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千古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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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修养篇(1)

我学弹钢琴

题记: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钢琴的大盖后开着,面前坐着我。

心里充溢着幸福感,伸出双手,找到开始的那个C键,略一停顿,便轻快地弹了起来。刹时,小房间里响起了动听的乐曲,宛如海涛涌浪,宛如啼鸟幽鸣……弹着弹着,我被自己的琴声陶醉了,不由自主地晃动身子,随着美妙的旋律起伏着。这时,我才懂得,以往看到钢琴家演奏肘的起伏晃动,不是故意的造作,而是从心灵深处流溢出来的情感。

这时,我也才体味到,世间还有那么多新鲜的事物,不曾领略过;人生中还有那么多美好的内容,不曾接触到,梦也不曾梦到,孩提时代的钢琴梦,在生命之河已流过一半的年华,竟突然实现了。

其实,家里那架亮得发光的“车尔尼”钢琴,几年前就买来了。那时女儿刚两岁,全不谙音乐为何物。我和丈夫痴长她30年,也窝窝囊囊是一对音盲。促使我坚决地买回钢琴的原因,是系于孩提时代的眷恋情结。

儿时,我是一个内心里总涌动着莫名其妙激情的小女孩。看见花儿开了,我能听到它们绽开时的歌声;看见鸟儿来了,我能感觉出它们飞动的鸣响;有时晴朗朗的夜空好端端地挂着月亮,却突然被飞扑而来的乌云搅得乱七八糟,这时候,我心里就必定是一片刀枪剑戟的轰鸣……在我耳朵里,大千世界构成了各种美妙的声响。而所有这些声响之中,我最迷恋的是钢琴的铿锵。

那时我住的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聚居的大院,院子里不少人家都有钢琴。其中有一个是我的同学,她妈妈把老师请到家里,教她弹纲琴,教她的哥哥拉小提琴。可是两个孩子都不愿意学,成绩总是不如蕙,弄得我心里直想说:“要是我有条件学,我可一定能学好!”真的,那时我对钢琴的崇拜简直无可言说,别看我不过七八岁,但我觉得钢琴叮叮咚咚奏出的声响,简直就是我的灵魂在诉说。

可惜那时家境不好,没有条件买钢琴。也可惜我的父母终日都在忙着他们的工作,舍不得时间陪我去少年宫学习。我的钢琴梦,一片红一片黄一片烟雨一片迷蒙……于是,轮到我的女儿头上,从四岁半起,就开始“多多”、“来来”地弹起琴来。老师是一位慈善的严师,一副古典学院派的大家风范,教得一丝不苟。我呢,自然任劳任怨地担起督学的重任。当女儿在那神圣的黑白键上弹出第一首曲子时,我心里激动得满满的,抑制不住的感情,冲得眼眶都湿润了……说实在话,我并非想把女儿培荞成钢琴家,将来也不想让她吃钢琴这碗饭。潜恿识里,我只是想找回昔日的梦。或者说,别再让女儿痴痴地把梦做下去……或许有人要说:“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找回那梦呢?”

真的,为什么呢?

其实,我也动过想学弹钢琴的念头。但是马上众多的阻碍就一起跑来做拦路虎了。首先就是没有时间一一你看,上下班之余,柴米油盐、织补浆洗、铺导孩子、迎送亲朋,再加上读书写作……哪天不是已经忙得七窍生烟?其次是没有心情——弹琴可谓高雅的艺术形式,连听音乐的享受都快挤没了,还上哪儿找琴棋书画的闲情逸致去?再有就是失了勇气——这么大的人了,与女儿一起从学起,如学不过女儿,岂不贻笑大方?

所有这些加起来,都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生活的虹霓、人生的诗意,对于我这颗疲惫的心来说,似乎已经永远地过去了!

虽然我才30多岁,白发还不曾爬上头,但很久很久以来,我已有了一种暮秋之感。真的,这一点儿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而是“却道天凉好个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对于学习有了一种潜在的畏缩,不大相信自己还能学会什么新的东西。

对学习的这种疏待,又反过来影响到生理的心态,时不时的就将自己从青春花季赶向中年,再也抖擞不起精神去抗争……有一天,我去看望一位离休的伯母。一推开门,就是一曲《拜耳第钢琴66号》迎面扑来。原来是伯母在学弹钢琴。这老太太,白发之人了,去年离休闲在家里,我原以为她会很失落,没想到人家精神气儿十足地学起弹钢琴——这心态多么棒啊!

她说:“起初,我也担心学不会了。现在你看,我的进步还不慢呢。可见,人能不断地学到新东西,也可见古人说‘学不可以已”,真说得好!”我很受感动,也自渐形秽。

回到家里,我也开始学习弹琴。出乎意料,我觉得学得很容易,没有多长时间,就攻下了一曲又一曲。

伊斯哈巴尼说过:“缺乏智慧的灵魂是僵死的灵魂,若以学问来加以充实,它就能恢复生气,犹如雨水浇灌荒芜的土地一样。”

这话说得太有体验了!学弹钢琴给我带来了一种全新的生命感一我感到自己久巳缺乏智慧的心扉被后开了,重新生机勃勃地敞向世界。

哦,这真是一种幸福:少年时代的好奇心又回来了,我又恢复了不懂就问的习惯;学生时代的好学劲头又回来了,我又给自己规定了每日必读的古文;青年时代的敏锐又回来了,我又兴致勃勃地关注起国际局势,以及世界最新科技、文化、教育、军事、体育等动态;人生的诗意又回来了,我又重新看见了大地的辉煌和太阳的微笑……我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终日里在心头荡漾的,不再是去日苦多的悲哀和疲惫不堪的烦躁,而是高涨的情绪和生命的快乐。

这一变化,连我六岁的女儿也懵懵懂懂地感觉到了。有一天,她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妈妈,我觉得你比从前年轻漂亮了。”

我大笑起来。人生,真像曲曲折折的山涧流水,断了流,却又滚滚而来。

我和女儿约定,等到春节时联合举行一场家庭母女钢琴演奏会。到时候,把我的朋友和她的小朋友们都请来,热热闹闹地玩个痛快!

女人,最重要的……

我们的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美好了,比如表现在绿色和平组织成员越来越多,关于妇女问题的课题和讨论也越来越多。

回顾过去的10年,从妇女解放、男女平等、妻管严、丈夫系围裙下厨房、相夫教子或者相妻教子,很快就过渡到了女权主义、女性主义、女贵族主义、女霸权主义、大男子小女子主义或者大女子小男子主义,之后,又飞快过渡到女人怎样更温柔、女入怎样更讨男人喜欢、女人怎样化妆更性感、女人怎样花男人的钱、女入怎样赢得更多回头率,以及女人怎样抓住男人的心、女人怎样看紧老公、女人怎样为男人煲汤之类……哎呀呀,过论的话题真是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开放,越来越知心了,令我们做女人的如梦初醒,豁然开朗,受益匪浅的同时又感到真是一片“桃花历乱李花香”的好景致呀。

当然,也有来自知识女性的当头棒喝:

“社会风气怎么越来越俗!女人们哪,可得自爱,文化才是女皇王冠上的钻石,素质才是生命的长青之树。

这些知识女人活得比较重视质量,也就活得真叫累,她们不停地追问着:

女、人、的、尊、严、在、哪、里?什、么、叫、作、好、女、人?

女、人、最、重、要、的、和、最、宝、贵、的、到、底、是、什、么?

我也随时随地都在追问——我不想要金海银山不想要功名富贵不想要宝马雕车不想吃香的喝辣的,只想活个自在活个明白。先前,我也曾坚信只要有了知识,文化修养不断提高就能向着天国冉冉飞升,可是在发现了某些“著名”女作家、画家、编辑、记者、导演、演员……总之是某些知识女人的自私、丑恶、卑下、损人利己或损入不利己的种种行径之后,才明白高文化和高人生境界根本不是同义语。

那么,要修炼成一个好女人,一个集真善美于一身的好母亲、好妻子、好女儿、好公务员、好社会成员,一个自己活得愉快也使别人赏心悦目的好女性,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苦苦求索。终于,前不久经历的一件事,使我明白了。

作为光明日报“文荟”副刊主编,月前请著名的黄宗江先生写文,悼念我国戏剧大师张君秋先生。电话里,觉出宗江先生略一思忖,然后慨然应允。不久,就如约寄来了稿件。女作家凌力曾对我说过“黄宗江是个写家”,此话果然不虚,稿件真是写得棒极了,不但内容独特感人,而巨行文也很独特,文字看似平实,实则激情充溢,每个字都像名角的唱腔一样字正腔圆,内里还藏着悠久的历史感和深厚的文化底蕴,不由让人吟咏再三。我把它放茌头条的位置,又精心配上一张君秋先生的戏装照片,发了。

报纸出来的当天上午,就听到了好几声喝彩,我给宗江先生打了个电话,报喜。他也很鬲兴,聊了几句天,就听他突然说道,这是90年代以后我给你们的第一篇稿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说不知道,他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

“1989年以后,有人告诉我,叫我不要给你写稿,说你可‘左’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家伙,立刻火冒三丈,说我什么都可以,但说我“左”,这真是造谣,我要是“左”,也不会差点儿就被“左派”赶下编辑岗位了。这些年来,我认认真真办副刊,不过就是多用了新时期作家群的稿子,就被“左派们”定为“右倾”,余波至今未完,怎么我倒是“左”了?真是笑话!不过,我是一个不善于为自己辩护的人,只能笨嘴拙舌地对宗江先生说:

“对这位说话不负责的造谣者,我得替‘文荟’的读者们表示愤怒!因为她耽误了他们早日欣货到您的文章。我一定要写一篇文章,题目就叫作《收起你无聊的舌头》,披露和声讨这件事。污蔑我个人倒没什么,但是我绝不能容忍‘文荟’副刊受到损害!”

宗江先生可能不理解我何以如此愤怒,实在是事出有因:这多年来,要编好一块副刊实在不易,我一位作家一位作家地争取,一个字一个字地精编,一条线一条线地美化版式,个中辛苦自知,这且不说它。我要说的是,还老有人在背后捅刀子,也许是他(她)们在家里闲得无聊,就专门给人挑刺使坏,甚至造谣惑众、挑拨离间,不把这个太平世界搞得人仰马翻就活得不痛快。其实,我一眼就可以看穿这个造谣者的伎俩,她之所以要在宗江先生面前说我“左”,是因为她了解到这拨老先生们最痛恨极“左”,所以就卷起舌头聒噪,管你事实不事实,先把你败坏了再说!真是太无耻了。

记得青少年时代读《约翰·克利斯朵夫》,罗曼·罗兰有一句话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他怀着极其厌恶的口吻枇判小市民说:“他们以为污蔑人比了解人更容易。”我认为,把罗氏这句话赠给这类造谣者真是再合适也不过。我真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这么不檯得自爱?谣言总有被拆破的时候,你说她是不是自找世人的轻蔑——她是损害了别人还是糟踏了白己?

一连数日,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一个女人,从婴儿诞生起,要学说话走路,要上学读书,要参加工作,要结婚生子,要做祖母外祖母,然后告别人世升天堂或者下地狱,人人都是一张白纸起头,在上面画过一些图案之后,灰飞烟灭。有些图是美丽的,有些图不那么美丽,还有一些图是丑陋和邪恶的,这后两者,肯定是她们自己在呱呱落地之时也不曾想到的。人其实都有向善之心,哪个女人不希望大家都喜欢自己?不那么美丽的可能是因为先天条不好,可以用文化水平的不断提高来弥补;而丑陋的和邪恶的,就不能单指望文化,更霈要以“自爱”来疗救。

或曰:“自爱”者何指?

吾答:不、断、修、炼、自、己、为、人、向、善、的、人、生、高、境、界。

说实实在在话,这是比什么回头率、煲汤、妻管严、女霸权主义……都重要得多得多的女性优势。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女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世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一首选的,就是在这种自尊自爱基础上的善良呀!

别让人讨厌你

小事大话题

先让我给大家讲两件事,都是真事。

第一件:有一天,我国著名大书法家启功先生正在家中静坐,忽然一阵造反似的擂门声轰然响起,不禁吓了一大跳。赶忙起身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个人,50多岁,黧黑,矮胖,直眉瞪眼。一打听明白了眼前这位就是启功先生,就亮开嗓门嚷起来:

“哎呀我的祖宗,可找着您了!我是从外地来的,是一到北京就发蒙,找着您这儿花两个半小时了!”

启功先生问:“不敢劳大驾。您找我,有事吗?”

“有事!有事!”来人又嚷道,“要不我花两个半小时干吗来了?我是专门慕名前来,跟您买字来了。”

启功先生很不高兴,但依然不失风度,礼貌地说:“您知道我的字卖多少钱吗?”

来人一听,大咧咧地说:“那没关系,咱有钱!您说吧,要多少?”

那人一见,忙忙地喊起来:“200元,不贵!不贵!咱有!咱有!”说着就掏钱,“您写吧,啥都成,都成。”

这时,只见后功先生把脸一沉,一字一句说:“你给20万,我也不卖!”

……

第二件:今年春天,有一天我去看张中行先生,见这位大学问家正忙着写书法。问他这一回又是给谁的?老先生一听就笑了,说这一回是给的谁,连他也不知道。见我一副不解的样子,张先生解释说:“昨儿接到一封信,四川来的,一个女护士,说是特别喜欢我的字,可是她没钱,问能不能给她写一幅不要钱的?我一看,赶紧写,不给谁写也得先给这没钱的写,你说是不是?”

我说是。只见张先生高高兴兴写了,又特意写了一封信。寄走以后,就像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一整天都挺愉快,还专门给我讲了上面那则启功先生不卖字的趣闻。

我之所以要把这两件事拿来说一说,并不是只想讲讲名人的逸闻,佐大家一笑。不,我想说的是,通过这两件对比鲜明的事,你是不是觉得,这里面蕴含着处世做人的大道理?

我想,无论我们谁,无论是在熟悉的朋友之中,还是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都想要博得大家的喜欢吧?这是人之常情。它除了能使我们自己心情轻松愉快之外,也能给别人带来愉悦,从而证明我们是大家喜欢和欢迎的人。我不相信有谁非愿意招入讨厌,做个人人都烦之恶之的讨厌鬼,那不也等于是跟他自己过不去吗?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种人。

然而问题也就来了:想要博得别人的喜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俗话说“交人易,换心难”,也是孟子“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之意。记得我很小的时候,长辈就告诫过我,维护一个朋友是非常难的,有时候一件事没做好,就把人伤了,尽管你曾为他做过一辈子,也再追不回来;可是要让人讨厌你,却是太轻而易举了,也许一个眼神不对,种下一个坏印象,从此一辈子都扭转不过来……今天体悟之,老人的话,太是金玉良言了!

那么,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给人留下好印象呢?

我想有两个方面的问题。其一,是本人的品格;其二,是文化的修养。

先说其一。就拿上面的事作例子,那位女护士,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获得了张中行老先生的好感呢?我以为,首先谓之心诚,本真的心,纯洁无瑕疵,这里面既无名人、凡人的界限,也无金钱、利益的考虑,喜欢就是喜欢,率性由人,乐在知心。其次,又在诚实,据实以告,我没有钱,但是追求文化;同时,还隐含着对高尚的期翼与对世俗的批判。这对于君子张中行先生来说,正是“寤寐求之”的,焉有不“琴瑟友之”之理?由此可见,高尚的内心品格,是与人交往的基础。“人生贵相知,何用金与钱”李太白的这句诗,千古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