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事求是地说,单纯从实力上讲,齐国一统天下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它所处的地理位置,注定了它一统天下的难度将远远超出别的国家。
春秋时期,齐国就面临西边晋国和南边楚国的双重压力;三家分晋后,齐国的西边喘了口气,并且利用三晋的矛盾,狠狠地整治了新霸权魏国一番。后来,秦国不断向东扩张,把魏国整得死去活来,更是直接帮助齐国减轻了西边的压力。
到齐湣王搞定宋国的时候,西边的三晋都有问题,魏国已经不算盘儿菜了,新兴的赵国也因为沙丘之乱,暂时没有什么想法。
南方的楚国在秦国的修理下,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此时的它在齐、秦两个大国的夹击下,那叫一个难受,别说遏制别人了,能不能自保都难说。
就连对齐国怀着刻骨仇恨的燕国,对齐国也是相当地客气。齐湣王灭宋的时候,燕国派军队主动帮忙,然而,齐湣王却找了个碴子,把率领燕军的将领张魁给杀了。燕昭王非但没叽歪啥,还赶紧作了深刻的自我批评,声明是自己的人不对,齐王永远是伟大、光荣、正确的。
牛气冲天的秦国又怎么样,它也得给齐国几分面子。公元前288年十月,秦昭王派舅舅魏冉来尊奉齐湣王为东帝,他自己只做个西帝,搞起了战国版的G2。
可以这么说,这一时期是齐国周边战略环境最好的时期,比齐桓公时代都好,并且实力也不比齐桓公时代差,有可能还强。面对着百年不遇的机会,齐湣王怀抱一统天下的梦想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是,齐国的地理位置,始终是制约它一统天下的瓶颈,突破这个瓶颈的唯一办法,就是尽量多交朋友,组织统一战线,把所有力量用在一个方向上,不要四面出击。
如果想各方通吃,没被噎死,那算它食道粗广。而齐湣王认为自己的食道足够粗广。
吃掉了宋国后,齐国从南方楚国手里夺得了梦寐以求的淮北,然后挥师西进,枪口对准了三晋。
军事上已经犯了盲动主义错误的齐湣王,在政治上竟然也搞起了大跃进,目标直指周王室,自己要过一把天子的瘾。
作为历史遗留问题,周天子的名分大伙儿也就默认了。再说了,以当时周王室的实力,这也没啥大不了的。如果一个有实力的诸侯拿到了天子的名分,那就是两回事儿了。
有实力再加上有了名分,那就不是一道加法题了,而是一道乘法题。这家伙极有可能拿着这个名分,运用实力,名正言顺地对其他诸侯敲敲打打。
当年来自秦国的愣头青秦武王,也看上了天子这个名分,结果在宜阳摔了个趔趄。然后,他也就很识相地不再打周天子的主意了。
秦国后来也是趁着东方六国都没精神了,才攻取的洛阳,拿下的九鼎。
齐湣王的政治头脑,竟然连一个秦国的愣头青都不如。
齐湣王的胡折腾终于让燕昭王看到了机会,他找来了自己的千里马——乐毅。
乐毅,乐羊的后人,跟祖先一样,其特长也是用兵。
还记得乐羊的封地吗,中山国的灵寿。赵武灵王搞定中山国后,顺便也成为了乐毅的老板。
沙丘之乱后,为了躲开赵国的是是非非,乐毅去了祖先发家的舞台——魏国。
此时的魏国,已经没有了开国之初的气势,勉强凑合着能把日子过下去。
听说燕昭王心中有个大目标,乐毅就以魏国为跳板,在代表魏国出使燕国的时候,顺便跳槽。
燕昭王谨记郭隗的教诲,对乐毅表示了最大的尊重,并没有把他当成下属,反而当成了贵宾。乐毅坚决谢绝了燕昭王的崇高礼遇,表示自己要做就做个下属,不做贵宾。
看到乐毅这么执著,燕昭王知道,这是一个可以重用的人,于是让乐毅做了燕国的亚卿。
亚卿,在丞相和上卿之下,算是行政系统的三把手。
燕昭王找乐毅商量,看看怎样能够让齐国好看。
看着齐湣王送上这么大一个破绽,乐毅依旧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给燕昭王分析了一下当时的形势:齐国是个大国的胚子,单凭燕国是没法彻底搞定它的;大王一定要想给它点厉害瞧瞧,最好还是去跟其他诸侯串联一下。
燕昭王一听,是这么回事儿,齐国那艘航空母舰虽然已经开始漏水了,但是单凭燕国这艘小舢板,还是没法拿它怎么样的。
燕国于是开始了紧张的外交斡旋。赵国是乐毅的前任东家,这一块儿就归他负责了。
另外,燕国又派其他人前往楚国和魏国。
串联不能空着手,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份蛋糕期权。
事成之后,赵国去拿齐国济水以西的河间地区(今山东高唐一带),魏国去占领原来宋国的领土,楚国拿回被齐国占领的淮北地区。
燕国也没有忘记西方那个蛮族,特地派赵嚪(音:dàn)去忽悠秦国。
秦国跟齐国八竿子打不着,实在是很难从齐国捞到啥实质的好处,不过,修理一下那个齐国,还是符合秦国的战略利益的,把齐国整趴下了,那天下就不是G2,而是秦国的G1了。
一圈下来,大家都纷纷表示,坚决同意搞一下齐国。
手下人沟通得差不多了以后,老板们出面了。
公元前285年,这一年的大国外交比往年都多些。
秦昭王与楚顷襄王在宛(今河南南阳)会晤。秦昭王与赵惠文王在中阳(今山西中阳)会晤。
公元前284年,这一年的大国外交还是那么多,竟然有了多边外交。
燕昭王访问赵国。秦昭王在西周与韩釐王、魏昭王会晤。
地球人都知道,这些大国的领导人凑到一起不是为了喝茶闲扯,但是,齐湣王似乎并不知道,也许他知道,但是他不在乎。
就在这些大国频繁串联的时候,它们手中的刀也高高举了起来。
公元前285年,蒙武率领着秦军,一路东进,夺取了齐国的九座城池,这是齐国噩梦的开始。
第二年,齐国的噩梦达到高潮。秦国的国尉(相当于国防部长)斯离,再次率军出征。燕昭王任命乐毅为上将军(相当于三军总司令),赵国也把相国大印交给了乐毅。韩国和魏国也都积极地派出了军队。
六国联军正式组成,北方五国赵、秦、韩、魏、燕的军队由乐毅指挥,直接奔袭齐国的本土,楚国单独从南方北上,收复被齐国侵占的淮北地区。
南方的楚国,只是来讨债要钱的,五国联军却是来要命的,他们直接威胁着齐国的心脏——都城临淄。
面对如此险恶的局势,齐湣王展示了大无畏的精神,动员了全国所有能动员的力量,北上来到济西,让五国联军看看,马王爷到底是几只眼。
让齐湣王失望的是,齐军并不给他长脸,让五国联军收拾得稀里哗啦的。
接下来,乐毅对联军重新作了部署。
乐毅让秦国和韩国两国的军队先行班师,因为以后的战场将远离这两个国家的本土,再打下去就是纯粹的义务劳动了,所以两国也就同意了乐毅的提议。
赵国和魏国按照事前商量好的方案,去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儿。
然后,乐毅决定,亲自率领燕军长驱直入,直接奔袭齐国的腹地。
面对乐毅这个狂放的部署,同行的剧辛提出了不同看法。他认为,跟燕国相比,齐国是一个超级大国,燕军只是依靠各位兄弟的鼎力帮忙,才侥幸打败了齐军,此时,趁机占领齐国的边境地区、扩张燕国的领土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