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包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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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清心堂上题诗

包拯任端州知州时的端州州署,是一座具有岭南特色的庭院式建筑。除了处于正中位置的“衙门大堂”之外,周边还有好几个堂,作各种办公用途以及公职人员住宿的地方,所以州署也建了休憩的庭院,院内还有轩、垒石作棋枰。这州署不知由哪一任知州所建,包拯来时已经有些年月了。有学者认为包拯知端州时将州署从东城往西迁,“设定了端州城区的中轴线,为后来兴建宋城墙奠定了基础”;“整个宋代城市的格局已由包拯确定了下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沥湖,即现在星湖景区的山水布局,包拯时已规划出雏型”。此说未见史籍志书记载,依据不足。

据明万历《肇庆府志》记载:“鉴止堂在府治西,旧名枕书堂。中和堂在府治东,旧名清心堂,又名静治堂。以上俱宋守包拯建,改今名。旧志拯所名堂尚有相魁、敬简、双瑞、节、秋霜、宅生,今俱为廨舍。”又载:“菊圃在府厅西,宋守包拯建。行十数武有轩,轩前垒土为山,砥石为棋枰,榜曰‘烂柯洞天’,今废为廨舍。洗砚池,在府治西,北宋守包拯凿。”清康熙《肇庆府志》及乾隆《肇庆府志》的记载大致相同。按志书的记录,凡包拯亲手所修建的都说明是“宋守包拯建”,其余建筑是“拯所名堂”而已。这说明了包拯到端州后未建州署,只在旧州署内增建了枕书堂和清心堂,在府厅西开了菊圃,在府治西北开凿了洗砚池。“宅生”、“相魁”、“节”、“双瑞”、“敬简”、“秋霜”等都是包拯在增建两个新堂之后重新命的堂名。数十步外的轩,砥石垒的棋枰,也都是原来就有,并非包拯所建。

包拯所拟的堂名,有的字比较生僻,有的字虽然常见,但常用意义又与建筑物实体难以契合。肇庆学院陈大同教授在《包拯在端州营建的设施及其命名探索》一文中作了详析。他认为,“宅生”即是寄托生命的意思,身为知州、知县,是老百姓的生命寄托所在,万万不能疏忽懈怠。另有一说:“宅”亦可解为安定,则“宅生”最直接的解释就是安定民生。“相魁”应是仰察斗机(北斗七星的第三星)的意思,也就是仰察皇上,恭候朝命,与包拯的忠君思想相合。“节”指旌节,藏立旌节并定时祭奠的州府楼堂称为节堂;包拯来任时端州是军州,知端州也就相当于节度使领刺史,应佩双旌节。“双瑞”是指镇圭(礼器)、牙璋(兵符),意指负有征守、备凶荒、治军队的职责;与节堂所标示尽管相近,但仍然有别。节堂是从整体标示,双瑞堂则从具体标示;两堂并列齐举,足见命意的严谨郑重,表现出包拯对知州职责的凛遵铭刻。“敬简”出自《诗经》“岂不怀归?畏此简书”,以作州署的警示、策励。“秋霜”表明州官必须气度威严,才能对付奸狡邪恶。包拯所起的堂名表现了他忠于君皇、忠于社稷、惠泽民生、谨守职责、警省自律的追求,体现了为国为民的赤胆忠心。

在这新旧八堂之中,包拯去得最多的是增建的清心堂,无论是愤怒、高兴、忧愁、烦闷,他都要到清心堂坐一坐,想一想,平复一下心绪。向来不善诗词,少弄文墨的包拯,以清心堂为题材赋作了一首五言律诗。这是他唯一留存下来、被千年传诵的诗作:

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仓充燕雀喜,草尽兔狐愁。往牒有遗训,无贻来者羞。

对于包拯《书端州郡斋壁》,不少人写过注释,端州冼铁生在《读包拯〈书端州郡斋壁〉诗札记》中说:包拯在落笔首联就鞭策自己,“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明确提出一个做人和做官的准则——做人要直,做官要清。能够做到这样,就必须按孔子遗教,“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即“意诚而后正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所以他认为清心寡欲,乃正心修身根本。包拯的政治生涯,正是“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的具体写照。

颔联则直接提出做人和做官的具体要求:“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他认为要想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就要像茂盛佳木,顶天立地,不怕风吹雨打;要像千锤百炼的精良钢铁,坚强韧拔,百折不挠。

颈联的“仓充燕雀喜,草尽兔狐愁”,进一步表露自己的政治抱负和从政目的。五谷丰登、仓廪充实,燕子麻雀兴高采烈;开荒种植,除尽杂草,野兔狐狸无处藏身。也有学者认为,“草尽兔狐愁”不是“除尽杂草”的意思,杂草除尽就没有兔狐了。后人有诗“留得塞山一片石,草间狐兔漫纵横”。而更深层次的寓意为:国富民强,民康物阜,则自然国泰民安,社会升平;铲除一切弊政,使奸佞小人无法钻营,难以藏身,人民自可安居乐业,这才是为民父母官的从政目的。

尾联“古牒有遗训,无贻来者羞”中“古牒”者,史牒也,考诸典籍史牒,不少圣贤训诫:做人要正直,做官要清廉,否则只能千秋万代受人唾骂羞辱,不足效法。

《书端州郡斋壁》,自明万历《肇庆府志》、清乾隆《肇庆府志》、嘉庆鉴湖亭藏《包孝肃公奏议》、民国重刊本《宣统高要县志》,以及1996年新编的《高要县志》和《肇庆市志》均有记载。由于包拯治端州时的州署已经毁坏无存,这首五言诗也就没有了真迹。《书端州郡斋壁》究竟是否包拯在端州州署“清心堂”题写,就引起了一些异议。《包公传》的著作者程如峰认为这首诗是包拯在家乡时所作。他在《包公传》中写道:“景祐四年(1037),朋友们都劝说包公应该出去做官,包公也感到当初辞官是为了尽孝,如今孝心已尽,当是为国尽忠的时候了,他奋笔写了一首明志的诗。”“包公把这首诗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在一处做官,就把它贴在办公室的墙上,所以诗题叫《郡斋题壁》,流传很广。”

张国华在《包拯身前身后事》中也说道:“包拯曾写一首五律诗,是包拯留传下来的唯一文学作品。据他的门生张田说,这首诗是包拯这次出来做官时写下的,是包拯一首明志诗。”可见程如峰的依据出自包拯的门生张田《孝肃包公奏议集·题辞》,原文为:“……初公之归养也,至毕亲丧方复仕,尝有诗云:‘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卒践其言,而得大任美矣。”这一段记载,又似是复仕之后才“尝有诗云”,那么,此诗是包拯在家乡、在天长县任县令时作,还是知端州军州事时作的呢?

翻查史籍,包拯此诗最早见于宋《舆地纪胜》四十五卷中,记在庐州合肥县部分,但只有两句:“直干终成棣(栋),衠(真)刚不作钩。”说是包拯在当地当官时的表态。但包拯从未在合肥为官,这又成了一个疑团。然而从句子来看也不像是误传,倒像是这首诗的初创形态。很可能包拯当时并未成诗,但已经有了正直不屈的思想,欲以诗的形式来表现;由于他少写诗词,又缺少生活实践的体会,故未能够写出整首诗来,直至到端州任上才得以完成全诗的创作。

包拯是在哪儿写这首诗,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实写了这样一首诗,并且这是他一生留传下来的唯一一首诗。这首诗在艺术上算不上精品,在思想上却足以启迪后人。

包拯富有改革思想,又是一个实干家。他知端州的时候,正是以时任谏官的范仲淹为首的革新派酝酿和实施新政的时期。包拯远在岭南端州,身体力行,踏踏实实做了许多革弊兴利的事情,使端州在两三年内便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用实际行动支持了“庆历新政”的改革。

包拯之所以能成大业,除了他在青少年时期受到严格良好的儒家思想教育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入仕之后经历的实践磨炼。端州这个特殊的环境,使他形成了“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的高尚品格。包拯知端州三年,赢得了“包青天”之美誉,此后为官,亦是“立朝刚毅”、“临政无阿”。由此可见,知端州三年,是包拯一生仕途的重要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