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曹老二提着吃的来了:“刘翠翠,住到这家医院了,让我好找!听长天说你要动手术?要割掉哪个零件?”刘翠翠把头扭到一边:“讨厌!”曹老二笑嘻嘻地说:“讨厌就讨厌,我是狗皮膏药,这一辈子贴上你,想扒下来门儿也没有!哎,吃了没有?我给你带来了红烧肉!”
刘翠翠的主治医生钱大夫是初轼之的老朋友,他告诉赵长天和初萌,刘翠翠的病唯一有效的治疗放案就是手术,趁病灶还没扩散,切掉一叶肝问题不大,最好赶快手术。这是大手术,需要很大一笔费用,先交押金,钱交齐了就手术。
赵长天神情沮丧地回家,把刘翠翠住院手术需要一大笔钱的事对父母讲了。赵长天哽咽着:“爸,妈,我手头一分钱也没有,这笔费用算我的,你们能不能借给我?”赵父说:“要钱可以,但刘翠翠的病治好以后,你必须和她一刀两断!”赵长天无语。
“钱就放在写字台左边的那个抽屉里,你现在就可以拿走,但你得写个保证。”赵父说着拿来了纸笔。赵长天提起笔来,欲写又止,最后他到底没写,默默站起来走出家门。
赵父暴跳如雷:“你这个浑虫,不写休想从我手里拿走一分钱!”赵母心软了:“自己的儿子要钱,写什么保证!”赵父大声呵斥:“你浑啊?他俩不断,这个家永远不会得到安宁!”
天刚亮,赵长天躲在自家门口,看晨练的父母锁门走了,过来掏出钥匙想开门,犹豫了一下,捡起块石头打碎窗玻璃,从破口处钻进家里。他在写字台抽屉里找到了那笔钱,拿还是不拿,心里很矛盾,终于一咬牙把钱拿走了。他从原路钻出,紧张地骑着自行车,不时回头张望。他到僻静处下了自行车,喘着气犹豫了一会儿,又骑车回家,钻窗入室,正要把钱放回原处,突然传来父母的脚步声。他一紧张,把钱慌乱地放进写字台另一个抽屉里,急忙钻进大衣柜。
赵父发现窗玻璃被砸,跺脚喊:“家里进贼了,快看看抽屉里的钱在不在!”二位老人哆里哆嗦开锁进家,直奔那个抽屉,打开一看,钱没了。赵父说:“别破坏现场,赶紧打电话报警!”
赵母报完警回来说:“警察一会儿就来。”俩老人坐下冷静了一会儿,赵父说:“坏了,我估计这钱是咱家那个孽障偷的!除了咱俩,只有他知道钱放的地方,别的哪儿也没翻动,直接把钱拿走,不是他还能是谁?”
赵母慌了:“已经报警,怎么办?这不得把咱儿抓去吗?要不再打电话撤警?”赵父说:“你当报警是儿戏啊,说撤就撤!抓就抓去,这个孽障,该抓了!”赵母骂:“呸!你个死老头子,虎毒不食子,有你这样做老人的吗!”边骂边号啕大哭。赵父吼着:“我是被他逼的!”
外面响起敲门声,来了一个中年民警。赵母更慌了:“警察来了,怎么办啊!”赵父说:“来了就来了,是咱们叫来的,快开门,这次坚决把这个孽障扫地出门!”赵母说:“老头子,开门咱儿就完了。”“你不开门我开!”赵父说着,开门把民警迎进来。
民警查看屋里:“说吧,怎么回事?”赵父一言不发。赵母颠三倒四地说:“我们一早出去晨练,回来一看,玻璃打碎了,以为进了贼呢……也许是小孩子踢球作的祸吧……”民警听着赵母的陈述,又查看了一下现场:“嗯,不是小孩子干的,嗯,肯定是熟人干的,说不定是闹家鬼。”问赵母,“你家有几个孩子。”“两个,一儿一女。”“都干什么?”“儿子在大学念书,闺女上班。”“鞋印是男人的,看来你儿子嫌疑大。”边说边朝赵长天藏身的立柜走去,手都碰到门把手了,赵母突然大叫:“你别到学校了解情况,要去我儿就完了!”
民警被赵母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缩回手:“这么说你也认为是你儿子干的?”赵母赶紧掩饰:“不是啊,我只是这么说说……”民警看了赵父一眼:“老爷子,你有什么想法也说说啊。”赵父说:“不知道,我一切都不知道。”
民警没再说什么,在屋里转一圈,又朝立柜走去。赵长天藏在立柜里紧张得气也不敢出。民警在立柜前站了一下说:“好吧,我到你儿子学校去一趟,看他有没有作案时间。”说着朝门外走。赵父大吼一声:“站住!”民警站住了:“老爷子,怎么回事儿?”
赵父说:“这事儿是我干的。”民警笑了:“怎么是你干的?”赵父说:“对,就是我干的。你问问这死老婆子我为什么这么干?背着我攒钱,我辛辛苦苦挣的养老钱,她一分也不给我。为这事儿,我们没少吵架。我就想看看她到底攒了多少钱,把钱弄哪儿去了。她知道我这个想法,就时刻提防我,今天早晨她把钥匙带走了,我脑子一冲动,就干了这件事儿。死老婆子!你攒钱干什么?想等我死了找后老头啊……”
赵母明白了,假戏真演地吵起来:“你个死老头子,我不攒钱,让你拿着钱到外面拈花惹草找小老婆啊!”赵父说:“对了,早就想休了你!”赵母抄起笤帚:“我叫你个老花狸脖子找小老婆!我和你兑命!”向丈夫扑打去。民警劝解:“好啦好啦,别打了……”
民警走了。赵长天突然推开柜门钻出来,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把两位老人吓了一大跳。赵父骂道:“孽障啊,你让我说什么好!把钱拿去吧,我不想再看到你!”赵长天哭着:“爸,钱还在那个抽屉里,这些钱是你和我妈积攒一辈子的养老钱,我不能用!”说完起身走了。
晚上,赵长天在小饭店喝闷酒,邻座两个混混过来寻衅,赵长天和他们打起来。赵长天不敌混混,眼看要吃亏,正巧石捧玉和张巧巧走进饭店,见赵长天被打倒在地,立刻上前相助。当过公社武装部长的张巧巧练就一套格斗擒拿功夫,三拳两脚就把俩混混打得落荒而逃。
赵长天感谢俩女同学相助,换了个包间请她俩吃饭。席间,石捧玉和张巧巧问赵长天这段时间为何常缺课,今天为何酗酒?赵长天不语。石捧玉说:“长天,是不是信不过姐们儿?我俩从没拿你当外人,什么秘密都对你说了,你有事可别瞒着我们!”赵长天问:“你们看我赵长天为人怎么样?”石捧玉说:“好啊,厚道,正派,讲义气,男女同学都敬重你。”
赵长天说:“你们看到的都是表面现象,我赵长天是个坏蛋,流氓,不但是个流氓,还有孩子了!”两个女同学惊呼:“啊!”赵长天说:“你们别吃惊,听我细说……”
石捧玉、张巧巧回到学校,连夜把徐文丽、陶自然、冷雪松、林立找来在教室开会。韩老六和吕卫兵觉得奇怪,趴在门外偷听。石捧玉和张巧巧分别把赵长天和刘翠翠俩人的事讲了,希望大家伸手相助。
张巧巧说:“我和捧玉都打算拿出所有的积蓄,把你们请来了,都不许说熊话。”
冷雪松说:“我手头有两个,文丽家庭情况大家都知道,她那份算我的。”徐文丽说:“别,你是你的,我是我的,我的稿费还有点,都拿出来。”林立说:“我也尽力而为。”陶自然说:“我的钱花光了,不过高跟鞋还能卖几个钱。”
石捧玉说:“行,大家都够意思,回头把钱都交到我这儿。不过谁都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一旦传出去,长天就毁了,大家跟我起个誓。”石捧玉举右手,“谁透露消息,天诛地灭,不得好死!”大伙举手压低声音:“天诛地灭,不得好死!”石捧玉说:“一定不要告诉六哥和吕卫兵!六哥抠门儿,蚂蚱的大腿,挤不出脓水;卫兵嗅觉特别灵敏,爱打小报告!”
门外,吕卫兵和韩老六听到对自己的评价,恶言恶语地骂起来。骂声被屋里人听到了,石捧玉叫道:“外面有人!”冷雪松急忙关了灯。张巧巧跑到门口喝道:“什么人?鬼啊!”走廊上,两个人影向远处跑了。
冷雪松用手电一照,发现门口地上有吕卫兵的笔记本和韩老六的烟袋锅。石捧玉说:“果然叫这俩人偷听了,怎么办?”张巧巧说:“今晚分头去探虚实,看他俩到底知道多少,如果知道了,就不惜一切手段封住他们的嘴,比方说套瓷啊,利诱啊,威胁啊……”
说干就干。女生宿舍里,张巧巧套问吕卫兵:“今晚没出去干点什么?”吕卫兵冷笑:“我是条没人管的野狗,能干点什么?”“我们几个人在一起议论点事,你没关心一下?”“哦?你们议论事为什么不通知我参加?议论什么事?现在可以告诉我吗?”“你真不知道吗?”“我知道和你们告诉我是两回事。你们既然把我当另类,咱们各走各的路,慢慢走着瞧吧。”
张巧巧脸色变了:“吕卫兵,我们是有点秘密事,不告诉你是因为担心你出卖同志。这件事你要是知道了,不要外传,如果传出去,我们就把你的老底在全校宣扬出去,把你彻底搞臭!”吕卫兵火了:“少吓唬我!你们赶快向组织交代吧,不说就是犯包庇罪!”说罢扭头就走。
男生宿舍里,石捧玉拿出烟袋锅:“六哥,这是你的吧?”韩老六问:“咦?怎么在你手里?”“这么说,我们几个开会的事你都知道了?”“也就知道点毛毫吧。”“什么毛毫?说说好吗?”“我知道的你们都知道,我不知道的你们也不会告诉我。六哥现在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倒霉蛋儿,咱们各自忙活自己的吧。”
石捧玉说:“你出了事大伙事怎么帮助你的?告诉你韩老六,你给自然写的情书她都保留着,要是有什么不该说出去的事你说出去,我们就把你的情书公开,让你成为全校的笑柄,看你还有什么脸做人!”韩老六说:“这个时候你们想起我韩老六了?说我是小抠儿我可以勉强笑纳,把我当甫志高,和吕卫兵整到一个档次,我太伤心了。你们思想先进,觉悟高,讲义气,讲团结,怎么没想到我韩老六也是这样的人啊!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滚!”
几个人聚在小树林里开秘密会议。陶自然说:“上美人计吧,我来当貂蝉,让董卓和吕布争风吃醋打起来,就顾不得长天的事了。”张巧巧说:“不做风花雪月的事,那要留下后患。”石捧玉说:“要不向他们作检讨?先稳住他们。”
“哈哈哈,这些阴谋家,还要算计咱们!”吕卫兵大声嚷嚷着和韩老六从树后钻出来。韩老六背着手:“会开得不错啊,挺热闹啊!”
石捧玉说:“六哥,卫兵,对不起,我们错了,向你俩道歉,我们愿意检讨。”韩老六说:“你们把我韩老六当成什么人了?为什么把我们划到圈外?我们确实偷听了长天的事,都是同学,好朋友,我们俩听了心里太难受了……”吕卫兵说:“我俩虽然名声不太好,但心也是热的吧?可你们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我俩很生气。”“我俩也要捐钱,一个好汉三个帮,世界需要热心肠!”韩老六说着掏钱塞给石捧玉。吕卫兵也拿出钱:“钱不多是心意。我们保证不向外面透露一点儿消息!”大伙都大受感动,唏嘘不止。
翌日,石捧玉把钱给赵长天,他接过钱哭了。上午,赵长天来到医院病房,见刘翠翠的病床上无人,急忙问值班护士,原来刘翠翠进手术室了。他跑到手术室门口,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亮着,初轼之,刘翠翠的父母,赵长天的父母和初萌都守在手术室门前。曹老二怀里抱着花儿。
初萌小声告诉赵长天,她爸的稿费到了,曹二哥也送来钱,手术费凑齐,刘翠翠做手术了。大手术要直系亲属签字,她特地去把刘翠翠的父母接来。赵长天无限深情地望着初萌,久久无语。
手术室的门开了,刘翠翠被推出来,人还昏睡着。护士说:“亲属放心吧,手术非常成功!”赵长天扑过去,眼含热泪地呼唤:“刘翠翠……”曹老二抱着花儿:“花儿,叫妈妈!”花儿喊妈妈。初萌说:“别喊了,她现在还听不见。”
病房里,刘翠翠醒过来,慢慢睁开眼,她看到赵长天和怀抱着花儿的初萌还有曹老二守在床边,就费力地伸出两只手,一手握住赵长天的手,一手握住初萌的手,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