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千古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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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情感篇(二)(2)

也有群体的,指的是大型的雕塑群,置在玻璃罩子里,像大沙盘一样,一层一层的,有众多的佛,地位最高的最大,坐在正当中,其余的叠罗汉似的,顶着一大长摞。在这样的“沙盘”里,欢喜佛一般都是位于周围的边缘,有东西南北各守一个城门角的,有东东西西南南北北的,还有16位的,32位的,甚至更多。你想想,三十几位或四十几位欢喜佛在一起同歌共舞,那是多么壮观的阵势,简直像集体婚礼一样迷人了。

我每每留连忘返,不舍离去……

绝不是因为猎奇,也不是因为“思想不好”,而是真的牵肠挂肚动了心。这些或金或银或鎏金或碧银的佛像,可以说是天地间所有的大美、绝美、至美、纯美、最美的晶化合成体,每一辱等,都不仅使我想起了敦煌飞天的婀娜外形,还尤其想到了梁山彳白与祝英台、简,爱与罗契斯特们的内心激情。在我眼里,每一尊尊欢喜佛的内心里,也一定有着人间这种最坚贞最典范已演绎成为千古榜样的动人爱情,正是他们那种生在一起,死在一起的忘我境界,使我一遍遍咀嚼和体验着“死死生生”这个词,止不住地泪洒神州。

“死死生生”这个词,属于古典的过去岁月,在我们今天这个日益商业化、金钱化、交换化的世俗社会里,已是几乎看不见的稀世珍宝。是的,很久很久了,很累很累,让还停留在古典情怀的“傻子”们,诸如韩小蕙,遍寻无着,失魂一样地嚎啕痛哭。

这天大地大的悲戚终于感动了神灵,当我回到北京家中,一封信也飞来了,里面,有一张中国西藏文物管理委员会编印的明信片,上面是一帧“鎏金铜胜乐金刚像”亦即我们俗称的欢喜佛。只见一位头戴金冠,身披彩带,三眼圆睁,高大伟岸的美金刚,运足神力,搂抱着一个小巧玲珑、俊美无比的小女佛;小女佛幸福地昂着头,左臂激动地环绕着男佛的脖子,右臂向苍天高举着,擎着一株灵芝。两个身躯紧紧贴在一起,两张嘴唇火热地吻在一起,双修而合二,明信片用汉文和藏文两种文字写着:“万事如意!扎西德勒!”

3欢喜佛是藏传佛教密宗供奉的一种佛像,原为印度古代传说中的神,即欢喜王,后来形成欢喜佛。欢喜佛梵名“俄那鉢底”,意为“欢喜”,汉语的意思是“无碍”。

什么是“欢喜”呢?

什么又是“无碍”?

同世上其他民族文化的衍化一样,关于欢喜佛的来历,也有如大河的源头,有多种支流,甚至也存在着正统典籍与民间传说之分,尔后在此之上,形成了各自不同的解说、阐释、教义、观念等等。

《四部毗那夜迦法》中说:

观世音菩萨大悲熏心,以慈善根力化为毗那夜迦身,往欢喜王所。于时彼那王见此妇女,欲心识盛,欲触毗那夜迦女,而抱其身,于是,障女形不肯受之。彼那王即优作敬。于是彼女言,我虽似障女,自昔以来,能优佛教,得袈裟,沒若实欲触我身者,可随我教。于是欢喜王言,从今以后,我依缘随汝守护法。于是毗那夜迦女含笑,而相抱时彼做欢喜言“善哉”。似这样给性力以神秘色彩的“调优"概念,在金刚乘密教中很重要。《维摩经》云:“先以欲钩牵,后令人佛智。”坦率说,作为女性,这是我最不喜欢的一种解释,如果以色相攻取在神界同样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的话,那么我们还值得那么虔诚虔敬地信奉神衹吗?

当然也还有下面的解释,即密宗无上乘是“以欲制欲”的修道法,所谓以淫欲为除障修道之法,实际上是密宗行者思维中的“欲界天人生活”的秘密化,如《大日经》就直言不讳地宣称:“随诸众生种种性欲,令得欢喜。”这倒多少使人想到威严冰冷的神界,居然也有了一点儿人间烟火,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暖意。可惜在这里,女性又是作为供汽物而出现的,《大藏经》中所谓“爱供养”也就是“奉献女性"之恿。唉,这个话题已经太古老了,说来,中国女性乃至全世界古往今来的女人们,根本就不怕奉献一她们已经海枯石烂地奉献的天荒地老往事越万年。花儿一般、风儿一般、玉儿一般的女子们,悸怕的忧郁的伤怀的饮泣的血泪相合流的,只是幽谷空悲鸣呀!

因此,我倒宁愿给印度教的“性力派说”一些肯定。性力派是印度教湿婆派的分支,该派认为破坏与温和都是女神的属性,宇宙万物均是由女神性力而生,因此,把性欲的放荡视为对女神的大敬,以性行为为侍奉,作为崇拜女神的仪式之一。这种宗教原本被佛门视为邪魔外道,后来被后期密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去伪存真,推陈出新”,再配以佛教义理,竟也渐渐的形成一个派别,修成了无上瑜伽密的所谓“所空双运”双身修法。我搞不懂什么“密”,什么“派”,什么“法”,也拒绝那些“性力”、“淫欲”、“放荡”的种种说法,但模模糊糊地觉得,“性力派说”倒是站在男女平等的立场上,给予了女性应有的奪重和肯定,用一句老百姓的话说,就是“也把女人当了一回人”这似乎是千年万代、古今中外、人间神界、正典野教都没有的一个例外,由不得女人们不拥护。

4然而我还是没有弄明白,“欢喜”的究竟是什么?

特别不敢肯定的是——他们是否真的因“爱情”而欢喜?

我觉得这是一个非追问清楚不可的原则问题,就向苍茫的大西北飞去,那大片荒寂落寞的笈笈草腹部深处,有一爿小屋,里面住着一位老婆婆。或云:她曾当过女娲的侍女,又从所罗门教修过行;到了我们这个时代,时逢大革命爆发,遂成为西路军的一名女战士,可惜部队被打散后通遇蹉跎,做过豪绅的小妾、土匪的压寨夫人、兵痞的老婆、农会主席的相好、下放右派的情人……她经历的事镝比大漠上的沙粒还要多,脸上的皱纹里全是秘密和经验,足酉以写上300部《女苷》。

谁知她听完我的问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卖弄地向我伸出她的10个指头,问看上去是否保养得很好?“是的,是很好,非常之好。”我看见那10指依然白得发亮紧绷绷充满弹性就像少妇的手指一样珠圆玉润,心里禁不住暗暗吃惊。只听她背书似的鼉无感情色彩的干干巴巴地说道:

“这是因为它们巳经变得没有血肉。你知道吗,它们曾经比老树还干寤枯萎,就因为那时我还幻想着爱情。”

她说着,淡漠地揮动着纤纤手指,画符一样地在桌上画了10万个“女”字,再别别扭扭地添上了一个“人”字。冥想了一回,斜着眼睛看着我,又狂草书法一样地迅速抹出一颗心,然后“砰”地一拍,那颗心就断裂开来,滴滴答答”迸出一长串鲜红的血珠。

“明白了吧?”她懶洋洋地对我点了一下头,然后指着门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我不想走,兀自在屋里转悠开了。我是想找到一点儿蛛丝乌迹,比如她和那些男人的照片之类,我想看看她当时是一副什么表倩一一幸福乎?淡漠乎?无奈乎?难捱乎?满不在乎?可惜全被历史的酸雨销蚀了,或者说全被这个老女人掩埋得严严实实。失望之余,我仰头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这趟又是白来了。

突然之间,我的心抽成一团,又马上像烟花一样绽放开来,我发现一面旗帜正在穹窿顶上猎猎迎风飘摇着,欢喜佛,乃藏名为“杰巴多吉”的欢喜金刚佛,主臂拥抱着明妃“金刚无我佛母”,双尊置莲花座上。明王八面十六臂,手皆托头器,内盛神物,右手上为白象、育鹿、育驴、红牛、灰驼、红人、冓獅、赤猫;左手上为黄天地、白水神、红火神、清风神、白日天、青狱帝、黄施财。明妃一面二臂,右手执曲73,左手托头器,含情脉脉地凝睇着威猛的明王。“啊一”我禁不住一屁股坐下来,长长地吐出郁结了1万年的忧闷之气。

谁知老女人一瞬间勃然大怒,伸出她的魔爪来推我:“赶快走开,你!”

我抓住门框,倔犟地扭过头来,一字一句极为镇静地说:“我、看、懂、了、你、的、心、思,可、是、我、看、不、起、你、的、行、为,因、为、你、活、得、太、苟、且。要、是、心、死、了,肉、体、何、必、还、活、着?!”

说完,等不得她来抓,我扯住一片云彩飞身就逃。只看见她急得乱找扫帚,好不容易七手八脚骑上去,我已经远在万里之外了。风声里,隐隐传来她鸣鸣咽咽的歌:

“我真的不是个好女人呀。

愿你去做个好女人吧。

可是要横下心受一辈子摧残呐,

还不一定能做得到呦。

祝你走运啊,啊啊——”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急转身向老婆婆奔去。谁知大雨倾盆而至!大团大团的乌云像被丢进沸腾的油锅里,狂暴地上翻下腾。雷公电母驾驭着发了疯的红色蛟龙,环绕着我的周身“唰一唰一唰”地左奔右突。一道又一道滔天巨浪兜头卷来,好像非要把我撕成碎片才善罢甘休。山一样重的浓霓里,数不清有多少神、佛、鬼、怪、仙一起擂着战鼓,呐喊着,声讨着,追杀着,就好像是我僭越了什么天条!

“有没有搞错?怎么被围剿的反而是我?!”

突然,一道白烟腾起,一团大火球“轰”地在我头顶炸开来,我只记得五内俱焚,一个倒栽葱跌下云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5醒来一看,我竟奇迹般地降落在承德那个不知名的小庙里,对着那奪大美、绝美、至美、纯美、最美,美得通人的欢喜佛一祈祷。

朋友谢谢你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容易想不开。尤其是女性。一3处于生命的低潮,便分外地觉出世界的不耐!

感觉着,有一根什么东西,吊在脖子上,在黑与白、生与死之间,摇来摆去。也说不滴到底是钟摆呢,还是绳子……这是万念俱灰的时刻。对付它的办法,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就是去看朋友们寄来的贺卡。

1贺卡巳经鼓鼓囊囊地装满两个大牛皮纸口袋。“哗啦”倒个底朝天,情谊堆在一起,俨然就耸起一座喜马拉雅山。

生平最早的一张,巳遥远不可考,那依稀是在儿时,小伙伴们送的。在历尽平生坎坷,特别是“文革”劫火之后,那欢乐的黄金时光,早巳是一去不复返了。

手边上最早的一张,是乙丑年前夜,我的大学校友郊君寄来的。贺卡并不华责,贺词却一纸千钧,是他托付我问候所有能联系上的南开同学。那正是我们毕业的第三个年头,“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呀!”

最珍重的一张,是著名歌唱家仲伟老师寄来的。自从那一年我为她写了报告文学《歌的梦》之后,仲伟老师就同我成为忘年交。可是晴天打来霹雳,她突然于前年辞世。手上这张珍贵的贺卡,成为我对她永恒的思念。

情谊最多的一张,是《上海文学》编辑部于马年庚午寄来的。上面有周介人等全体同仁共29位的亲笔签名。贺词好得不得了,用大红字写着:“我们昨天今天明天天天天天天天天天天天祝您万事如意。”热浪当时就在心中翻滾起来,那正是我的本命年,这是多么好的一条“红腰带”。

最诗蔥的一张,是青年女作家长江寄来的。上面是一首亲切极了的小诗:“圣诞咬着新年,新年咬着春节,送来了又一声轻轻的问候,轻轻一个深深的祝福,深深……”

最遥远的一张,来自前烈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那是我报社前往学习的一位同仁寄来的。远在异国他多,他竟还没有忘记中国人的调侃,写道:“我在基辅看到过几份《光明日报》,上面有你写的消息。我很自豪地向身边的几位中国进修生说,我认识她。接着他们很钦慕地看着我问,你认识这些大记者?”我响亮地笑出声,愿远在天边的他能听到我的笑声。

最深切地打动我心的一张,是我的同校师弟晓强君寄来的。贺词也是一首小诗:“人生难耐是寂寞,生命总不成熟义在莽莽苍苍的人生旷野里有一颗渴求真善美的灵魂那就是你。”只有我一人能够读懂他这首诗,因为前面四句话,都是出自我的散文。且不论这些文華写得好坏,能有人认真地读你的作品,就是你平生最大的快慰。

最宁靜的一张,是文友红实君寄来的。是一幅大海、沙滩、阳光图,画面上还竖着一柄美丽的遮阳牢。红实君的声音从海面上飘过来:#人有时也许会感到很累,那么,就送你一把伞,一个荫。”啊,心中的凤暴立刻冈平浪静,有一种轻松,在心头荡漾回环。

还有最情深意重、令我热泪盈眶的一张,是我七岁的女甜甜自己动手画给我的。在“新年好”三个彩色大字下面,她画了两只黄猫(我俩都极其爱猫一大一小,小的是她,依偎着大的我。周围有许多颗心,还有金黄色的星星,向天空飞着。女儿稚气的贺词是:“亲爱的妈妈,我爱您!”我把这张贺卡摆在我书柜最显眼的地方,向人骄傲地炫耀我的女儿。女儿也是我的朋友,我最亲密的朋友。自从有了这位可爱的小朋友,我的生活焕然一新。

还有……

2你们看,我的贺卡何其多何其美何其灿烂何其亲情!一颗心儿,依傍在这么多颗情意绵绵的心上面,人生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捧着这些沉甸甸的贺卡,骄傲地对自己说:“你有着这么多朋友!单为他们的友情而活着,你就能活得无比带!劲儿!”

是呀,每当感念着朋友们的祝福,每当面对着朋友们的眼睛,我就鞭策自己一定要活得更带劲儿更好,不要辜负了他们的殷殷深情。

反过来,当我为朋友们活着的时候,我也活得最充实最带劲儿。

生命中最愉快的时候,就是帮助了朋友的时候。人人都会陷入泥淖,再坚强自立的人也有朝你伸手的时候。这时候你千万要拉他一把,也许从此就扭转了他的一生。

那一年,在经历了一场撼天动地的感情风暴之后,我的朋友C君、D君凄凄戚戚,元气大伤,悲悯于命运的捉弄,再也提不起精神写作。我左一个电话,右一封雁书,殷切地问候,温情地抚慰,耐心地劝导,催命地逼迫,硬逼着他们重新拿起笔。终于有一天早上,C君来了电话,她刚刚完成大病愈后的第一篇作品。后来D君也来了信,他投入到一部书稿的编撰之中。他们衷心地感谢我,我呢,也感到极度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