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华千年文萃: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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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赤壁

杜牧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赏析]

这是一首咏史诗。诗篇的重心在后两句,“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写法上纯属议论,对此古今评家均无异议。但诗人对历史故事的议论自有其特色,即用形象议论,而非为抽象评说,如此便使本来枯燥无味的历史教训极具可视性和可感性,并能使读者深受其艺术力量的烘染,感到回味无穷。具体说,便是末句写得尤为匠心独运,作者以“铜雀春深锁二乔”这样一个生动场景告示读者,若东风不与周郎方便,那么就将会是吴败魏胜,而不是吴胜魏败的结局了。如此下笔,便叫形象性议论,便叫以点带面,以具体写抽象,这是文艺创作的一般性规律,大凡稍有文学修养的创作家和文论家都深谙于此。可是宋人许颉的《彦周诗话》在评本诗时,却抨击杜牧说:“社稷存亡、生灵涂炭都不问,只恐捉了二乔,可见措大(是对读书人的讥笑之辞)不识好恶”,意思是说杜牧对东吴关心的只是二乔被捉之事,而对国家存亡、人民生死都不闻不问,可见他只是个迂腐夫子,什么都不懂。这真是曲解了杜牧。其实质是许颉不懂得文学中的议论应须有形象性,选择形象又须有典型性。“二乔被捉”便是典型形象,写二乔锁入铜雀台便是说曹操胜利,许颉本人连这些起码的常识都不懂,反对杜牧大加笔伐,岂不可悲又可笑?

其次,本诗另一个重要手法便是角度新颖。大凡写咏史诗,特别是同古迹有关的,诗人往往从名胜古垒入手,咏叹物是人非一番,这样的模式沿袭已久,至刘禹锡可谓到达顶峰。他的《金陵五题》《西塞山怀古》等均为这类诗作中不朽的名篇。但既为高峰,后人便难以超越,总不能步趋于刘禹锡之后,再写与“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或“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相同构思和句式的诗篇吧。像杜牧这样有才华的诗人是不屑此道的,所以他转移角度,另辟蹊径,尽抛前人窠臼,勇闯新路,以一把折断了的戟头为导引物,先将读者的视线与思维拉回悠远的历史长河中,再去聆听他的一番高论。这便是杜牧的聪明之处,也是他咏史诗高人一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