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剧辛指出了乐毅这么做的严重后果,如今,燕军跳过边境地区,直接深入齐国的腹地,非但不能拿齐国怎么着,反而让燕国背了黑锅,以后齐国会把账全算到燕国的头上,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乐毅必须先说服这位同事,否则后面的事儿没法干。
乐毅耐心地解释道,齐王在内政上胡搞一气,现在乘胜追击,齐国肯定会崩溃;错过了这个机会,齐王把内政理出头绪来,后果咋样就很难说了。
在乐毅看来,齐国没有什么以后了,他的目的也很明确,那就是趁机吞并齐国。
燕国独吞!
说服了剧辛后,燕军挥师南下直扑齐国的都城临淄(今山东临淄),事实证明,乐毅是正确的。齐国辜负了剧辛的期望,并没有什么临淄保卫战,燕军相对轻松地就进驻了临淄城,乐毅把齐国的动产打了一个包,送回了燕国。
看着乐毅从前方缴获的战利品,燕昭王不禁激动得仰天长啸,啥也别说了,亲自去趟前线吧。他来到济水边上劳军,犒赏前线的将士,封乐毅为昌国君,并且授权其继续负责攻打齐国的其他地方。
此时的齐国就是三十年前的燕国,燕昭王终于实现了近三十年的夙愿。
齐国的准葬礼
按照齐湣王的那个搞法,齐国要是能够讨到便宜,那才真叫没天理呢。
不过,这么牛的一个超级大国,一战即溃,就不能把黑锅全放在对外政策的背上了。
拿济西大败来说,齐湣王就犯了“速胜论”的错误,他曾自信满满地想把这五家一勺烩了,然后让自己成为名正言顺的天子。真不知道他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齐湣王审时度势,利用主场作战的优势,再加上自身雄厚的综合国力,确立持久战的战略,以拖待变,时间稍微一长,秦、赵、韩、魏极有可能会不玩儿了。这些国家实在犯不上为了那点儿零碎,跟齐国玩儿消耗战。只要五国合纵散了摊儿,齐国即便有什么损失,跟接下来的后果相比,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可惜,齐湣王没有精心烹调的耐性,打算速战速决地吃快餐,结果被噎得直翻白眼。不过,即使齐湣王想精耕细作打持久战,恐怕国内的形势也不允许他那么做。
持久战有一个重要的基础,那就是国内形势相当地凑合,全国大多数人民有上下一心的心气儿。而此时的齐国,国内形势相当地不凑合,齐湣王连砍了三刀,把全国人民全部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
齐国的狐咺认为齐国现行的法律太过严苛,逼得大伙儿纷纷移民到国外,因此就劝齐湣王为了祖宗社稷,最好修正一下现行法律。
齐湣王很干脆,一边凉快去。
狐咺在都城哭了三天三夜,边哭边给齐国的现状编段子:早移民的,有衣穿;晚移民的,牢饭端。
按照齐国当时的法律,对现行法律说三道四的,杀无赦。负责执法的官吏,犹犹豫豫,打算放狐咺一马。然而,狐咺非但没有领情,而是欣然前往。
面对生与死的抉择,并不是只有苏格拉底主动喝下毒酒。
见为自己说话的狐咺落了个如此下场,齐国的老百姓在心中把齐湣王抛到了九霄云外。宗室成员陈举,更直接地指摘齐湣王。(按:田齐的祖先姓陈,先秦时期“陈”和“田”是一个读音)
齐湣王只是一个字儿,杀。
从此,齐国的王族成员也不愿意跟着齐湣王掺和了。
司马穰苴的后人负责国家行政,不合齐湣王的口味,也被咔嚓了。打工者的心中添了一块冰。
这几刀下来,从王族成员到普通百姓都不理齐湣王了。齐湣王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齐湣王不仅是一个纯粹的孤家寡人,还是一个相当纯粹的葛朗台。
济西大败后,齐军将领达子整合了一下从前线撤退下来的残兵败将,准备进行都城保卫战。
为了激励这些失败者的士气,达子请求齐湣王拿出仨瓜俩枣来赏赐这些人。齐湣王竟然拒绝了,结果呢,节省下来的财物被攻入临淄的燕军全部拿走。
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燕军攻入临淄后,齐湣王并没有以身殉社稷,而是选择了跑路。
逃离临淄后,齐湣王来到了卫国。卫国的国君并没有把他当作难民,而是当成了来视察工作的领导,不但把自己的宫殿腾出来供齐湣王下榻,并且还供应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饮食。
齐湣王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卫国国君的领导,态度极为不谦虚。
卫国人只是想让齐湣王暖和暖和,他竟然还真上了炕,这下卫国人不干了,干脆把他晾了起来。齐湣王也感觉很没意思,只能走人。
离开卫国后,齐湣王来到了鲁国边境。他依旧英雄本色,让鲁国国君用天子的礼节来迎接自己,而鲁国根本就不伺候他,干脆拒绝他入境。
齐湣王只好借道邹国,前往齐国的薛(今山东枣庄薛城区)。碰巧赶上邹国正在为前任领导办理丧事,齐湣王竟然想用天子的身份来参加葬礼。邹国人发话,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让我们都死了呢。实在没有办法了,齐湣王这才前往齐国的莒(今山东莒县)。
作为一个丢失了都城的国家领导人,不立即组织力量抵抗入侵,夺回失地,反而到处去别的国家摆谱,齐湣王的行为真是令人费解。
就在齐湣王四处摆谱的时候,乐毅有条不紊地布置了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左路军渡过胶水,抵达东莱(今山东莱州)。
右路军沿着黄河,屯集在阿(今山东东阿)、鄄(今山东鄄城),跟魏军的防线连成一片。
前路军直抵黄海之滨,占据琅琊(今山东胶南)。
后路军依靠渤海屯集在千乘(今山东桓台),拱卫坐镇中路的乐毅。
乐毅本人坐镇临淄,指挥全局。
这几路大军一路上势如破竹,很快就保质保量地完成了各自的任务,齐国只剩下了莒和即墨两块儿根据地。然而它们之间的联系还被燕军的前路军切断,成为两座孤岛。
眼瞅着齐国就要玩儿完了,这时候,见义勇为的来了。
秦国从齐国撤兵后才发现,燕国竟然有那么大的胃口想独吞齐国,这是一件连秦国都不敢想的事儿。
灭掉一个超级大国,就会产生一个更大的超级大国。一个齐国,就迫使秦国不得不跟它玩儿G2了,如果燕国消化了齐国,那不是燕国的G1了吗?
楚国的楚顷襄王也意识到,齐国绝对不能被燕国独吞,否则楚国的北方将会出现一个比齐国更加难缠的燕国,这将是楚国的梦魇。
保持一个不强大、但是能够跟燕国战斗不止的齐国,最符合楚国的利益。
公元前283年,秦昭王和楚顷襄王在鄢(今湖北宜城)和穰(今河南邓州)进行了两次会晤,决定联合干预齐国的局面。
就在这一年,秦军再次东进。
目标:魏国。
目的:阻止燕国的野心。
燕国也门儿清,只要让秦军突破了魏国,燕军在齐国就是白忙活了。因此,它拉着赵国前来支援魏国,绝不能让秦国破坏了自己的好事儿。
面对着团结一致的这三个国家,秦国的出兵捷径就这样被切断了。但是,秦国发扬了撞了南墙就拐弯儿的精神,另辟蹊径,坚持要救援齐国。
公元前281年,秦国把矛头指向赵国,并拿下了石城(今河南林州市),直接威胁赵国的都城邯郸,把赵军的主力牵制在正面。
第二年,白起率领秦军北上,长途跋涉,袭击了赵国的光狼城、代(今河北蔚县),下一个目标就是燕国的都城蓟(今北京)了,如果能够成功,就是另一个围魏救赵。
多么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啊!