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天地人心:中国打假治劣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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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陈某的黑窝位于一条偏僻小巷,阵阵粉尘随着隆隆机声扬起,散出恶臭。两个工人对冲过来的执法人员视若无睹,将烂棉头、绷带填进纱头机,机器另一头便吐出松软的“棉花”。执法人员在车间角落发现一道不起眼的木板门,一推,豁然现出一个更大的院落,纱头机、打包机、梳棉机一应俱全。离此厂不到300米的另一窝点,执法人员看到100百条棉被。撕开一床“儿童被”,里面装的全是灰黑色、牛粪渣状的垃圾混合物。

下午2时,刚刚抵达成都的王秦平一行,便来到苏坡乡“黑心棉”加工一条街检查。看到血迹斑斑、让人触目惊心的医疗纱布等制假原料,王秦甲气愤地说这样做出来的棉被,伤天害理!伤天害理!”

14日下午2时30分,成都龙泉驿洛带镇长安垃圾场。50多辆拉送劣质棉纤维的汽车首尾相连,浩浩荡荡,排了数千米之远。

傍晚,成都市质监局局长谢述钧宣布点火,王秦平和王金祥副省长、省质监局韩儒理局长等点燃火把,堆积如山的“黑心棉”被付之一炬。烈火熊熊,浓烟滚滚,人们退后儿十米,仍觉热浪炙人。火逐风飞,一派通红,漫天彻地。

那熊熊烈火,冲大烈焰,仿佛把四周黑暗赶跑,也把人们心串.被“黑心棉”七据的黑暗赶跑。

成都市公安局宣布,对长期盘跟苏坡乡非法加工“黑心棉”的6名违法分子刑事拘留。

前来助阵的成千上万名群众,无不欢呼!

至此,王秦平率领的执法督查组在成都见证了一场漂亮的“黑心棉”歼灭战,将打假治劣的一页历史留在了大西南。

还是舀天,四川街紧急召开“联合打假领导小组会议”。宵长张中伟在听取省打假办、质监局、丁.商局、药监局等部门打假丁作汇报后,对査处“黑心棉”后续工作提出了具体要求:

“成都是西南重镇,是商品流通的重要集散地,绝不能让这种伤天害理的违法行为再继续下去。要在城乡结合部加大执法力度,不给制假售假留下任何生存空间……”

这天,省政府还就严厉打击制售假冒伪劣违法犯罪活动,向全省发出新千年第一号电传檄文。

省府一声号令,金堂起战火,眉山传捷报……当时,天天都有“黑心棉”陷入十面埋伏。

14日下午,在金堂县,一路执法组由质监稽查大队两位大队长带领,直奔金堂县某棉絮加工厂。现场查获正在生产的夹有短绒的棉絮,并在其车间、库房发现同样夹有短绒、纱头棉、烂布条棉絮的被子100多床、枕芯50多对,制假梳花机2台,碾磨机1台。该厂曾于1999年因生产销售掺假棉絮被金堂质监分局查处过,属制假售假再犯。

在位于闹市的荷花池市场,发现部分商家经营的床上用品均有质量问题。其中“睡美人”枕芯掺杂烂棉絮、布条及烂海绵。执法人员顺藤摸瓜直捣加工窝点,查获此类枕芯500多对,原材料10多车。

在眉山,窝点望风披靡。当执法人员在浓雾中蓦然出现在市场时,非法经营户们不知所措。执法人员封锁市场,逐户登记清查。这个仅有100多个铺面的市场,经背棉花的就有30多家,不少铺里还堆放着从安徽、新疆等地贩运来,没有经营许吋证的棉包。一时慌乱后,一些非法经营者很快清醒,有的抬着棉包跑,有的忙着溜……但执法人员一一将他们控制。

非法经营户闱住执法人员据“理”力争我们交了经营费和管理费……”省纤检局王富家局长对他们耐心讲解有关法律法规,并警告少数过激者配合执法。他们称自己的棉花是从正规厂进货,王富家二话不说,挥起斧头当场打开一包,随手抓起一把棉花:“你们看,这是棉花吗?全是废旧棉和轧花厂的下脚料!”一抖,灰尘满天飞,怪味扑面来。

这次扫黑行动,扫得当地造假分子人人恐惧。

在这片曾是诸葛亮六出祁山的地方,执法打假人时刻在与造假分子斗智斗勇。他们像一匹匹负重前行的骆驼,每个脚印都是坚实的。

纺织大国岂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如何振兴当代的“丝绸之路”,再造曾历尽沧桑的纺织文明?加强棉花质量监管和打击“黑心棉”的话题显得格外沉重。

2000年11月26口,《焦点访谈》对开封尉氏县某乡棉花造假窝点作了曝光。国务院领导立即作出重要批示,要求严历查处。接着,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等部门组成联合调査组,奔赴中原。

11月30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出了《关于立即开展棉花打假专项行动的紧急通知》。

截至2000年12月,全国9个棉花主产区,质监、工商部门共出动执法人员7.75万人次,查处棉花质量违法案和违法经营案3372个,涉案金额近3亿元,端掉非法交易市场和造假窝点635个,没收、销毁小轧花机、土打包机4875台。至2001年1月10日,麵监部门及其专业机构查获的棉花掺杂使假涉案金额就达21559.3万元,立案348件,移送公安机关逮捕犯罪嫌疑人18名。

按照国务院领导的要求和国办紧急通知精神,时任国家经贸委主任盛华仁于12月4日主持会议,部署全国棉花专项打假行动。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局长李传卿、副局长朱明暹听取中国纤维检验局工作汇报,并召开棉花主产区质监局主管局长、纤检局(所)长会议,对棉花打假专项行动作出具体安排。他要求必须进行拉网式排查,做到有假必打,无假须防。李传卿还亲自带队去江苏检查指导打假工作,走访许多农户,拉家常,察疾苦,倾听他们的意见和希望。并査看了泰州某纺织厂、江阴某纺织厂等棉花打假现场。

开封,一个矛盾之名。它背依黄河,脚踏大宋古迹,虽时过境迁,却仍不失古都风韵风貌。历史卜黄河经常决堤,淤泥堆积,而开封人用扫帚一次次扫去灾难,不断构建“清明卜河图”。

可是,一桩“黑心棉”案,曾让开封人叫苦不迭。

11月26日,在北京参加全国经济工作会议的河南省省长李克强,观看当晚《焦点访谈》后,立即电话传达国务院领导指示,并对查处工作提出了严格要求。副省长乇明义、张涛于当晚9时召开由省质监、公安、工商和省委宣传部、省政府办公厅等部门负责同志参加的紧急会议,要求特事特办,连夜派出由省公安斤牵头的专案组与开封工作组一道,直奔该乡。

李克强出任中原大省省长时,气宇轩昂,励精图治,心中装的是朴实无华的中原百姓,脑海想的是如何亲民爱民。查处这一“黑心棉”案件时,李克强亲自坐镇指挥。

该乡原供销社主任、原供销棉花加工厂法人代表崔某等5人被依法逮捕,2人被刑事拘留。分管供销社工作的副县长等也分别受到党纪政纪处分。

国家为什么这么重视打击“黑心棉”?棉花掺杂使假违法活动究竟给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带来什么样的消极影响?请看:

―严重扰乱了市场流通秩序。当时,我国棉花流通体制改革方向是市场取向,但明确不允许私商棉贩收购、加工棉花。对此,个别地方及有关部门存有模糊认识,认为市场经济就是放开,放开就是不管,致使个体棉花收购、加工窝点星罗棋布,逐步演变成造假集中的窝点。一些地方曾“家家是棉贩,街街是市场”。当时,供销社系统棉麻企业经营管理薄弱,有的棉麻公司离退人员、下岗分流职工参与非法收购、加工;有的棉花加工厂转让、转租给其他没有资质的经营单位;有的允许私商棉贩使用本企业的质量标识,销售棉花;一些企业从私商棉贩手中大量收购低劣甚至掺杂使假的棉花。如此,还能不出事?

一些不具备资质条件的单位和个人取得合法的收购、加工资格,给不法分子以可乘之机,一些地方对棉花收购、加工资格认定工作不规范,存在标准宽严不一,审批发证不严格,有关部门间的协调不够等问题。致使一些不具备资质条件的单位或个人充斥棉花市场。同时,国家明确不允许生产、销售使用小轧花机、土打包机,但违法分子顶风逆流,造成棉花加工能力过剩,以致出现抢购棉花,哄抬价格,增加成本等问题,对棉花掺杂使假推波助澜。

―有些棉麻公司搞“黑吃黑”,套取收购资金。如湖北黄冈市纤检所查处的某县棉麻公司用皮棉冒充籽棉案。该县棉麻公司采购站的邵某、王某携当地发放的30万元收购贷款,不作籽棉收购,而挪用去外地采购加工成包皮棉,冒充已收购加工的棉花,以套取子虚乌有的加工环节费用,再转手倒卖获利,结果被外地的同行欺骗,购回掺有75%的低级漂白棉的劣质棉,蒙受25万元经济损失。

―严重危害棉纺业,为国家纺织品的声誉投下阴影。各地查处的棉花掺杂使假案,批量大、金额高、掺假程度重。开封某乡供销社棉花加工厂销售掺杂使假棉花达240余吨,涉案金额达173.5万余元。掺入杂物主要有滑石粉、不孕籽回收棉、棉短绒、废化纤丝等,个別企业还臾杂砖头3在一些正规棉花加工企业,加工工艺上安装掺杂使假的设备,直接将不少籽棉回收,均匀掺入皮棉,纺织企业使用时增加了落棉量,加大了成本,向纺织企业转嫁了经济损失。对高档纺织设备具有破坏作用,还使纺织质量下降,影响了产品出口和纺织品的国际声誉。

当时还有一个现象,就是各地在查处棉花制假售假违法行为中,感到现有的刑罚不足以震慑犯罪,如对这些违法分不不课以重典,就不能杀一儆百。冇的加丁掺假棉花数额巨大、暂未销售,就无法对其按牛产、销售伪劣商品罪进行刑罚。如,曾查明山东荷泽某棉花加工厂利用回风管道将不孕籽回收棉直接掺入皮棉,共生产成包皮棉4751件堆放仓库,货值322.2万元;查明山东荷泽某某棉花加工厂也将不孕籽回收棉直接掺入皮棉,并掺入大量滑石粉,货值249.4万元。上述两案事实清楚,但因假棉还未销售,不构成法定“销售金额”,仍一时难以追究刑事责任。主要原因是当时对制售伪劣产品、商品违法行为的行政处罚和刑事处罚发生脱节,尤其对“销售金额”界定不明。这个问题后来基本得到解决,在当时,各地还反映纤维执法法律依据不充分。因天然纤维属农副产品,有关法规还不能对其质量问题进行有效调整。2000年7月8口通过的《产品质量法》修正案,凋整范围仅限经加工制作用于销售的产品,不包含初级农副产品。《标准化法》及其实施细则也不能适应整个纤维流通领域的质量监督需要。迫切需要一部专门法。

这里,还要讲述一个80万元假棉案,造假者竟将执法者送上了被岱席,致使此案久拖难决。

1997年1月8日,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行政审判庭座无虚席。两年前曾收购销售掺杂使假棉花的豫东X县棉麻公司,此时坐在原告席,请求依法撤销被告省纤检局作出的行政处罚决定,挽回给原告造成的名誉损失。

此案犹如一团乱麻,须从1995年理起。

当时,由于国家加强对棉花购销管理,棉花掺杂使假情况逐步好转。但X县某些人却顶风作案:人乡供销社棉花收购点负责人杨某、文某,到县棉麻公司找经理曹某,说本乡有掺有短绒和再生棉的棉花,曹某征得县供销社及县收购办同意并出具通行函,令杨某、文某将该乡废棉加丁.厂的756件废棉运抵8乡棉花厂暂存。

按照国家规定,县棉麻公同经营范阑限于纺纱用的等级棉,不得经营废棉在内的非纺用棉。所以,又县棉麻公司没敢把该棉花向上级纤检部门送检,没有等级证书。然而当时棉花紧缺,只要放出棉风,“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出于对阔有渠道(肖时由供销社统购统销)的信任,经简单柚检,8市纱厂与X县棉麻公司签订合同,购进货值100万元的废棉,并预付80万。

1995年4月,棉花运人3市纱厂,发现无纺用价值。厂长急得如热锅蚂蚁,X县方面根本不予理睬。

万般无奈,8市纱厂只好向中国纤维检验局(简称中纤局)举报。1996年3月220,中纤局要求河南省纤检局依法立案查处。

省纤检局组成专案组,通过调查取证认为:X县棉麻公司明知是掺杂使假棉,仍在购销,应依法严惩。遂卜达罚没200多万元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后经省质监局行政复议,维持原决定。

X县棉麻公司不甘认输,于1996年11月向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于是,出现前面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