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天地人心:中国打假治劣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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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该镇造假由来已久且明0张胆,当地有关部门却置若罔闻。在某窝点,派出所所长和治保主任非但不配合执法,反当场放走正受查处的当事人。而驻足一旁的某副镇长袖手旁观,有了这样的“父母官”,不法分子更是有恃无恐。在综合市场,执法人员被围攻长达数十分钟,而基层政府竟无人出面阻止,直至潮阳方面接报后派人营救。

“10·26”事件,激起了全社会的义愤。

广东省副省长钟启权连夜打电话,慰问执法负伤人员,责成有关部门依法严查。要求汕头、潮阳市把查处“10.26”事件作为打假工作的突破口,彻底整治当地制假售假问题。10月28日,汕头和潮阳市委、市政府召开联席会议,汕头市委书记严肃指出:酿成“10·26”流血事件,反映了个别基层党组织瘫痪、执法部门失职。对充当不法分子“保护伞”的,要严惩不贷。

10月29日,汕头、潮阳市采取打假联合行动,横扫残存窝点。由500多人组成的执法队伍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共捣毁窝点15个,查获假冒成品烟两万多条、烟叶烟丝60多吨,查抄制烟设备16台。至此,一个曾水泼不透、张犴一时的制销假烟群落,终于被法律的铁拳打碎了。

然而,在第二次突袭中发生一些令人费解的事:曾围攻执法人员的几家黑店由“铁将军”把守,人去屋空。有两家参与闹事的窝点已被派出所贴上封条,可破门而入时,发现四壁徒立,原有装备和假冒产品被转移,封条不过是“障眼法”。

10月30日,汕头市、潮阳市政府联合发出通知,敦促该镇制假者和“10·26”事件肇事者投案自首。接着,公安人员在胪岗各路卡截获一批企图转移的制烟设备,抓获一批不法分子。

“10·26”事件以血的代价,唤起了全社会对制售假冒伪劣行径的仇恨和对执法打假的深层思考。《中国质量报》及时发表长篇通讯《热血作证》,披露胪岗抗法事实,吁吁全民声援和支持打假。《经济日报》《光明口报》《法制日报》《中国青年报》《中国消费者报》,相继刊登通稿,“10·26”事件一时成为关注的热点。

几个月后,就在人们震惊之余,我们作了回访。胪岗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失去往日繁华的村镇,平静中透出儿分萧条和冷清,显出一场变故后特有的沉寂。

省市县有关部门的人员云集镇政府会议室,总结“10.26”的惨痛教训。镇长、副镇长等也依次坐定,气氛凝重。

镇长介绍了“10·26”之前历次打假情况及今后打假治劣、发展地方经济的打算等等。而对“10·26”责任问题却只字不提。

当记者提示“汕头市委书记说‘10·26’事件胪岗镇负有重要责任”时,镇长与诸位镇官均默不作声。有记者试图给镇长拍张采访照,可镇长脸色愠怒,几次挪动身子,用手挡住相机:“照什么照。”

还有一名干部说关于地方保护,我们作为一级政府,戴不上这帽子,但在村里有没有就不好说。再说地方保护目前也没有司法解释。”一听这话,大家心里不由得一怔、一沉,不想他们对“地方保护”如此讳莫如深。

我们连夜前往某仓库查看打假战利品。庞大的烟丝烘干机,蛍拆成几组,仍进不了仓库大门,只能露天摆置。它仿佛在提醒人们:一个镇深藏如此庞多的造烟机械,多年来由单兵作战到集闭制售,由分散隐藏到明火执仗,养痈成患,基层政府怎能以不知情来推脱责任呢?当时还有许多群众写信给汕头市政府打假办,抨击少数基煜干部与造假分子沆瀣一气的事实。

我们在医院见到儿名伤痕累累、仍在医治的年轻人。小吴是个30岁的小伙子,谈起“26”仍激动得声音颤抖:过去历次到该镇执法打假,都不同程度遇到干扰。当地百姓说,过去这里连国民党军队都不敢进。不久前,这里还有工商执法人员被硫酸毁容,连公安车也被推翻过。另一姓蓝的小伙子声音哽咽时感觉不对,就扛摄像机躲到执法车上拍摄。见10多个歹徒正酣了1名同事,鲜血顺着他额头直流,歹徒仍对他拳打脚踢。我却无能为力,我流了泪。战友的呼救如铁钩一样扎在他心头,感到彻骨入骸的痛。

汕头、潮阳两市市委、市政府查办“1…26”事件的态度积极,然而处理艰难,冷静分析,确有些客观原因3如打人者混在人群中,胶卷及录像带等大多被歹徒破坏;不少群众不明真相,有的甚至“人股致富(参与制假广,处理不好会将与个别不法分子的矛盾激化成与部分群众的冲突。总结教训,汕头市质监局局长崔学磊说:“要坚决把个别制假售假活动,消灭在萌芽状态。一旦形成气候,出现区域性,就难收拾。”广东省质监局葛弘毅局长也颇有同感由于袅地政府对假冒伪劣既未在萌芽时及时扑灭,又未在成形时有力遏制,致使制假售假成了一种‘重要产业’。乡镇企业要这么去发展,是小农经济思想作怪,今人上浮,明天沉下,是成不了气候的。省打假办已向省政府建议,责成当地政府依法严惩‘1026’肇事者、制假售假首犯;整顿基层干部队伍,对煽动群众、挑动闹事的个别人,该撤换的要坚决撤换……”

1996年10月11日,潮阳人民法院对震惊全国的“10·26”抗法事件的3名案犯,作出一审判决:

“1995年10月26日上.午,广东省打假办组织汕头市公安局和汕头、潮阳屮技术监督局等单位到潮阳市胪岗镇4个制售假烟窝点进行现场检查和打假」少数甚层干部和不法分子煽动群众围攻、殴打执法人员。歹徒气焰嚣张段凶残,致使汕头市技术监督局12名执法人员受伤,其中重伤留医4人,汽车和取证用摄像机、照相机被砸,3名制假人员被放走。案犯王穴(化名)煽动群众阻挠执法人员,并手持菜刀对武警战士恐吓、威胁,妨碍广执法人员执行公务,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半。”

“制假分子洪行(化名)于1996年2月至10月,先后收购假冒注册商标标识、番烟包装盒及废旧香烟盒,在胪岗镇进行重新加工、包装,贩卖给他人,牟取暴利,屡犯不改,打假风声过后又重操旧业,被判处有期徒刑2年。”

“余山(化名)于同年6月至10月,在胪岗镇向他人收购烟支及商标标识,雇工包装并销售假胃‘红塔山’‘红双言’‘芙蓉’等名牌呑烟,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半。”

儿年后,曾一度被有效遏制的胪岗制售假烟活动出现反弹。2003年1月2口,汕头市政府打假办根据举报,组织质监、烟草、公安等部门,在某村查获两处规模较大的假烟窝点,案值达500多万。执法人员进场不到半小时,几工名不法分子手拿棍棒石块强行闯入,将执法车砸毁,暴打执法人员,汕头打假办副科长杜英华生命垂危。歹徒打砸后逃之夭夭。

刘长有的打假生涯

近些年,在广东乡间经常听到刘民有的故事。通过接触刘长有,洗去不实的传说,而对他的印象却愈来愈清晰。

美国有关部门普对1000名大企业家进行调查,寻找他们的丼同点。结果是1000名大企业家所处的时代不同,经历各异,却有一共同点:都当过兵。严格的军营是培养人坚忍不拔的意志的最佳土壤。刘长有的最大特征就是不向命运低头,当兵的性格直率粗犷,说起话来不大讲究词汇,他转业上任时,有人说打假这活不好干,一下捅了马蜂窝,等于捅了一串马蜂窝,躲都躲不及:再说,你不就是一个刚转业不久的副局长吗?言外之意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先安安稳稳,睁只眼闭只眼,工工造假这根神经上卜下下皆大欢喜,这叫“运筹帷幄”。可刘长有何许人物,岂信这个邪?他就任时说广我没三头六臂,也借不来铁扇公丰的色蕉扇,也不会念唐僧的紧箍咒。我是普通人,普通人只有普通的法道。”这是一番没有任何锋芒和豪言壮语的就职讲话,但极具穿透力和感染力。

在中闽卷烟打假史上,不位忘记刘长有。作为现任汕头市质监局局,他的历程记录了许多卷烟打假的精彩瞬间。上任儿年来,他执掌的汕头市质监局,就罚没烟机1000多台,约占同期全闰罚没烟机总量的1/3。

他曾被打断一根肋骨,是全国质监系统打假受伤者中职位最高的人。

从上个世纪90年代始,潮阳假烟渐有名堂,与云筲处尸怕仲间。1996年11月,曾荣立战功的驻汕某高炮旅副旅氏刘长有,转业到汕头市质监局,执任分管执法的副局长。当时摆在高炮旅长面前的,俨然是一道坚硬的打假“姐克阵”。他和他的部卩心头无不笼罩一层浓蜇的阴影,这哪是行政执法,随时都可能遭遇暴力,这是玩命啊!

他说,就是刀山火海,也得上,我自个先得给大家壮胆。就在他上任前几天发生了“10·26”抗法事件,这吏增加了他对假冒伪劣的憎恨。

狹路相逢勇者胜,刘长有决心以勇斗狠。

1997年春夭,刘於有率6名执法人员,直扑潮阳的一个假烟窝点。正当动手吊走价值几十万的烟机时,有人手持钢钎将桥砸断,阻挠将烟机搬到停在河壕对面的执法车上。一会,就冇数百人前来围攻,如雨骈集,来者不善,他堵着心气,砸毁执法,有几人指着刘氏有的鼻子辱骂。当地公安人员赶到,情势仍未缓解。公安人员提出为不扩大事态能否先不吊走烟机?”刘长冇果断地说广只有抄走烟机,才能从根工:斩断造假黑手。”

桥已断,刘长有断然下令推倒土坯墙,从另一方向将3台烟机全部吊走。经历过“10·26”事件的造假分子说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硬角。”

第二天,一个精神身坯同样魁伟的男子汉,又在造假的乡村民巷出现。打下去的是造假气焰,站起来的是刘长有。

1997年7月,在潮阳某镇的一次打假中,刘长有和他的执法人员又遭数百人围攻。天已黑,面临的闪险不言而喻。

刘长有急中生智,把煽动闹事的村主任“请”出。村主任成了“人质”,起哄的村民立即不敢乱来。直到打假任务完成,点齐执法人员,刘长冇才坐上最后一辆车离开。

按理说,坐到副局长这把交椅,除重大行动,完全可在家遥控指挥。伹从1997年到2001年,汕头局的打假行动,刘长有一次也没落卜。

刀光剑影的较量,军心不稳是军屮大忌。1997年7月,一次打假行动的前一天,刘长冇发了高烧。第二天仍高烧不退,他拔下吊瓶就率队出发了。

这回是斗智。

假烟的巨大利润使造假分子有条件购置“先进装条”,实施反“扫荡”,从1998年始,不少造假户配备了铲牟(随时将烟机铲走),伪装地下窝点,安装“电子眼”日夜监控。

2000年8月5日,星期六。群众举报汕头市区有一假烟窝点。刘长有带着执法队悄然而至,他先猫腰将“电子眼”线路切断,然后不急不赁地敲起了门来。

黾面听到轻轻敲门声,以为是自己人,再看“电子眼”,瞎了,以为出了故障。门,闪开一丝缝,“砰”地一声,刘长有已冲进去,迅雷不及掩耳,左手抓住开门人的头发,右手一个锁喉,右腿用力一扫,开门人顿时跪在地上。“不许动!”全体执法人员跟进。洞中14名造假分子呆若木鸡。

刘长有的凛然正气,如同巍巍昆仑,在潮阳能把造假这“茅坑里的石头”踏平,战斗在打假一线的同志还是第一次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