泪哗哗地流。他已经不是在向我们诉,而是向着天说。

在定南县医院,我们见到中毒较重的月子镇玉石村村民邓幼娣。其母在个体户处买了猪油,全家4口食用中毒,父亲邓石发发病狂躁,疯疯癫癫,亲友还以为是神经病,抬到医院不久即亡。

我们见到仍没脱险的龙潭镇桥下村妇女黎松连,她形容祜槁,面色萎黄,不时呻吟。给她削水果的13岁女儿眼泪汪汪,说妈妈从镇里买了猪油,双胞胎弟弟也都中毒。幸好她上学在外,爸爸异地打工,逃过了一劫。看到正在输液的那对小男孩,问哪儿难受,他们用小手拍了拍头,说:“那些卖毒油的真是坏蛋!要抓坏蛋!”

经检测化验,赣州有毒猪油中含大量有机锡,高达1460毫克/公斤,超出人体允许值的儿十倍甚至百倍。食用后会导致中毒并对神经和血液系统造成重残。

事发后,赣州县乡镇出动大批党员干部,连夜挨家挨户动员中毒群众就医,医院为经济困难病人垫付:资金。赣州质监局立即上报省质监局,正在北京开会的杨硫模局长及时向国家质监局作了汇报,并迅速组织追缴有毒猪油。

有毒猪油是定南个体户何某从深圳龙岗区沙湾镇兴安贸易部购得,又批发给个体户黄某的,无厂名、无厂址、无合格证,是进门工业用猪油,不能食用。一些五花八门的包装桶,有的装过化工原料,有的还标着“美国制造”,锈迹斑驳,污秽不堪。但何某、黄某竟敢冒充食用猪油销售!

广东及江西公安人员,及时将涉嫌犯罪当事人缉拿,对逃犯全力追捕。仅定南就查封猪油340桶,赣州共查封867桶、170吨。执法者为广袤的红土地添加了法制文明。

赣州猪油中毒事件在阔务院、闰家质监局及江西省、地、县政府与有关部门高度重视下,迅速控制了事态。此案的告破,让人民群众再次看到党和政府打击假冒伪劣食品违法犯罪的决心与磅礴气势。

事后听个别中毒农民反映,食用前已感觉猪油颜色不对,味道怪异,却没有想到停用,或拿去化验,更没想到这是了业用油,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无奈与悲哀。

血淋淋的事实,撼醒现代人的良知:回首往昔、跨入千年,食品安全问题仍是人类良知深处的隐痛。

马塘镇打假,曾三打而不破

安徽芜湖马塘镇,曾一度成为全闰最大的假胃上海品牌糖果生产基地。其盗用上海驰名商标,假冒上海名优奶糖,年产值过亿。还公然成立“糖果协会”,显然是项庄舞剑。叫嚣成立这个“协会”就是专门对付卜海糖果企业联合打假办的!“职能”就是及时给被打击的造假者以援助,使其迅速恢复生产。

改革开放以来,上海糖果逐渐形成了喔喔、大白兔、小龙人、金丝猴等4个知名品牌,产销量占全国奶糖的50.9%,成为中国奶糖业支柱。可内1997年起,来自马塘镇的假冒伪劣货少步闱攻,使其销售额以30一40备的速度下滑。如小龙人总产值从1997年1.1亿、1998年0.7亿,连续滑到1999年的3000万。于是成立了工海糖果企业联合打假办。1999年,协助执法部门对芜湖糖杲假冒村进行7次大规模打假,但收效甚微。上海喔喔集团打假办主任管鸿喜,因打假极度劳累,突发心梗,英年早逝。

梁山好汉三打祝家庄,二回就摆平;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也只7个回合。而在马塘镇打假,却二打而不破。

1999年9月16日晚,4家质监局组织安徽、上海质监局部署打假。考虑需公安干警协助,会后就向芜湖市政府作了通报。这边开会吋,那边马塘镇假糖生产轰轰烈烈,可会议一散,全村大小车辆、男女老少纷纷行动,很快转移,假货不翼而飞。

9月8口黎明,一弯下弦月在天边低垂。趁着沉沉的夜色,一场打假保名优行动,在这里悄悄拉开。

凌晨,万籁俱寂。国家质监局打假办、监督司,组织协调安徽、上海有关部门,对该村再次实施打假联合行动,中国质量万里行促进会组织记者现场采访,舆论援助6执法队伍7晚人兵分两路,进人元山、五里两个制假村。4时20分,刚到元山村边的两扇没挂任何标牌的铁栅栏门,就有一股变质乳品发出的酸臭,扑鼻而来。院内空寂,只有车间肮脏的煮糖锅闯入大伙的眼帘。旁边依墙而砌的搅拌池,盛满浑浊的糖浆,泛着内沫。当场查获假冒大白兔、小龙人、喔喔、金丝猴奶糖及仿冒包装筘,装满一卡车。

难怪有人说,食品造假,在这年月,曾一度成了只吃不吐骨头的江洋大盗!雄鸡报晓,执法人员奔向第二个肖标。村中两栋颇为考究的小楼间,有间铁门紧锁的平房。发现大批印有假冒名优糖果企业厂名、厂址及联系电话的包装箱。货主西般抵赖,谎说“与卜海联营”,其妻嘶吼你们这些芜湖人帮上海人,是叛徒!”等天蒙蒙亮时,现场渐渐聚集上百村民,不乏帮腔的、叫骂的。货主夫妇不顾公安人员耐心劝阻,竟叫喊广打死人了!”试图靠近运货车,阻栏执法人员装运假冒包装箱。围观村民也跃跃欲试,空气霎时凝间了。

关键时刻,公安干警果断制服了这对嚣张的男女。

经正义与非法的较量,执法者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们押运满满4车“战利品”,迎着朝阳,撤离厂该镇。

1999年9月239,有关部口曾在这里打掉了一个生产假冒包箱的纸厂舞,除生产糖果企业的纸箱外,还有娃哈哈、农夫山泉、莲花味精等产品的包装。该厂负责人曾当场威胁:“谁再敢站着进来,就让他横着出去!”9月89清晨,从马塘打假归来的执法人员,胜利的喜悦仅在疲惫的脸上一掠而过,想到村民疑惑不解甚至充满敌意的神态,又陷人沉思:打假仅仅是了段,而如何根除假胃伪劣才是根本。须用園家法律法规教育群众,以疏行堵。

“折回马塘,向村民和基层干部宣传有关法律法规,清除他们对打假的模糊认识。”时任国家质监局打假办副主任吴清海此话刚一说出,当即受到安徽省质监局副局长邓志铜、芜湖质监局局长高宗华及同行的赞同。9时20分,马塘镇政府二楼,高悬国徽的会议室座无虚席。

吴清海开门见山广请大家来,是帮大家消除顾虑,放下包袱的,要认清假胃名牌产品于国、于民、于己的危害。打击假冒,最根本的问标,是希望生产者能走上合法致富的路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悟切真言,理折以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