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天地人心:中国打假治劣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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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个受害者的心灵轨迹

一枚植入人体用以固定腰椎骨的椎体钉断裂,使15岁的少女王雪花失去人生的美丽。

我心,曾一次次为此颤抖!

1995年10月22口下午5时,家住四川省两昌市西郊乡龙眼村的王雪花,不慎从三楼坠落,被送往医院。

雪花的母亲张国琼随后赶到医院。救女心切的张国琼楼上楼下哭天喊地,直到26日,王雪花才被安排进了监护室。诊断为“腰、椎体压缩性骨折,向后滑脱”。

10月30日,王雪花做了手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而张国琼却说手术前,雪花右脚并未失去知觉,而术后双脚失去知觉。”11月28日,王雪花出院。她的X光片报告是“椎体压缩性骨折,椎体钉同定,椎体向后滑脱0.5。

岁月无情,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张国琼发现,女儿病情不但没好转,还有加重的迹象。

1996年1月22日,张国琼将孩子再次送到当地一家医院,经X光片检查,证实了她的担心。医生告诉她,必须进行减压手术,否则将终身瘫痪。于是,小雪花又挨了第二刀。

是年6月初,张国琼突然发现女儿背部变形,伤处凸出,疼痛加剧。她又将女儿送到凉山州某医院,检査结果把她惊呆了:“椎体钉在体内断裂。”

于是,医院又在雪花身卜开了第一刀,在腰椎加了两根鲁克氏棒,而断裂的椎体钉仍留体内。

棺入椎体钉的目的是固定受伤的椎骨,减少骨折部分的摩擦和损伤并帮助恢复。如今在体内断裂,完全失去作用。

张国琼开始向凉山州质监局、消协、残联反映,很快引起重视。他们同时要求医院出具有关椎体钉注册登记、质量检验、临床检验等证明,可医院拿不出任何有效证明。

走进雪花家,不由使人心酸。母女俩唯一家产就是摇摇晃晃的两张木板床。一见我们,张闽琼未开口,泪水已从眼眶滚出。这位40多岁的母亲,向我们哭诉着两年来发生的一切。

凉山州某医院院长曲某说:当时已知椎体钉是三无”产品。椎体钉是省骨科界权威饶教授研制,我们医院一直用这种钉子。我们是从成都某医院下屈一个叫成都某骨科研究所购进的。听说还得了省科技进步、等奖。购进时就没要注册等级、检验合格证明、生产许可证等。

凉山州质监局局长白献宗说广我们接到张阔琼投诉,立即对该陕院使用的椎休钉进行了检查。几天后医院提供了大津厌疗器械厂的生产许可证、编号批号等。我们立即与天津市质监局取得联系。天津提供的情况是,凉山州某医院使用的椎体钉与天汴医疔器械厂生产的椎体钉差兄大。天津冇编兮,单个包装,表面光滑,而该医院使用的却无编号,无包装,表面糙。天津生产的是工型椎休钉,而该医院使用的是11观椎体钉。我们立即将该医院现存的20枚工工型椎体钉封存,并上报省质监局,请求查找生产11塑椎体钉的生产厂家。”

对此,成都某骨科研究所所长胡某解释广我们研制的(姻椎体钉不仅申诺广专利,而豇做了很多临床试验,工工型钉是在工型钉基础上研制的。对受力较大的弯度部分进行了改进。在成都某厂生产。”

4月28日,终于找到现巳退休的原友谊医院主管材料的罗医生。罗称,他是经过一个叫李某某的熟人介绍,找到一个姓王的厂长加工椎体钉的。

敲开成都某厂的门。厂办副主任明确表示他们厂主要是制造6机零部件,不可能做医疗器械。尽管如此,厂办还是找来了正在卜班的李策某。李却说有这么回事,他曾介绍给航海机械厂的王厂长(原在成都某厂工作)做过这样一批活。

航海机械厂只是在一个不大的院落,竟有4个正副厂长人们说,王厂长是他们原来的老板,现到成都某机械厂去了。我们手中拿着讷雛体钉问一位姓周的工人你们厂做过这种东西吗?”周答我没做过,我看到其他工人做过。”

跟踪追击,我们来到王厂长现在的成都某机械下拿工賴椎体钉问一位姓曹的师傅做过这东西吗?”回答广做过。是土)工从航海机械工‘带过来叫我做的。”问做这东两用什么材料你还记得不?”曹师傅说是:“不锈钢钢板,把钢板锯成条,然后弯工工工、铣槽,经热处理。”“你知道你做的这东西是干仆么用的吗?”“当时说是骨头断了接骨头用广“出厂前做什么试验、检验没苻?”“我只管一生产。”

省质监局副局长靳东升表示闽家明文规定植入人体内的医疗器械在汴册试产前必须提供:产品技术报告、产品标准及编制说明、产品性能自测报告、出厂检验报告、闽家医药管埋局认可的医疗器械质检中心出具的产品型式试验报告、产品临床或临床验证报告、产品使用说明书等,经闽家审奄批准后方可试牛产。对于霄花事件,一定要协凋有关部门,查清事实真相,依法严肃处理有关当事人。”

一个花季少女,瞬间失去生命的阳光,更不幸的是,她的悲剧还在延续。

历经两年多的严寒酷暑,那枚断裂的椎体钉,时时在刺痛雪花母女的肉体和心灵。

椎体钉的断裂,使雪花只能平躺在床,连翻身都要忍受臣痛。从1996年下半年起,张国琼毅然背上不能起坐的小雪花,奔走于成都、北京的几家大医院,希望能将断裂的椎体钉取出。

张国琼,有着川西妇女特有的坚韧。她抱定一个信念:不能让断裂的椎体钉留在女儿身上。岁月沧桑,奔波劳累,使她更加苍老。

她淸楚记得,第一次来北京,冶她背着女儿走出西客站,一位好心的出租车司机将她送到国家质置技术监督局,一分钱没收。张国琼不禁感慨万分:世上还是好人多!

尽管当时北京严寒,迎面卷过来的是又冷又硬的风,直扎肌骨,伹母女的心里感觉有一团希望之火在腾腾燃烧。

为筹措奔走费用,张国琼几乎倾家荡产。母女俩第4次进京时贷款1万多元。她把雪花送进北京一家大医院,该院请来另一医院的专家会诊。医院向她要了200元诊费和交通费,却不开收据。债台高筑的张闽琼,不愿多花一分不明不白的钱。听说如在这家医院手术,还得拿出数额不小的“红包”给主刀大夫,二话没说,背上女儿,儿经辗转住进了解放军304医院。经近4个小时紧张手术,断裂的椎体钉终于被取出。王霄花牢记:是亲人解放军在她遭遇不幸的时候,果断承担了这一颇具风险的手术。

当天,来0国家质最技术监督局、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的人员,中央电视台和中闻质量报记者及这所医院的领导,一直守候在手术室外。取出的椎体钉经现场封存,由委托检验人张国琼3场交给从天津专程赶来的国家骨科器械电疗仪器质量监督检验中心的技术人员。专家经仔细辨认,在断裂的椎体钉上没有找到正式编号,依据《金属矫形用钉标准》,对椎体钉迸行检验,结论是选用材料等项为不合格。碳含量为0.0889,超过标准规定不得大于0.3邻数值的近2倍。

劣质椎体钉,是通过什么渠道,流入医院的呢?

当母女俩坐上奔往西南的列车时,一路气温在回升,可她们竟感到自己是在向一个寒冷的地方驰去。

雷花体内的椎体钉断裂后,张㈣琼就对手术及椎体钉质量生了疑。然而,这种怀疑,以及她无数次的投诉、上访,给母女带来的似乎是更多的磨难。在四川,很多医院怕得罪当地同行,不敢接收雪花。张国琼曾表示要向法院起诉,但有人告诉她,雪花手术在西昌做的,还是应到凉山告。回到凉山,她又被告知,雪花使用的椎体钉是成都生产,应到成都起诉,如此踢来踢去,叫一个拖着瘫卧女儿的妇女如何承受!

一定要为女儿讨个说法。她每次说这话时,从雪花泪花闪烁的眼睛里,都露出深深的期盼。

上成都,进京城,再回成都,再赴京城……

她把她的坚韧,她的人生,都付给了千里铁路线。

在用完家里可以抵变现钱的财物后,张凼琼除了悲恸的泪水外,已…无所有。然而,她很清楚,伤感只能帮助命运伤害自己。谁也无法将她的坚韧摧毁。

她就是带着不息的希望与信念,一次又一次来到了祖国的心脏北京。历时三载,王雪花状告椎体钉销售方成都某骨科研究所和使用方凉山州某医院精神损害赔偿案,在成都中级人民法院一审终结,二被告赔偿受害人王雪花医疗费、交通费、通讯费5万元,精神损害费7万元,计12万元。

成都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原告卫雪花1995年10月22口小苧坠楼摔伤,入院诊断为“腰椎体崩裂性骨折后脱位截瘫”。同年10月30日在凉山州某医院进行“经胸椎体前路减压,椎体钉内固定术”。半年后,椎体钉在体内断裂,凉山州某医院又进行了鲁克氏棒内固定术。1997年1月7日,经凉山州有关部门确认为一级伤残。同年3月28日,凉山州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根据王雪花之母申请,作出不属医疗事故的鉴定。1998年3月24日,原告在北京解放军304医院取出断裂椎体钉,经鉴定为不合格产品。

法院还认定,凉山州某医院为王雪花使用的椎体钉系从成都某骨科研究所购得,成都某骨科研究所在一简陋场所擅自加工制作一批椎体间固定钉工工塑328枚。生产、销售和用于临床时未履行任何法定手续。凉山州某医院违反规定购买成都某骨科研究所未经注册擅自生产、销售的椎体钉植入王雪花体内,椎体钉的断裂与二被告的行为有因果关系。给王雪花的身体和精神造成伤害,二被告应共同承担相应的过错民事责任,赔偿精神损害费、医疗费等共计12万余元。

在市场经济社会充分发挥它的优越性的时候,也不知不觉把人的品质中腐朽部分复活,使市场秩序的混乱又陪伴精神的贫困,使一些人的精神沙漠更加苍凉。我们不能束手无策,要依靠法治的力量,来化解与市场经济伴随而来的精神死结!

张国琼呼唤产品质量的正义之举,缘自爱的力量,同时,她也是站在打假前线的勇敢斗士,不屈地控诉假冒伪劣。

造假售假者,醒来!

人的良知,醒来!

“打一假海阔天空,退一步四面楚歌”,这是执法打假人的座右铭。

李传卿直言不讳地指出:“假烟的猖獗不仅给国家税收造成大量损失,而且侵害了名优企业和消费者合法权益,扰了市场秩序;更有甚者,往往假烟盛行之地,也是黑势力猖獗和腐败现象滋生的温床。”

执法如山

中国有3亿烟民,是世界头号烟草消费大国。公元1292年,当哥伦布把烟草从美洲带回欧洲,绝没想到这星星之火竞燃遍全球,更没想到使未来的人类文明蒙受巨大损失。已证实吸烟导致的疾病中:肺癌占90%,慢性支气管炎和肺气肿占75.9%,心脑血管疾病62.57%。卷烟烟雾含3000多种有毒化学物,如尼古丁、一氧化碳、重金属元素等。尼古丁100毫克可致人死亡。烟草以明朝传入我闹,危害也触目惊心。据统计,目前我国每年约有75万人死于吸烟。

据《中国质量报》副总编辑要培中分析,在一个发展中的国度,烟草并非维系百姓生命的必需,而3亿烟民以每人每天吸掉元钱计,一年就吸掉1000多亿,可造两个1峡丁程。据世界银行一项“烟草投资经济开支和收益”的研究估计,烟草的使用造成全球每年2000亿美元的净损失,一半发生在发展中国家。如1994年我国烟税为550|乙元,而因烟草造成的经济损失高达700亿元,地地道道的得不偿失。“烟草税收实际是愚人的金库。”

森林火灾由吸烟引起。1987年因吸烟引起的大兴安岭森林火灾,直接经济损失达5亿,森林资源损失百亿有加。近年如哈尔滨、长沙等地因吸烟导致的特大火灾伤亡事故,屡见不鲜,追究刑事责任者100多人。

1997年8月,第10屈世界烟草4健康大会在北京召开,给得不偿失的烟草经济敲了一次警钟。而假冒伪劣香烟的危害更是不言而喻,使烟草经济雪上加霜。

执法打假进入“雷区”

广东潮阳胪岗镇的经济发展一度因假而“兴”,因假而“活”,也因假而衰。

1995年,广州等地群众纷纷向省政府打假办举报,揭露某市场大量批发零售假冒香烟,大都来自胪岗镇及其附近。

1995年10月240,省政府打假办副主任张忠(化名),会同省烟草专卖局、公安厅及《羊城晚报》记者等5人抵达汕头,与肖地政府共同协商查处制售假烟的行动。一张正义之网悄悄张开。

10月251:1,他们终于“买通”一个摩托车车主,驶向该镇某“假烟专业村”。在村道上自行车、摩托车、货运车满载这里炮制的“红塔山”“云烟”“茶花”等中外名烟,川流不息。街两旁的店铺大排档吊罗棋布。就连空气中,也弥漫浓烈的劣质烟草味。造假窝点多是以宅院加盖竹棚而成的作坊,明面靠街生产,包装则在后院和竹棚。这些窝点门窗洞开,一捆捆烟叶、一堆堆烟丝、一筐筐烟纸,可一览无遗,比正牌企业还胆壮,且已形成规模和专业分X,制、位、装、运、售“一条龙”。

10月26口晨7时45分,一支以张忠任总指挥,180人组成的打假联合行动队伍,浩浩荡荡,直捣胪岗的4个造假黑窝。以汕头、潮阳、潮州3市的100名质监行政执法人员为卞体,同时得到汕头市公安局、检察院和武警汕头支队等70多名公安和武警的加盟。

出发前,张总指挥沉着地对大伙说:“造假势大,不可轻‘敌’。”众人说:“不就端几个窝吗?肯定旗开得胜。”

这次大规模突袭,共杏获各种假胃成品烟约70箱,印制好的外包装盒100多万条,内包装盒1000万个,还有一批造假原料和半成品,及部分痕切机、卷烟机、印刷机等。

制造假烟,不义之财颇丰,他们岂甘束手就擒?执法人员初战告捷,来到吴某的造假厂时,突然蹿出几条彪形大汉,气势汹汹。一辆摩托车也驮着3个恶汉窜至,堵门犴叫:“把他们闹起来!”有人冲破现场武赘的阻拦,抄起菜刀吼广砍死他们!”工厂周围顿时一片吵吵嚷嚷。执法人员也义愤填膺,怒发冲冠。

这时,芬人拦住几台拉黄泥的拖拉机,把黄泥卸在道上,阻止执法车。冇人对执法人员推搡,辱骂,执法人员一再忍耐克制。省质监局的同志见状,小‘卑不充,晓之以理,对制观群众耐心疏导。然而,精诚难开“顽石”。在该镇综合市场,执法人员正对销售假烟的铺曲进行检杏吋,也遭到歹徒的殴打,歹徒并煽动众人闹观,致使公安、武警无法进人现场。执法人员抵挡着殴打,退到档口,可歹徒把他们强拉硬拽拖到外面,蜂拥而上用凳子一通乱打。执法人员片刻就被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180多人的执法队伍,在抗法群体面前,势单力孤,局面一时难以控制。

“10·26”事件,共有10多名执法人员被打成重伤,有的嘴唇被打裂,有的头部血流如注……整个现场顿时变成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