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天地人心:中国打假治劣备忘录
14576700000030

第30章

全国打假办领导考察“现代地道战”

如何解决云霄的假烟问题?时任全国打假办主任、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局於的李传卿,带着使命进行了实地考察。

上荒山,下地道,走乡村。

调查研究,寻计问策,现场督查,一条条思路撞出了火花。

汽车沿着蜿蜒起伏、坑坑洼洼的山路,向着云霄莆美大山深处,艰难地进发。转过道道急弯,来到了半山腰。

如没有一个打开的洞口,如没有人指引,不知内情的人绝不会相信,这山腰竟是“现代地道战”所在地:洞口盖板上铺有厚厚黄上,并与上下山的小路巧妙融为一体;洞里四周全是钢筋混凝土浇铸;通气孔埋在杂草丛,伪装得天衣无缝。两米多深的地底,面积达100多平方米,供水供电及生产设备一疢俱全,假烟就在这个车间制成。

杳看如此隐蔽的造假黑洞,李传卿万分感慨,痛切地概括为四个字:“触目惊心!”

“我下去看看!”李传卿不顾大家劝阻,进入一米见方的洞口,踩着铁梯,缓缓下到地道深处。气味难闻,漆黑一团,手电根本照不清全貌。出地道,风尘仆仆的李传卿,面色姐得更严峻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再翻过一座小山,在荆棘丛中穿行400多米,呈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层层梯田、一丛丛杂草,谁也不会相信这儿竟藏有发电机。大家在一片浮土:踩了踩,脚下顿时打起颤来。原来,浮土下藏的就是电机。李传卿走向一片草丛,从中拽出一根两7米长的黑色胶管。这是造假分子为掩人耳目,将电线装人山区常见的输水管,然后将水管牵进地下工厂送电。

李传卿略一沉吟,说:“挖空心思!挖空心思!这里肯定有条黑链,必须把它斩断!”李传卿边发感慨边问造假的烟机哪儿去了。听说已放在山下仓库,3即说走!下山看看。”已是下午6时,不顾辛苦疲劳的李传卿,非要将造假源头探个究竟。

一进仓库大门,大家就被浓浓的烟草味熏透。走到一台沾满灰尘和烟丝的烟机前,李传卿盯着它浑身上下看了个遍。擦去标牌工的灰尘,露出卜.海某厂制造的字样。随行人员当即打电话到上海询问,结果子虚乌有。李传卿对同行的云筲县委书记说广打击假胃伪劣违法行为,一定要迎难而上,执法如山,除恶务尽!”大家还从一台印制假烟商标的机器上发现耐人寻味的顺口溜真的不愿失去你,真的一下难以失去你……”

如此挖空心思地造假,当时并非个别现象。如2002年11月280,国家有关部门组织福建烟草、质监和公安人员,来到云霄某镇的下坂山文殊寺,就在离文殊寺不足200米的山坡,刨开层层巨石,露出一洞口,洞内是个200多乎方米的假烟黑工厂。假烟在“佛门禁地”生产,使人称奇。

李传卿直言不讳地指出:“假烟的猖獗不仅给网家税收造成大量损失,每年因假烟损失税收近百亿,而汁侵害了名优企业和广大消费者的合法权益,扰乱了正常的卷烟市场秩序,更有甚者,往往假烟盛行之地,也是黑社会势力猖獗和腐败现象滋牛的温床。要形成质监、烟草、工商、公安、运输等部]齐抓共管,综合治理的局面,改变过去‘马路警察各管一段’的状况。假烟泛滥责任不在群众,地方政府是‘打假第一责任人’。”

峰李传卿曾任上海市技术监督局局长,调任国家技术监督局局长时,正值一些地方假冒伪劣泛滥,他受命于危难之际。岁月风霜飞逝,人牛.不觉有年。如今,他从事执法打假工作,也一一晃10多年过去。他的乐观、豁达与激情,他那为了中国产品质量事业呕心沥血的精神,一直在感染着打假将士。

这些年,每肖南国传来打击假烟的捷报,对李传卿来说,便是动人心旌的凯歌。

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次:

1993年4月28日,云南宵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当时全国最大的销售假胃玉溪卷烟厂红塔山”香烟案。4月29日,法庭宣判,一审以投机倒把罪判处韩某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其余5名被告人以投机倒把罪,被分别判处无期徒刑和有期徒刑。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人要是造假售劣,不守法度,有时拦也拦不住。

1992年2至7月,韩某先后纠集劳改释放人员李某、刘某、殷某、贺某、兰某等人,从事销售假烟犯罪活动。他们与云霄假烟牛产者狼狈为奸,大肆收购当地的假“红塔山”。他们打着“解放军39518部队后勤部”“成都军区昆明生产基地”等旗9,伪造军人证件,并穿军官制服冒充“部长”“政委”等,开设银行帐户,对外谈判、签约。谎称“4玉溪卷烟联锊”“町调动军用机场交货”等等,骗取客广信任。

截止案发时,该犯罪集团先后与河北、河南、江苏、浙江、四川、西藏等6个将区的10家单位,签订所谓提供“84型红塔山香烟”合同,供货总额9651.875万元,收取假烟款794万元。在到时,这个非法牟取的金额令人叹为观止,在假”伪劣违法犯罪行列,韩某算是一位“先驱”。

促法威所至,造假违法分子只有束手待毙。与此案关联的云霄假烟生产荇,由省检察机关逐一立案查处。假烟生产)‘主张某在潜逃数月后被抓捕归案,锒铛人狱。

早在清朝,来自英、美等围的良种烟叶,就流人云霄及附近地区。从此,当地民间“11卷烟”盛行。上世纪50年代就有闽南为数极少的卷烟厂。70年代中期至80年代初,烤烟生产发展迅猛,成为福建主要烤烟冈。难免龟龙混杂。

1992年10月,新华社刊登《云南侦破一个特大生产销售假烟犯罪集团但深捣黑窝闲难重蜇》后,引起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阔务院和中央政法委、最高人民法院的领导分别作出批示,责成福建、云南抓紧破案。最高人民检察院立即对侦破此案作了周密部署,并派出反贪庁荇康同志担任八霄接委常委、接打假领导小组副组氏,负责查处此案,缉拿逃犯张某。

张某,文肓,云霄人。1992年4月参加韩某犯罪集团,在云霄建立产销基地。先后4购烟笮位和个人签订供应假烟20359万箱的合同,金额达6366万元。

1992年8月4日,最高人段检察院派员会同云南省高级人民检察院成众专案绀,对其进行侦丧缉捕。由于张犯诡谲狡诈,采用秘密监听、以首犯韩某]!诱等手段均未使其伏法。专案组撤出前,把追捕的任务交给了云筲和潭州人民检察院。倂侦破伊始,就遇到多方干扰。张某的亲属和同伙利用鉍杂的关系网,跟踪令案组、窃取机密、破坏张某外部联系的线索,进行反侦查,使夺案组很难找到张犯的蛛丝马迹。案件原本扑朔迷离,此时变得更加棘手。

专案绀遂调整侦查策略:以秘密侦奄和布控为主,行动机密只由领导小组主要成员掌握。专案组分成3组,分赴福建、广东张某筲潜伏的5个市县侦丧。公安、安令等部门还安插耳3侦探,对张某住宅监听监视。经对各方情报分析,推测张犯极可能藏在关系人较多的县城关沿江一带。

专案绀在加强对沿江秘密侦杳布控的同时,放出风声:我们只配合云南专案组破案,只要他们撤出我们就鸣金收兵,以松懈张犯。不出所料,很快就右耳3发现张犯在城关露面,旦元旦期间可能与家人闭聚。于是专案组布下天罗地网,严阵以待。1993年1月3日零时,张犯偷偷从长期潜伏的城关一所民房溜回。这时,专案组敲响了他家的大门。张某急窜至三楼,从阳台攀爬到邻居四楼躲藏。专案组不见张犯踪迹,却见桌上摆着斟满未喝的酒,张妻也神色慌张,立即搜捕,但仍未发现张某。又兵分两路,一路留守张家,另一路到邻居家搜查。

张某眼看将被发现,急忙爬回內家,与留守缉捕人员碰个正着。张犯惊心丧胆,从四楼阳台跳下二楼,致使脊椎粉碎性骨折,柬手就擒。

第二次:

2000年12月14日,北京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对14名犯罪嫌疑人进行了公判,主犯陈某被判处无期徒刑,其余13人分别被判处2至15年有期徒刑,罚金1206万元。这起北京当时涉案金额最高、涉案人数最多、被判刑最重的销售假烟案,就此画上句号。因销售假烟而被判处无期徒刑,在全国也是罕见。

1999年2月,陈某、景某(另案处理)密谋在京销售假烟,并与潮阳的吴某、马某,云宵的方某等人勾结,吴、方分別负责从潮阳、云霄等地组织假烟货源,经伪装通过铁路、公路运至北京。马某伙同广安门火车站货场调度王某负责接收提货,并运送到陈某等人在朝阳区和丰台区设立的假烟库。

陈某等人利用在京地下配送网络,将假卷烟加价,采取持械威胁、软硬兼施办法,向艽控制的80个网点销售。1999年2至5月,共销枵假冒卷烟10197件,金额达660多万。案发时查获陈某等人儿个烟库围积待售的假冒卷烟3180件,标值174余万,9名犯罪嫌疑人被一网打尽。这是一起纵跨京粤闽等省,集购、运、存、销于一体的特大贩假团伙,其经营数量之大,情节之严重,案情之复杂,影响之恶劣,前所未有。该团伙还经常打架斗殴,持械动刀,恶性事件时有发生,屡屡引起民怨。

第三次:

一提起区域性制售假烟,行内人都知“南有云霄山,北有葛浼城”。云霄山在福建,四面崇山峻岭,人迹罕至。葛渔城位于华北腹地,扼京津冀交界地带,人口密集,交通便利,市场发达。两地1时每年制售假烟儿乎占我闹全年假烟数量的80%。云霄山、葛渔城因此名声大噪。

1999年1月150凌晨,全国打假办协调有关部门联合行动,赶赴葛渔城。出击的冃标是位于黄槽子村二组的一一个外表颇不起眼的院落。

院子里到处堆着麻袋包,撕开麻袋,黑褐色的烟丝便挟带霉味一散而出。东厢房满是“名牌香烟”包装纸箱,北厢房的门窗都从里面用砖砌死,只在东面角落留着仅能容一人进出的洞。

我们摸黑钻进了洞。进洞通道在夹壁墙中间拐广个弯,霉味熏得人透不过气。除了两台一人多高的大瑠卷烟设备外,到处是劣质、霉变的烟丝,居然还有台烟机。烟草专家围住两台卷烟设备,鉴定靠北面的那台是“1423型”,与它配套的是靠西面的那台“”1423型”过滤嘴卷接机。在操作平台散落一排排刚被卷接成型的烟支。专家用手捏捏,说从柔韧度看,出产时间不到两小时,制假者就在附近!你看这烟机,都是进口零件组装。若满负荷运转,平均每分钟可生产2000根卷烟,每天可生产300箱!更可怕的是,这些假烟3小时内就可发送到北京、天津、石家庄等大中城市。”

制假者终于落网。这是3名湖北籍犯罪嫌疑人,平均26岁。他们还豢养着十几名打手。公安人员从他们床底查获猎枪和小口径步枪各一支及部分弹药。

按原计划,这次打假3标还包括葛渔城的另外几个窝点。该村的战斗尚未结束,执法人员就听说另几处窝点的制假分子竟于前一天闻风而逃。不过,狡猾的狐狸最终逃不过好猎手,这也是定律。

2002年8月2日,国家质检总局等七部门联合召开电视电话会议,要求各地各有关部门深入开展棉花打假联合行动。李传卿强调:要狠抓制假源头,狠抓大案要案,对立案查处的案件,要做到“五个不放过”:案情没有搞清的不放过,假冒伪劣的源头和流向没有查明的不放过,制假售假责任者没有依法处理的不放过,该移送司法机关没有移送的不放过,支持或参与制假售假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没有受到追究的不放过。

成都“十面埋伏”打击“黑心棉”

2000年1月12919时45分左右,平平常常一个夜晚,孕育出一场疾风骤雨般的打假风暴。

此刻,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正播放成都一些不法分子用严重污染的废弃棉制品制作棉絮,坑害百姓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节行刚播完,国务院总理朱镕基亲自给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值班的王秦平副局长打来电话。总理的声音煙销有力,因忧虑而急切:

“要立即对成都一些地方不法分子坑害老百姓的行为进行查处,要加大对类似造假的打击力度……”

王秦平立即向在福建督办另一打假大案的李传卿局长汇报。第二天王副局长专赴成都,与四川省政府共同研究落实总理的重要指示,并责成省质监局组织执法力量,会同公安采取措施,监控涉案人员,追缴“黑心棉”。

当晚20时50分,千里之外的成都,正在值班的四川省委一位副秘书长接刭王秦平的电话……20时55分,省政府又接到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发来的特急电传:立即把制假售假分子绳之以法。

时任中共四川省委书己的周永康当即作出批示:要采取坚决措施,将窝点取缔……

省长张中伟立即召集省打假办等有关部门和成都市领导,及时采取二条措施:一是连夜行动,马上追查;二是立即抓捕违法分子;三是举一反三,加大“黑心棉”打击力度。

当晚,北京寒风凛冽。

国家质监局又连夜向各省(区、市)质监局紧急通知,要求各地严格按总理指示,专门对“黑心棉”巡回检查,加大打击力度。

当晚,细雨飘飘的成都。

打假联合小组犹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制假售假甚为严棗的成都苏坡乡中坝村。收缴劣‘制品,查封设备,12名犯罪嫌疑人被带到公安局二一场声势浩大的打方伪劣棉制品行动拉开帷幕。

13日上午,王秦平率监督同、中国纤维检验局冇关人员飞抵成都:

蒙蒙晨雾,身着制服的成都市质监局和靑羊质监分局执法人员巳兵分四路,分进合击,直扑正在开机织絮的黑窝点。一举査处14家棉絮加工点,它们大多没有办理任何生产经营手续,现场垃圾满地,肮脏不堪。

在这个号称拥有棉絮加工“一条街”的中坝村,房屋、树木和东倒西歪的电线杆,蒙着厚厚一层絮花,那是几十家棉絮加工点的“垃圾棉”留下的纤维。

每家工厂都存堆积如山的原料。原料是带有污渍和尘埃的丁业废纱、旧衣裤、旧袜子、旧鞋帮,还有医院用的药棉、纱布、绷带。黑乎乎,没有清洗消靡,只经开松,又加工回棉絮状,就直接卖给棉被厂、床垫厂、沙发厂,用来制成棉被、床垫、沙发,然后售给幼儿闶、学校、医院及招待所,还有农民工。

来自浙江的陈某窝点,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后,是破旧不堪的加工房。放在加工设备旁的原料很刺眼,褐色的血溃发出刺鼻的味道。据说,按每吨500元收购的原料,经小工刀砍斧劈,就送上弹花机加工,产出物分别塞进印有卡通图案的草绿色的被套中,制成“儿童被”“军用被”。

执法人员从陈某送货单中发现,仅2000年11月,他就先后向成都市区销售这种棉被5000床,以每床10-15元枇发给日用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