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曾经看过国内的皮草衣物广告,您会发现,皮草几乎一致被描绘成优雅而时尚的标志或代名词。这使得很多不知情的消费达人,进而争相购买皮草衣物、饰品及家用品。然而,这“优雅而时尚”的皮草背后隐藏着的,却是一个充满血腥和残酷的产业,试图追求高雅品位的消费者大概不会想到,自己单纯的购买行为,却让成千上万生动可爱的动物受到残酷虐杀。在“全球化”的经济脉络下,中国已成为世界最大贸易国,不仅是世界最大皮草生产、出口基地,也是世界最大皮草原料(毛皮)进口、加工基地。与此不相平衡的是,中国既没有动物福利法,也尚未形成社会性的动物保护意识。
相反,在西方,一方面,欧洲多个国家均禁止皮草动物养殖场;另一方面,穿戴皮草行为会受到全社会的唾弃,而穿戴皮草的名人以及相关设计师也会受到广泛的抨击。西方反皮草运动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达到高峰。倡议反皮草的动物组织和公众人物激增,由名人影星代言、富有创意的文宣海报大量流传和散发,其中PETA组织的海报“宁可裸体,也不穿皮草”(Rathergonaked,thanWearFur)广为人知,打动了无数人的心弦。所有这些使公众真切看到了穿戴皮草与背后杀戮行为的直接关联。因而在欧美,穿皮草者数量剧减,穿戴整件的皮草大衣和帽子更为罕见。例如,在英国有百分之九十的人拒穿皮草。
近来虽有衣物的袖口,下摆带有皮草镶边,而使得皮草风在西方重新抬头,但是因为动物保护意识在民众中得到普遍接受,销售量并未因此大增。一般的成衣,著名服饰厂商,都强调自己厂家所使用的皮草为人造皮草(fauxfur),而消费者购买时也都会慎重确认。时尚界国际名牌香奈儿(Chanel)设计师KarlLagerfeld曾经以设计皮草服饰而著称。而在2010年巴黎时装周,他为香奈儿2010年秋冬季时装系列里,却以人造皮草外套、裤子和靴子为主要的展出品;并提出“现在人造皮草的技术进步得如此完美,色泽、质感、保暖程度以及防水效果和动物皮草相比毫不逊色”,大力支持人造皮草。
反观国内,近年来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生活水平的提升改善,皮草的消费数量激增,从高级时装到批量生产的成衣中都会使用皮草。中国人口基数巨大,而且很多人拥有的皮草制品远不止一件,便可想而知这一问题的严峻程度!让我们一起到中国的皮草集散市场上看看这人间惨剧吧:拥有美丽皮毛的狐狸和浣熊睁着泪光闪烁而恐惧的眼睛,这时木棍和铁棍敲向它们柔弱的头部;也有的狐狸和浣熊被抓住尾部整只举起来……随着一声巨响,它们的头部重重地摔在地上。很多拥有顽强生命力的小动物此时还没有昏厥和断气,它们的内心还想挣扎和呼喊,只是屠宰工人会继续他们剥皮的程序——先用刀从动物尾部划一个开口、拿斧头剁下动物的脚,然后将动物倒挂在挂钩上开始剥皮。可怜的小生命不断哀嚎和挣扎,直到全身毛皮被剥光,血肉模糊之后还在呼吸和心跳,它们那双灵动的眼睛不断眨动。甚至,您能想象吗?有的还挣扎着抬起头来回看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身躯!至于水貂,一般则是在笼子内抓住后,直接扭断其颈部,然后再拖出来剥皮。屠宰、剥皮的工人是论只计价的,动物的呻吟和痛苦是不会被计算在内的。最后这些剥下来的“皮草”则辗转卖给大型皮草原料批发商或是皮草大衣、饰件的制造厂。
毛皮本是动物身体的一部分,用以自我保护或抵抗严寒,如今却成为许多“高级”时尚达人的奢侈品。甚至有皮草代理商在举行时尚派对时,必须将冷气开到极大极强,以鼓励穿戴皮草。人们穿戴皮草,并非维持生命所必须,而在炫耀财富、奢华与美丽的同时,却促成惨绝人寰的动物杀戮。而且,如果对动物稍有了解,我们就会知道,像狐狸、水貂与浣熊等动物生性敏感、容易受到惊吓,很难适应农场中狭小的生活空间。母狐在生产期因人为干扰等因素,出现“杀婴”现象很普遍,新生幼狐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除了带来残酷虐杀动物的血腥行为之外,皮草工业还严重地造成环境破坏和污染。
目前,国内尚未出台动物保护法,动物保护的理念亦兴起未久,因而皮草问题极易被忽略。庆幸的是,经过动物保护组织和媒体的宣传,很多人在得知真情后,即刻表示拒买、拒用皮草制品。尽管每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是只要少一个人购买和使用,便减少一分残忍和痛苦,增添一分力量与温情。
请告诉您身边所有的人,充满血腥和杀戮、既不环保更不文明的皮草制品没有任何存在的理由和必要!相信每一个人都不愿意成为虐待和残杀动物的帮凶,而会为那些“美丽”皮草背后鲜活的生命而哭泣。
苏佩芬:前世界动物保护协会(WSPA)英国总部、动物保护组织会员发展资深主管,现为行动亚洲动物保护团队(ACTAsiaforAnimals,总部设于英国登记的公益团体)创办人和执行长。英国艾赛克斯大学硕士。专职参与动物保护工作已有近20年的经验,对于亚洲区动物保护工作及伴侣动物、非法野生动物交易买卖、皮草、动物园及经济动物福利等议题具多年经验。
关怀动物是一个人真正有教养的标志,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愈高,其道德关怀的范围就愈宽广。
——达尔文(英国博物学家、生物学家、进化论奠基者)
悲情人之过
匡文立
有位导演在为自己新拍成的影片做宣传时,绘声绘色地讲述他们怎样设法使一匹骏马跳崖。据称,那匹马每次被赶上崖边,总是止步不前。最后经不住人再三逼迫,才流着泪跃下绝壁。
后来关于这部电影的介绍中,反反复复出现和强调着这个被炒热了的惊险镜头。骏马朝着深渊翻滚坠下,真不愧是来真格的,比电脑特技什么的高明多了,几乎能听见一个生命痛切的恐惧与绝望,嗅到画面上毫不掺假的血腥了。这电影、这镜头、这导演实在让人愤怒。我非常想对那些绘声绘色的讲述者问一声:你们凭什么?!
为了逼真,为了刺激,为了好看,为了效果,还可以堂而皇之声称,是为了神圣崇高的艺术。但这一切便是刻意扼杀一个生灵的理由吗?何况,谁都知道,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和票房价值密不可分。单凭想得出做得到玩这种镜头,我就不再相信那匹马是为人追求艺术的热诚慷慨捐躯的。要是艺术必须得以其他生命为代价——纵使人类统称这些生命为“动物”,也还是拿血来染艺术家的红顶子的刺鼻气息未免太多了,这种“艺术”,世界上没有也罢。否则,“艺术”又是为了什么呢?
对着这个恶劣透顶不堪忍受的镜头,不免想起其他一些镜头。
在一部卖座极佳的动作片中,奋不顾身的优秀特工要驱马跃过摩天大楼追捕恐怖分子头目。那匹灵性十足的警马却悬崖收蹄,倒闪得勇敢的特工险些跌个粉身碎骨。事后,九死一生的特工也只是温和地指责那马不够尽职。这设计真棒,我们不能不会心大笑。我们想,不怕死的特工很可爱,怕死的马也很可爱,人是应当有点精神的,生命不妨超越平凡和平庸步入绚丽与壮美。人有权选择。动物可能也应当有点精神,烈马、义犬和灵猫舍己救主的故事历来就有很多。但这是它们自己的事。如果动物不愿有这种精神,人并不能强求。人类其实无权替他类生命选择和决定。懂得这一点,同样是“人”的精神。要不怎么叫“万物之灵”呢?
不陪好特工玩命的马做了它自己的选择和决定,使这镜头不仅惊心动魄一流,思想性也很独到。它占据了现代文明的高度。
在演示当代电影特技的一些外国片子中,有介绍美工师如何精心制作一只假狗的。制造这种假狗的工艺极其复杂,原因却极其简单:影片中那只真狗得被炸死,用假狗作为它临危时刻的替身。
我不清楚是那位出演角色的真狗身价贵,还是造一只能跑会跳惟妙惟肖的高科技替身更费钱。显而易见关键不在价格因素。仅仅是因为拍电影的人明白,他们无权让谁为一场电影送命,哪怕是一只狗。
百年电影史,为它送命的人为数不少,动物大约更多。不同只在于,人的伤亡大多是始料未及的意外事故,而极少或不可能出于原本意图,而其他生命却常被漫不经心地对待和处置。为了电影的成功,牺牲些动物不算什么!
所幸电影和人类一起一步步走向成熟和更加文明。在当代,人类的良知、怜悯、爱心和道德感不再鼠目寸光地局限于自己的人际和社会,人类学包容着整个天地自然和所有生命。所谓人类的文明进步,说白了无非就是人类要活得更聪明的过程。这个聪明的重要内容之一便是,人类日渐醒悟,许多东西包括电影,说到底不过是人自己的游戏。我们凭什么为游戏断送生命?不论那生命我们称为“人”还是称为动物。
这里不能不提到一个众所周知的中国典故。齐宣王看到一头牛被牵去宰杀,不忍它的恐惧发抖,吩咐放了它换上一只羊。孟子问,若可怜它们无罪而被杀,牛和羊不都是一样吗?这一问,问住了齐宣王,真的,我怎么回事?
孟子理解。他说,眼前一条活生生的牛一个生命,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是君子的正常感情,“以羊易之”,则由于那头替罪羊不在面前,它只是一种概念和抽象,对它的死,人便比较容易接受了。孟子因此说出了那句名言:君子远庖厨。
“君子远庖厨”,也许有点自欺欺人。然而它确实说出了人的天性和某种深刻的无奈。这天性和无奈标示着文明对人类心灵的育化程度。茹毛饮血的有巢氏、燧人氏,他们大抵是不会为齐宣王的心思而困扰的。
齐宣王与孟子距今多少年了?他们的难题仍然困扰着人类和我们。我们不都能做到素食主义,也无法信服“远庖厨”算个皆大欢喜的合理解决。我们为人类生存的许多既定方式时感茫然,为庖厨里必不可少的其他生命时感负罪。人类爱提到“终极关怀”,人类由衷希望在未来的某个日子里,能把这些亘古的无奈,处理得让人类的心境真正宁静愉悦坦然清澈。
在此之前,我们尽量用人类的灵性和理性协调所有生命所有存在,给人之外的一切尽可能多的理解、尊重、关爱和呵护。我不知道有胆量在公众面前炫耀一种丑陋真实的电影导演,有没有想过自己比齐宣王向蒙昧退回了多远。
我只是坚决拒看这种电影,宁愿把钱打发乞丐也决不为它送上一个子儿。我还坚决地认定,抖搂无谓的血腥只表明技穷,这种电影不可能拿得出像样的娱乐性,更无从提供一丝半点的意义或教益。因为不懂得尊重生命的人,“人性”的质量大可怀疑,不配也不会接近“艺术”。
匡文立:专业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中短篇小说集、散文集《昨夜西风》、《白刺》、《姐妹散文》等多种,策划、主编女性文化丛书“另一种真实——第二性启示录”一套,执笔撰写其中《铜镜中的佳人》(长篇文化随笔)。近年主要从事散文、随笔写作。近期为《当代》杂志撰写专栏“中国鬼神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